同类

    中午简霜做完饭，吴斯年还是没忍住跟着吃了一碗饭。看着他馋嘴的模样，简霜难得体会到了一点成就感。

    吃完饭后，吴斯年跟着简霜一起去取生活用品。简霜的母亲给他留下的是一套老小区的两居室。一进门，铺面而来的都是老旧的房子散发的腐烂的木头的气味，也许是因为太老了，连色调都是灰扑扑的。里面的陈设都很老旧。客厅摆着的还是厚重的台式电视机，盖着一块坠了坠子的浅黄色花布。餐桌和沙发都是红漆木，刷的漆掉了不少，露出里面一摸就掉渣的合成木。这个家的装修并没有什么特色，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品，非要说就是老旧穷。吴斯年没什么兴趣观察别人的家，随便扫了几眼就在客厅里玩起手机，等待简霜收拾好就走人。

    简霜原本还有些紧张，开门的前一秒，他还在揣测吴斯年看见他的家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失望，还是同情……吴斯年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的模样，让他庆幸吴斯年对他真的没有任何优越感或劣等感的同时，又有点失望。他发觉两个人距离一旦拉进，只有他会紧张的想东想西，吴斯年则一直非常自如。以前他还觉得吴斯年需要他的庇护，因为他懦弱无能只会哭泣，可事实上吴斯年比起他更像一个正常人。

    吴斯年不懂青少年复杂的情感与敏感的内心。只是沉浸在与男主同居的喜悦中。这份喜悦连被简霜抓着早起都没被消磨。他虽然喜新厌旧，但是在怀有喜欢的时候还是非常激情。他对简霜无微不至，这种照顾不止体现在家务事几乎由吴斯年一人包办，还在于他会在一些很小的事上立刻付出行动。

    他会让简霜的水杯里永远有温度合适的温水，会在出门前帮简霜整理好衣服，默默买下简霜多看了几眼的书，他会在拿到牛排后帮简霜切好，哪怕简霜没有说，也敏锐的发现他喜欢吃薄荷糖，并买了很多口味的薄荷糖放在随处可拿的地方。两个人出门买鞋，吴斯年甚至蹲下来给简霜系鞋带，连售货员都咯咯笑着对简霜说，你哥对你真好。太多细微之处，让简霜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种感觉很奇妙，简霜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他其实有意识到，朋友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自从那天之后，吴斯年对他简直是无限包容和宠爱。但即使有所察觉，他也不想改变，因为被爱是如此难得，哪怕爱的情感是假的，愿意温柔对待他人本来就很难得。他觉得大概吴斯年是想报答他之前的帮助，因为没人对吴斯年好过。

    休息一周，吴斯年也没忘了林辰的事。想要不被找麻烦，根源就是解决林辰，虽然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但他可以让林辰受点伤来不了学校。虽然方法很损，他借助系统的帮助，在林辰的车上动了点手脚。听说结果是骨折加轻微脑震荡，还不算太严重，不过保守估计一个月林辰都不会来学校了。

    一周结束，简霜脸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又变成了那个记忆里的美少年。按理他也应该回自己家了，但吴斯年看见那张脸就走不动路，强烈要求简霜继续住着。单间虽然小，但是两个人都不是挑剔的人。简霜也有些难以舍弃有人爱护的感觉，便这样住下来了。

    果然按吴斯年所想，林辰是这个学校最大的欺压者。他不在，别人不敢放肆欺负他们，因为他们没有林辰那样的家世背景可以在打完人后还不被处分叫家长。吴斯年过了段很是惬意的时光。虽然他俩还是被其他人孤立，但他们压根不在意这些。

    “林辰不在，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好多。”吴斯年贴着林辰说悄悄话。简霜已经习惯他的亲近，只是手不自然地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写字的速度。

    “听说他出车祸了。”吴斯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题，这些知识他在八百年忘了，好在原身成绩很差，又有系统帮忙，让他不至于作业都写不了，“我说个恶毒的想法。你会讨厌我吗？”

    简霜顿了顿，讨厌，吴斯年。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无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于是他摇摇头看向吴斯年：“你说，我不会讨厌你。”接着他想了想，补充道：“只要你不要背叛我，我就不会讨厌你。”

    吴斯年对于简霜这种幼稚的，只知道靠背不背叛划分友谊的做法，有些嗤之以鼻。他觉得只有小孩子才会在乎背叛。成年人向来没有绝对的感情和立场。不过呢他还没把简霜吃到嘴，所以是不会特意说对方不喜欢的话。可见虽然天生缺乏共情能力，但他想和他人搞好关系是绝对可行的。只不过吴斯年没有特殊目的，绝不会去照顾其他人情绪就是了。

    “我在想，要是林辰能一辈子在医院就好了。”吴斯年看着简霜，微微一笑，这笑是怀着一丝恶意和道德感带来的歉意，“我是不是很恶毒？”他又靠近了一点简霜，向他展露内心隐秘的想法。两个人亲密地贴着，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俩关系很好。他知道简霜喜欢这种接触，无论是肢体还是思想，仿佛展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就能维系住感情。

    “其实我有想过他要是出门被撞死就好了，不过呢我最近觉得，他这种人，剁了鸡鸡拿去喂狗，再折磨他，让他千刀万剐，才不算便宜。我听说古代有可以割一千刀都不让犯人死掉的刽子手。一片片割了再喂林辰自己嘴里。这样子林辰应该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吧？”吴斯年突然想到了原剧情里林辰的下场，就毫无芥蒂地借用了一下简霜的创意。毕竟这些刑罚也配得上林辰。他也没有在意自己说的多么详细，正常人听了得多惊讶。简霜后期黑成那样本就不是正常人。

    简霜听了，的确不觉得吴斯年恶毒，因为林辰所做的事，他也怀有仇恨，并早早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次如何杀掉林辰，甚至连随刀片迸溅的血液，在脸上会是怎样的热度都有幻想过。但他的母亲只会骂他是变态并恐惧着他，那之后他才知道，正常人可能难以接受他这些，有点惊世骇俗的想法。从那开始，简霜便远离人群。以免被抓去教育。此刻从吴斯年嘴里听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想法，仿佛是一个三角形终于在一堆圆形里找到另一个三角形，简霜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归属感。

    他们是一样的。并不是谁同情谁，谁高另一人一等，而是他们是一样的。

    简霜看着吴斯年的笑脸，带着最纯粹的恶意却又怀着天真的魅力。他以前很难正视吴斯年。因为吴斯年毫无所长。帮助他，一开始是想从他身上得到，自己并不是最差的证明，后来是想得到一些从没体验过的温暖。他害怕吴斯年同情他，但他帮助吴斯年就是出于一种带着优越感的同情。由于这可怜的优越感，吴斯年给他做的那些事，他从不拒绝，除了做饭和第一天洗了衣服。他在吴斯年家几乎就是被吴斯年伺候着。其实他更喜欢所有事情由自己做完。那样不会有任何差错完全在他掌控之中。他享受吴斯年帮他做事，不过是想证明他比吴斯年更高一等罢了。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两个会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本就是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都被亲人抛弃，怀着世间不容忍的恶意，不被旁人理解。只是吴斯年不如他聪明，又娇气惯是怕疼的，所以只能用懦弱的外表伪装自己，好蒙混在人群中。他理应保护吴斯年，不是出于对弱者的施舍，而是这世间可以交谈的同类太少。

    “怎么会呢？”简霜轻轻捏了捏吴斯年的脸，他好像越来越迷恋这种触感了，由于感受实在太好，简霜露出了一个由衷开心的笑容，“我和你一样，也想让他早点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