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觉得自己五年来的祈祷许愿有用吗？”李秉背对着顾佑穿裤子，想了一会儿问出这么一句话。

    顾佑盯着这个白花花的屁股发呆，想知道这个屁股要是被人干了会是什么颜色的，足不足够引人，要是做鸭了，靠这个屁股能不能当头牌。

    李秉的这句话问得突兀，顾佑没反应过来，回答全靠下意识：“也许吧。”

    对方转过来看他，长腿翘臀已经被包裹好，皱了角的裤子带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也许？”李秉垂头看他：“我以为你会给出一个更肯定的答案。”

    “已经足够肯定了。”顾佑昂头回望他，再低下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的关系到这里就好……或者说，我们的关系该结束了。”李秉原本想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去说，可发现委婉意味着传达出来的东西暧昧不清，最终补上一句。

    顾佑又抬眼看了他一眼：“分手？”

    “不是分手，是包养结束了。”李秉这么说了一句，他觉得这句够绝情断义。

    包养？我们一直算包养？顾佑没问，这种话问出来很多余，不如不问。他眨眨眼睛：“以后都不联系了？”

    “嗯。”

    顾佑安静下来，反应在李秉意料之外。

    李秉穿好衣服，给他转了笔钱，然后把人拉黑删除一气呵成，还没抬脚走，顾佑先爬起来了：“我出去转转，你等我走了再走吧。”

    逻辑很简单，你先把我的痕迹抹了，那我就先走。

    李秉坐到床角，等他穿好衣服，听着门合上，不断拿着手机把玩。

    顾佑往安全通道下去的，总觉得楼梯看不到头，等看到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其实漫长的东西也很短暂，再高的楼也有到一楼那天。

    那天可能就是以为永远也走不完的时候，终点就到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祈祷，以为苦果永不会来了，然后就被苦果给脑袋砸了个洞。

    如果我今天不是最后一次祈祷，没叫人发现我那点侥幸，是不是苦果就不会来了。世界是想要我总提心吊胆，但凡我想要忘了，就这么砸醒我是吗。

    顾佑推开门出去，大堂经理殷切迎上来，请问是电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顾佑叹了口气，什么问题都没有。

    大堂经理见的人多了，遇上这样的也不爱多问，只要电梯没问题就好，加班熬人。两人的目光对上，都心知肚明没有要往下说的，笑笑也就各走各的。

    顾佑忽然想起之前经纪人说的事，那个活剥受害者的杀人犯总在水边犯案，上一次是护城河边，那这一次呢？

    酒店背后有一条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旁边有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小路，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这次这个人会选那里吗？

    那条河突然像个明目张胆的圈套，顾佑脚步一转，循着他不相信的都市传说去。

    顾佑和自己打了个赌：要是今晚遇上了杀人犯，我就要把李秉找回来。我发的誓就要实现，要他尝尝我的苦果。只是最好我遇到的是具凉透的尸体，看见它烂在那里被蛆虫爬，看见它哀哀戚戚，看见它苦于少活了太多年而哭不出来。这样的场景能让我没有危险，但能有理由实现我发的誓。

    他意识到自己有自私，有侥幸，但却还是仍然想着这样的誓言。

    顾佑的脚步越来越快，小路的入口像个黑洞，见不到光，在那里只能听到水流响，闻到发臭的河水味。

    他在踏入小路的那刻发现自己的期盼飘忽不定，也许只有走到尽头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活剥人皮该是什么样的？顾佑之前从没想过，直到他亲眼得见时才知道，这不是想象就能得出结果的。

    顾佑在黑暗中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间听见了些细碎的声音，似有若无，那些声音循着树影的缝隙和他的脚步声钻到耳朵里，不足够清晰。

    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往前了，可他的脚步却没有变慢。

    顾佑意识到自己是希望杀人犯存在的，又打心底不相信对方是存在。

    血腥味窜进他的鼻腔里，脑神经被这股味道打开，颤栗发麻。顾佑的脚步停不下来，越走越快，朝着那股味道向前。

    乌云遮住弯月，小路渐渐变得难以窥见前方。

    顾佑听清楚了前方传来的声音，有人在扫地。

    唰啦唰啦。

    缓慢又悠哉。

    血腥味浓重，其中夹杂着某种怪异的臭味。

    这股味道顾佑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过。

    唰啦——扑通。

    有什么被扫进了河里。

    顾佑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不能向前，也不能去看。

    黑暗中传来沙哑的轻哼，是首没听过的歌。

    “我亲爱的小美人。”

    那声音仿佛是在从前由近，逐字靠近他似的。

    再唱下一句时，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耳边。

    “谁能爱你比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