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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云峰睁眼,那人垂视线在给那小鬼擦头发,没有看看他。

    穆云峰明白,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他没有回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那人明明……心存畏惧……即便极度压抑,也压不住指尖细微颤抖……

    他到底在怕什么……?

    那小鬼撅着嘴,眨巴着眼看他,一下变得安静得很。

    “日后不可再对穆少侠如此无礼。”

    “可是……!”

    “没有可是。”

    “唔……”

    “……听话。”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三人再上路时,那人已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情状。

    那山洞中的插曲仿佛就此揭过,三人又如同往日一般,一路急行。

    只是那小鬼跟在那人身旁,抬头看了半晌,终于伸出手想去抓他的手,又让他故作不经意地避开了。

    那小鬼鼓着嘴,不吭声,不过仿佛不似先前那般闹别扭了。

    转眼间从幽渊出来已过了十余日,他们一路向东南而行,已快到江南了。

    穆云峰粗略算了算,便是寻常江湖中人,只靠行路,也难有这么快的脚程。

    这一路行来,穆云峰看得明白,那人待那小鬼是极好的,他从不刻意对那小魔物进行教导,他们走得极快,从不在一地停留,大多都在路途之中,然而每当穿州过府之时,那人便会刻意带那小魔物穿过市集,同他小各地的吃食,让他看看人间的事物,观察市井的生活。那小鬼看什么都是新奇,总是不住问他,他便会同他分说,虽说他答话极是简洁,却从未不耐。

    而今,那人开始同他说话的时候,多了起来,不似先前那般,若非必要,便既不同他说话,也不同那小鬼说话,一日里大半时间沉默不言,便是那小鬼闹他,他也只是安抚两句。

    只是他也不说别的,就同他说剑法的事。

    穆云峰自是受宠若惊,虚心聆听。

    他言语所授,那自然都是金石之言,穆云峰一听便知,那是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精华所在,然而穆云峰悟性再高,修为也差得甚远,哪里能一听便会用的?虽知其意,却使不出来,有时便是听,也听不明白。

    然而那人似乎只是自顾自的说,不待他明白,又继续说下去。

    那修习的事,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一蹴而就的?他却不管,甚至同他说,少侠若是觉得有些道理,日后再试炼。

    他说的自然都十分有道理,穆云峰不敢纠缠,只得先将他说的都默默记下。

    他若有当真想不明白向那人请教,他也总是细细分说,剑术之上,他似乎很愿意与他说话。

    不过三日,他便惊觉,那人是顺着那套剑法在一步一步的教导他。

    他心中越发地惊异,江湖上曾无数人打探过他的师承,想知道不知何门何派哪家不世出的高人教导出了如此青年才俊,然而竟是无人识得这套剑法。

    穆云峰心里也是失望不已,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套剑法的名字——那剑谱的封面已被人撕去。

    他姑姑对他说,练剑便练剑,不用知道那剑法的名字,可一个孩子,怎能不好奇?他对那剑法浸yin日久,心中越来越想知道它的来历。此番行走江湖,何尝不希望能有人认出这剑法,好让他知晓,到底是哪位前辈高人所创?

    那人……

    他所传授的,并非一招一式,那都写在了剑谱之中的,让从小依样画葫芦,练得烂熟。那人虽偶尔会同他说,哪里可再高些,哪里的转圜还不够灵动,那多是他多年按照剑谱练习,却不慎明了,大概揣摩的所在,却叫他一眼看出来。他说得极是委婉,而穆云峰心里,常常是大触动,心想这人到底有多厉害?只看他演练数次,便能将他的错处一一指出。

    更多的时候,那人所述的,是剑意。

    “攻敌之必救,一往无前,当为大自在。”

    穆云峰一时如醍醐灌顶,一时又惊疑不定。

    他想起那人看他练剑,却从不问他那剑法是何名目。

    那人清晨花了更多的时间看穆云峰练剑,那小鬼又没人陪,又没法插嘴,便是大喊大叫,那人也不会哄他,如今二人一路分说,那小鬼坠在后面,似乎没人再关心他。

    那人倾囊相授,穆云峰岂敢有所辜负,何况那剑法与他,本就爱若性命,日日勤思苦练,哪有心思再关注那小鬼?

    这一日日暮,三人赶在封城前,到了临川城。

    这是做极为繁华的大城,乃是江夏重镇,声色犬马,名流荟萃之地,穆云峰游历之时便闻其名,也曾特意到此一游,如今进城,便引着二人向着城中而去。

    临川不比那些小地方,占地极广,从城门进去,还有好些个路程,他们进来时本已日暮,天边还看得见些夕阳的残影,天色已然越发暗了下来。

    穆云峰来过此地,大概知道地形,临川城客商往来如织,他心想着早些投宿,便带着二人走了小道,进了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想超近路到城中悦来客栈。

    这行走间,忽然看见巷口处,一个衣衫破烂的身影倒在路边。

    穆云峰正要查看,那人已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