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修 原9-10 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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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封豨。”那人向他走了两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才开言道。 “……妖?” “正是,”那人雪白剑眉似是微微一蹙,眼中似有思虑,又道,“此妖刀枪不入,少侠武艺虽高,只恐仍是难以制住。” “……幽渊中……多有妖物?” “不错,此地阴翳,妖物滋生,只是不曾想,百尺涯方撤,便按捺不住,封豨此物,果真贪暴。” “……”穆云峰心中越发骇然,看来追着那小魔物进来如今尚得全身,实是侥幸。 “起来。” 却是那人又去看那小鬼了。 小鬼真正被吓坏了,身体微微发抖,呆呆地仰头看着那人,不一会儿又是泪眼汪汪了:“呜呜呜……好可怕啊……大美人、大美人救我……” 穆云峰看不见那人表情,只听他似是犹豫了下,冷沉的声音响起:“……走吧。”只是看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地上哭得如此凄惨,他却始终站在一旁,却不愿拉他一拉。 穆云峰心中只觉此人太过冷漠,却又方被他救了一命,听他言下之意也明白过来,那人是让他二人跟着他一道前行,可那小鬼显然不曾明白,眼睛茫然地睁大,然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人见状,不知如何,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穆云峰头痛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人,边道:“多谢前辈。” 那人退了开去,等他将嚎哭的小鬼从地上提了起来,对着哭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小鬼道:“别哭,走了。” 那小鬼直到看着那人白发垂地的背影走在身前才反应过来,抽抽噎噎地睁着双茫然的眼睛盯着那人背影看,一手拽着穆云峰衣角吊着他磕磕磕绊绊地走着。 “放手。”穆云峰停下来低头瞪着他,那小鬼呆呆地抬头,然后竟然听话地松了手,乖乖地跟着自己走了。 穆云峰暗自松了口气,也发现那人刻意放慢了步伐让他二人能好好跟着他,这般向前,路上虽然仍是偶有虫兽挡道,却不再有妖兽袭击。 只是若遇危机,那人并不出手,只在一旁看他打斗,等将野物或伤或死,方又继续前行。他倒并不在意,一路负剑前行,遇到危险便挺身上前。那小鬼一路便不曾说话,皱着脸委委屈屈,全没有平日精灵跳脱。 穆云峰自不是话多之人,那人更不必说,现在连这小鬼也不闹腾了,三人向前行来竟是全无言语,只得穆云峰砍杀呼喝之声,说不出的尴尬怪异,那人却似全无所觉,除了等着他们,行止之间全无挂碍,好似仍只有他一人一般,那小鬼跟着在旁停下,只是拿眼睛痴痴呆呆委委屈屈地看他,他却是目不斜视全不理会。 穆云峰亦是心念坚定之人,处此情景倒也泰然,只是此来到多有顾及那小魔物,看他闷呆呆的样子怕他不知如何便要遇险——这林中野物着实凶险。 如此又行进了大半日,周遭景色全无变化,仍是那般阴暗晦涩,浊气扑鼻,全然不见尽头,穆云峰跟着那人前行,心下十分好奇,这地方他是如何辨的方向。 前方那人不回头,可那身旁小鬼却是越走越慢,穆云峰微微回头看他,见他低着头跟在后面,只看得见个顶心儿,步伐虚浮无力,不由缓了一缓,正此时,身旁大树上忽然蹿出一条海碗粗的大蛇来,从上而下猛扑下来,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向那小鬼咬去。那小鬼素来敏捷,今次却不知道躲,穆云峰正分神看他,那大蛇蛰伏已久,动时便若闪电,猛然袭来,让他也不由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拔剑拦在小鬼身前,将那蛇架住。那蛇足有两丈,通体油绿,与那青苔藤萝遍布的枝干融为一体,极是隐蔽,更不似寻常猛兽,头被架住,尾巴一甩便缠了过来,那小鬼方才回过神来,慌忙一避,脚下一绊,“啊”了一声滚倒一边。 穆云峰来不及顾他,挥剑奋力向那大蛇砍去,那蛇体积虽大,却是灵活非常,气力又大,身上鳞片便似铁一般,好在穆云峰身携宝剑,却也着实费了翻功夫。 待他终将那蛇击毙,一旁小鬼也自己爬了起来,忽听那人清冷声音响起:“歇下吧。” 这林中不辨天色,也不知究竟多久,然而想来也不过申时,尚不算晚,不想那人却不走了。 林木茂盛,连想找块开阔地也无,那人随便寻了处裸露的树根盘膝坐下,穆云峰擦了擦额上汗水去看那小鬼,见他瘫坐在树下,脸色惨白,满脸虚汗,怔了怔,才突然发觉那小鬼早已累得脱力,唇上全无血色。 毕竟只是个小孩,在这林中追赶了整整三日,看来虽是魔物也是撑不住了,何况今日,他二人均未进食,只是他一人在外风餐露宿惯了尚觉忍得,而这小鬼…… “啊——”一声鸟叫,一头大鸟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在了穆云峰身后树枝上,穆云峰抬头看了眼,站起身来,掏出先前剩下的rou食抛了上去,然后走到那小鬼边上将一大块烤rou递了过去。 “嗷呜”,不及接过来,那小魔物便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了下去,狼吞虎咽地啃吃起来,看也不看他。 穆云峰默了下,转头去看那白发人,却见他凝神止息,竟已坐定,全不关心二人状况。穆云峰略微犹豫,走了过去,将rou食捧在手上躬身询问:“前辈可要用些?” 10 那人睁了眼却未抬头,轻轻摇了摇头:“少侠请自用即是。” “……前辈无须客气,这些足够三人食用,前辈一路亦未曾进食,当用些才是,如若……” “穆少侠,”不待穆云峰说完,那人缓声打断了他,“少侠无须多礼,在下不进饮食,少侠好意在下心领,少侠无须顾虑在下。” ……不进饮食? “难道……前辈竟然习得辟谷之术?” 那人并不理会他面上震惊之色,只是微微点头,便又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辟谷之术?! 穆云峰虽然年纪尚幼,然而身世历练,皆让他见识匪短。辟谷之术多是那些修道人所求,吸风饮露,不食五谷,飘渺御风,长生不老,然而何等渺茫?他行走江湖,对各门各派也多有接触,便是那一派的掌门长老,又哪有谁真正修得真妙?他知自己多有特异,而养育他之人更是不凡,尚且不能离了五谷,是以对那些修仙之说只当神话传说,绝不可信,而这人……难道竟真有这般修为? “前辈……是修仙之人?” “……算是吧。” 那人容颜冷淡,淡淡答了他,不再做声,穆云峰心下震动,却也不再多问。 不用试探,穆云峰也知此人绝不会打诳。 听说千年之前,世上仙道繁盛,如今修道门派也多有传说,讲述各自祖师先贤如何了得,大战群魔护得天下苍生,最后羽化成仙而去,种种奇谭故事在他听来皆是唬人入彀的玩意儿,从来不见那些门派里真的走出什么神仙,那些自称法力高强的“得道高人”,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只怕还不如他这个异骨少年,却不曾想在这深山密林中遇见了这等人物。 他是在此修行吗?难怪那屋子徒有四壁,可也太过清苦了吧? 如今,他又是要去哪儿? 为何……总觉得此人不告而别是为着他们? 穆云峰默然坐下,靠着树吃着手中食物,暗自思索,忽觉一旁有了动静,却是那人站起身来,抬首看了看身后大树,大袖一挥,便见一道莹蓝光华蓦然洒下,一圈闪烁光点平地升起,灼灼升华,将那棵大树笼入光芒之中,片刻光华散去,那人转首向他道:“此树已布下结界,寻常猛兽不敢接近,今夜便在此歇息吧。”说着径自一跃便隐入枝叶之间。 见识数次,穆云峰倒也不再被那般身法震慑得心中激荡,回头见那小鬼竟已靠着树干沉沉睡去,走过去提起他夹在腋下,连接数跳,跟着上了树。 那树穆云峰叫不出名字,根处便是几人合抱之围,树冠更是遮天蔽日,顶心处有些空间,便将那小鬼依着树枝放好了,自己也寻了个位置舒服地半躺下来。 到了树顶,便能透过枝叶看着天空了,果然时间还早,半轮夕阳犹自挂在天边缓缓沉坠,照得一片树海融在金红之中,一望无垠,阵阵清风吹拂,枝叶浪起阵阵波涛,发出“沙沙”声响,壮阔美丽。 那人挑的位置离穆云峰二人不近,已然极是临近树梢,也不再正襟危坐,依着枝桠靠坐着,侧头看着远处,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穆云峰看不到他的脸,只见雪白的宽大袖袍从翠绿枝干上垂落,长发直直坠在身后,如银瀑一般,被夕阳裹上一层明媚的金光。 他忽而觉得自己盯得有些久了,连忙转了目光,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那小魔物这般动静也没醒,到真是累坏了他,穆云峰看了看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也觉疲累,便也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月上中天,一轮弯弯月儿斜斜挂在深蓝天幕中,星河闪烁,密密无涯,银河如银纱横贯而过,万籁俱寂,天地间便似只余这星月银辉。 穆云峰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个人,他的动作似乎全然未变,却与白日里不同,那一身雪色明明在这夜色里分外醒目,月色迷蒙,却又衬得那人一片朦胧,好似在发着光一般。他仍是那般安静得一动不动,只留给穆云峰一点侧脸的轮廓,变作墨色的叶子映衬在他的发间,茕茕莹莹,枕月清辉,映照着漫天星华,便似一个清冷孤寂的迷梦。 穆云峰忽觉心口重重跳了两跳,急忙转开了脸,将眼睛重又闭上。他抿着唇待那心跳慢慢恢复,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苍凉孤寂,又夹杂着不明的丝丝窘迫,酸涩肿胀,不是滋味。 穆云峰暗自皱了皱眉,待那阵心绪平复,只觉自己莫名其妙。 他略微转头看看四周,转开心神。这一觉精神已恢复夥多,但见暗夜幽谧,夜凉如水,再回首眼光又从那人身影上掠过,方才的心思不再,再看那抹清影,清寂如斯,清冷如梦,清幽如画,仿佛一只灵鸟轻栖于枝头,竟似让人生怕惊动了他。 穆云峰从小生长远离市井,教养他之人只教他侠义之本,却不对他多加约束,让他随性成长,行事只凭己心,待到学艺有成,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虽是素来面沉如水沉默少言,却是行事果决,一往无前,不受苑囿,加之武艺高强,未逢挫折,自有少年锋芒,如出鞘利剑,恣意悠游,岂需顾忌他人?而如今在这人面前,竟是不自觉收敛锋芒,再不似往日那般逍遥随性。 他略看了那人一眼,复又合目,黑暗之中不做多想,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便又要睡去,忽听得些微响动。 穆云峰身形未动,双眸倏然睁开,向那响处看去,黑夜之中,却是那小鬼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