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级挑战

    这个比试结果几乎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公证弟子一时怔楞不知该如何评判。

    洛从阳起身走到围栏前，“我宣布这场比试，青方，青莲道观许挽澜胜。”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只见洛从阳轻轻一弹指，一股灵力射入会场边负责记录比试过程的通灵镜，镜面中的画面便放大了数百倍呈现在众人眼前，早在许挽澜将人击飞之时，虽然问风剑护驾及时，但解炎的衣袖依然有一角已经触地。按照比试规则第三条，界外触地者淘汰，解炎早在这时就已经出局了。

    通灵镜中的画面记录的十分清楚，解炎对此无甚怨言，倒是场边不少人觉得分外可惜。只听洛从阳接着说，“但介于比试过程以及选手表现，综合众长老的意见，决议给这场比试予以平局的裁定，比试双方依然保有晋级的资格。”

    两人的对局可谓是有来有回精彩纷呈，台下的观赛者有目共睹，解炎的实力绝不该止步于淘汰赛。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历届也不是没有为了实力优秀的弟子网开一面的例子，对此，这个决议倒没有引起多少争议。

    杜子衿闻言眉头紧皱，显然不满于这个比试结果，但只和众弟子将解炎搀扶下台。瞿闻之面色忧虑地揽过解炎的胳膊探查，将灵力缓缓注入为他疗伤。一旁的沺潆想扑进解炎的怀里，但又顾忌解炎身上的伤，只得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解炎。师妹这幅眼泪都快下来的模样让解炎习惯性想抬手擦擦师妹的眼角，却忘了自己臂骨粉碎这个事实，伤口被牵动的痛楚让解炎只得作罢，他勉强扯出个安慰的笑容，“不哭不哭，师兄这不好好的吗？”

    那头许挽澜拒绝了上来搀扶的青莲道观弟子，他何曾如此狼狈过，此时看着被人群围住的解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众人准备散场的时候，会场内再次响起公证弟子的声音。

    “青方，隐剑宗弟子杜子衿，现向青方青莲道观许挽澜发起越级挑战。”

    解炎大惊，再看周围，杜子衿不知何时已经跳上了擂台。人群再次沸腾，这是师弟不满师兄重伤，当场寻仇来了？还是两人有什么私怨？不管是哪一种，越级挑战这种差距悬殊的场面都分外刺激。

    “子衿！不要冲动！”解炎冲台上的杜子衿吼道，瞿闻之怕他伤口又裂开只得按住人叫他别激动。

    解炎急切地劝说台上的杜子衿，那副焦急担忧的模样让许挽澜心里头的那股躁动更加剧烈。他低头看向自己被刀刃划开的手掌，那里的伤口很深，鲜红的口子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血，许挽澜没有管它，任由那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背滴在在地上汇成一小洼。

    他合起手掌，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台下的青莲道观弟子不忿，“我家师兄今日应战已经受伤，你现在挑战岂不是趁人之危？”

    不管周围人如何，杜子衿恍若未闻，只定定看向许挽澜，“怎么，莫不是不敢？”

    “铮——”听云剑和柱子分离飞回到他的主人手中，许挽澜衣袖翩飞重新跃上擂台。

    洛从阳皱眉，他身旁的窦诗双不知何时从贵妃椅上起身来到高台前，玉手一挥，那一片狼藉的擂台瓦砾翻涌，片刻便恢复如初。

    “好好好！”她边笑边拍手，“这个叫杜子衿的小朋友有魄力！这才是年轻人嘛！”洛从阳对窦诗双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无奈极了，只能皱眉看她。窦诗双无视他的目光巧笑嫣然，“这么多天总算有点有意思的场面了，相信各位长老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妙阳子捋捋胡子笑了笑，“呵呵，这位杜小友勇气可嘉。不过……恐怕他不是挽澜的对手。”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归墟毫不客气地回应，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看自家长老已经表态，公证弟子继续宣布，“淘汰赛十六日十五场，由青方隐剑宗弟子杜子衿，对上青方青莲道观弟子许挽澜”

    “——越级挑战，生死不论。”

    众人皆知杜子衿是剑修，但此刻台上的少年却没有持剑，只见他一挥手，十多个机关傀儡瞬间出现在擂台上，随着他手腕转动，那些傀儡瞬间一齐向许挽澜攻去。

    “剑器双修？”台下一片惊呼。

    天赋决定修道的上限，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绝大部分人会选择自己有天赋的那一条道路专心修炼，历史上也不乏有双修甚至多修的天才，那些人不是修炼狂魔就是在某道上极有天分，杜子衿就是后者。

    听云挑起一个近身的傀儡，那玩意儿瞬间被砍得七零八落，但不到两秒，那些散落一地的零件自动重组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进攻。一个傀儡被击落，另外几个傀儡就从四面八方包夹过来，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进攻，而是默契配合，前赴后继。众人看着那些打不死的，无生命的东西甚至还会佯攻，会战术配合，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挽澜虽不至于被这些东西伤到，但耐不住数量众多，又打不死，一时间被牵掣住身法。他单手掐诀，擂台上出现十余条水柱变化的蟒蛇，随着听云剑锋所指缠住了那些傀儡的身体。水本就无形，傀儡自然伤不到他们，局势瞬间就倒向许挽澜。

    杜子衿不显慌乱，一挥手又是十多个傀儡出现。这些被炼化的傀儡每个至少都有结丹初期的修为，以杜子衿结丹中期的修为，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高阶傀儡。解炎意识到，不过短短十几天的赛程，杜子衿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摸到了结丹后期的门槛！

    “雕虫小技。”许挽澜眯眼，听云剑幻化出七个分身和傀儡缠斗在一起。

    解炎担忧地看着台上的局势，就算杜子衿到了结丹后期，现在的他也不可能是许挽澜的对手，这些傀儡虽然能凭借数量上的优势牵扯住对方，但同时也大量消耗着杜子衿的灵力，如果不能尽快将人击倒，许挽澜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许挽澜同样感受到了一丝古怪，这些傀儡像是在拖延时间，而那头杜子衿迟迟没有动作。事出反常必有妖——速战速决。

    不再恋战，许挽澜双手结印，擂台上的水蛇分裂成两倍的数量疯狂地扭动起来，像是陷入暴走状态，粗长的身体死死绞住那些傀儡，同时迅速地滑向擂台那头的杜子衿。

    杜子衿嘴里念念有词，他额头渗出汗液，佩剑飞霜出鞘去截断前来干扰的水蛇。

    许挽澜淡蓝色的眸子微亮，乱战之中，团团围住杜子衿的傀儡间出现了一个空门，这是这一瞬！

    “子衿小心！”

    台下传来的声音让正准备出手的许挽澜身形微微一顿，也就是这片刻的迟疑，杜子衿睁眼，“成了——”

    众人只见擂台上亮起淡黄色的光芒，地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神秘的符文，构成了一个以许挽澜为中心的小型阵法。而杜子衿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香炉。

    “炉照烟，”洛从阳微微惊讶，“这孩子居然有法宝。”

    台下不少有眼力见的也认出了杜子衿手里的香炉乃是宝器，“炉照烟，四洲宝录有记载的中品法宝，能独立构造出幻境，就是说哪怕持有人并非幻修，炉照烟也能利用对手的弱点辅以幻术攻击。”见又是那名饮墨台弟子，便有人虚心请教，“这位道友好生博学，敢问尊姓大名？”“饮墨台，何初丹。”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刚刚的傀儡不过是障眼法，表面攻击实则暗中布下阵法，杜子衿真正的杀手锏就是这法宝。

    随着法阵的启动，炉照烟里飘出淡黄色的烟雾，它们四散开来将擂台上的二人包裹在其中。洛从阳施法在擂台边缘形成一层结界，防止烟雾的扩散对台下的观赛者造成影响。

    很快，整个结界内充满了烟雾，从台下望去只见一片朦朦的黄色，分毫看不清台上二人的情况。

    解炎紧张到手心直冒冷汗，瞿闻之感受到他手臂的颤抖，只能安稳他小师弟吉人自有天相，解炎紧盯着擂台在心中默默给杜子衿祈祷。

    “何兄，我听说厉害的幻修能随意变化幻境杀人于无形，这法宝也可如此吗？”有人见何初丹见多识广，看不清台上的局势便如此发问。

    何初丹摇摇头，“杜子衿毕竟不是真正的幻修，炉照烟在他手里发挥有限，估计会想办法变幻出对手心里最渴望或者最害怕的东西借此将人留在幻境中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股巨大的能量从擂台上爆开，洛从阳连忙加固结界，那能量重重冲击在结界上发出一声巨响。哪怕隔着层结界，场地内的人都感受到了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竟是隐隐带着元婴修士的气息！

    解炎暗道不好，那气息凌冽非常，绝无可能来自杜子衿。那只可能……

    台上的烟雾被刚刚的能量冲击开来，渐渐淡去，烟雾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杜子衿因为灵力耗尽，幻境被破从而被法宝反噬，倒在地上呕血不止。站着的许挽澜长发披散让人看不清表情，手持听云剑直指杜子衿的咽喉。

    众人皆惊，这许挽澜竟然已是元婴初期的修为！

    “子衿！”解炎目眦欲裂，他连忙冲一旁的公证弟子厉声喊道，“我们认输！快结束比赛！”

    杜子衿灵力耗尽又被宝器反噬，明显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公证弟子似是也看出来台上的许挽澜情况不太对劲，犹豫片刻还是宣布道，“比试结束，青方，青莲道观弟子许挽澜胜。青方隐剑宗弟子杜子衿越级挑战失败，直接淘汰。”

    可台上的许挽澜恍若未闻，依然维持着举剑的动作，甚至微微向前，剑锋已经没入杜子衿的脖颈半寸，鲜红的颜色在少年雪白的肤色上分外扎眼。

    “许挽澜！”

    这一声似乎是唤回了许挽澜少许理智，他略显浑浊的瞳孔恢复了些许清明，接着剧烈放大，解炎就那么握着听云剑的剑刃狠狠盯着他。

    像是被他眼眸里厌恨的情绪灼伤，许挽澜惊恐地松开了听云剑，逃也似地狼狈离场。

    台下尴尬，长老席上的气氛也微妙到不行。“年轻人就是气盛啊哈哈，”窦诗双打着哈哈冲妙阳子笑道，“恭喜前辈，贵观出了个这么年轻的元婴修士，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次妙阳子没有笑，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下。一旁的归墟则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

    十二玲珑阁，秋水阁。

    夜晚幽静的长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急一缓。

    “师父，师父！”一袭粉衣长裙的女子大步追上前面的红衣男人，“你白天为什么要判许挽澜和解炎平局！”

    洛从阳回头就看见赏心玥漂亮的脸蛋都气得泛红，目带嗔怨的瞧着自己。他闭上眼，这个小徒弟都被自己宠坏了，行事越发骄纵肆意。

    赏心玥看着洛从阳再睁眼时，眼神冷冷的扫过自己，一时不由得有些气短，“师父……”

    “为师为什么这样做，玥儿不如好好反思一下。”

    不理会小徒弟惊恐的神情，洛从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