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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门没关好,一推就开了。 程朔本以为会看到冷着脸对着他的程显,程显从考场回来的一路上都对他没有好脸色,回到家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回到房间就把房门反锁了。 那一大捧玫瑰还放在司机的车上,父亲给他们配了司机,让他们共同上下学。但是程显从来不坐车,宁愿自己走路也要避开程朔。 他好像比程朔还要在意他们在外人看起来的关系,从来不在外面提到程朔,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会在学校装作不认识,后来是程朔说漏嘴了大家才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程朔的耐性越来越差,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刚打算把程显房门踹了,大门就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阿姨有说有笑地领着父亲进门,手里还提着一大堆礼物,阿姨一抬头就看见程朔在二楼,连忙招呼他下来。 “小朔,先生回来啦,快叫哥哥一起下来吃饭。”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硬生生地被“父亲回来”给戳破了。 于是他扬起笑容,飞快地下去迎接父亲。父亲摸了摸他的头,送了他一双最新的限定版球鞋。 从回来一直到现在,程显都没有跟他说过话,程朔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扭曲,脸上的笑容再也装不出来。 换作以往,家里没人的时候,程朔早就发作了,他已经忍了很久,恨不得在餐桌上就把哥哥干了。 没想到他一推门,看到的是程显脸蛋通红,蜷缩在浴缸边,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地贴在额头,靠近一碰,体温烫到吓人。 父亲的预感没错,程显确实出事了。 “程显,程显。” 他拍了拍程显的脸颊,就感觉格外的湿热,掀起程显的刘海,一摸上去,果真烫乎乎的。 程显估计是烧迷糊了,费力地抬起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听到有人在叫他,也分不清是谁,脑海里好混乱,白光金光红光绿光炸成了一片,脑袋也好疼。他低低地“呜”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程显的状况很不对劲,程朔有些着急,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也不知道现在该拿温度计还是退烧药。 父亲已经上楼休息了,阿姨在外面收拾餐桌,程朔去程显房间找药,印象中家里的药箱都是放在程显的房间里,他一进去,就看到床头上一板里只剩一颗的药。 程朔身体好,从小到大也没生过几次病,他翻着那板药看了好久,才认出是退烧药。 记忆里的使用方法还要兑着水喝,他微微抿嘴,还是去给程显倒了水。 他的感觉不太对,心底总有一股不舒服,总感觉这一切没这么顺,他折回去仔细一看保质期后,忍不住破口大骂程显傻逼。 过期七个月,整整过期七个月! 过期七个月的药也敢吃,什么毛病,不怕死的吗? 他很确定程显这几天一定吃过这个药,地上还散落着药片的锡箔纸,包装颜色完全对得上。 大晚上的,程朔暴躁了,他挠了挠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父亲就在隔壁休息了,被听到还得解释好久。 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可以送药,但是指不定要送大半天,等药到了,程显也没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脆弱的程显,蜷缩在浴缸边可怜兮兮的像一只流浪猫。 烧成这样,也不告诉他,一个人扛着,也不怕把脑子烧傻。 依稀记得,离小区五百米的地方就有一个药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程朔抿了抿唇,还是披上了外套。 真他妈是傻逼! 32 漫无目的的热,混沌一片。 脸因疼痛而微微扭曲,一点力气也没有,程显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已经飘在了云端上。 可是云端上怎么会那么疼啊,好疼,好多针在扎他的脑袋,好疼啊,无论怎么挣扎,还会在云端里越陷越深,整个世界都在倾斜,旋转。 有人拉起了他,带着他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带着夏日的晚风,沁着薄薄的凉意。 很快,这一抹微凉也被皮肤融化了,有些黏糊糊起来,越来越热。 程显呜咽出声,推开了对方。 程朔脸色难看。 墙角冰,浴缸也冰,程显一个劲的往里贴,衣服自己扯的乱七八糟。 那么冰,也不怕着凉。 可怜他才抱他,程显居然还把他推开。 不识好歹的东西。 程朔骂了一声,还是把程显扯了回来。 程显只觉得热,偏偏钢铁般的手臂紧紧禁锢着他,透过薄薄的衣服,都能感受对方炽热的温度。 意识模糊不清,程显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哪里凉快,哪里能让舒服一点。 “程显,把药吃了。” 他按住程显,低声道。 程显在他怀里扭得厉害,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他是谁,躲着他,又挣不开,把自己逼急了,还会自个儿闷声掉眼泪。 羽睫被泪水浸湿,抬起的眼眸也湿漉漉的,无措的,脆弱的,让他一腔闷火无处发泄,轻飘飘地泄露了。 认命地让程显吃药。 程朔从来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事,一切都是那么笨拙。 这个笨蛋也十分不配合,哼哼唧唧的要水,他给程显倒了热水,程显还不喝,嫌热,得他吹凉了才喝。 “你他妈的就是个傻逼。” 程朔骂骂咧咧的松开了程显,却小心翼翼地把水吹得温上那么一点儿,诱哄程显喝下。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程显才把水喝了,药也吃了,整个人缩在一团,不让碰,喊热,一个劲地往冷的地方贴。 就是仗着自己脑袋不清醒,欺负他心软。 换作清醒状态,程显可不敢这么对他。 程朔很想直接开冷水把程显冲清醒,但是他不敢。 程显身子骨弱,本来就差了,再这么一着凉,小命都能折腾没了。 他抿唇,扯了条浴巾,把程显像粽子一样包了起来,只露出烧得通红的脸蛋。 确保不会让程显着凉,才把程显放好,让他靠在墙角。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打在浴缸里。 就算程朔身体健康,体格健壮,也难免被冷水冷得浑身一颤。 他又骂了一声。 真他妈冷。 程朔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全身降温,擦干水,穿上了自己材质最柔软的衣服。 保证自己不会太冰刺激到程显,又能让程显舒服一点后,才把人抱进了怀中。 这回的程显乖巧多了,自己主动贴着他,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不是性事上的主动,这种被依赖感让程朔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程朔没有硬,他第一次觉得,这样单纯的靠在一起,似乎也挺好的。 程显高烧反复,大半夜的在折腾。 程朔很想把程显抱回房间了,可是程显不愿意,扒拉着浴缸不愿走。 只好和程显一起待在着小角落里,期盼着程显快点睡着,好让他能带程显回房间去休息。 总不可能在这里待一晚上,等到第二天被父亲发现,那可是真的傻逼透了。 程朔思绪有些放空,手臂上被程显刺到的伤疤结痂了,有些痒痒的。 他无意识地掂了两下程显的腰,才发觉程显又瘦了。 本来就瘦了,这下更瘦,只剩下一把骨头。 吃饭也吃得少,在餐桌上扒拉两下就饱了,就那几粒米,给程朔塞牙缝都不够。 他们程家又不会饿着程显,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们虐待程显了呢。 “681……” 模糊的呢喃从程显嘴里传来,程朔竖起了耳朵,仔细分辨。 681,名字?生日?特殊数字?怎么猜都不着边。 程显大概在梦里过得很不好,秀气的眉头始终紧锁。 紧绷的手指也没松懈过,似乎要抓着什么东西才能安心。 就像一直小猫一样,紧紧挨着他,拼命地汲取一丝安全感。 睡梦中的眼睛也湿湿润润,浸湿了他的衣服。 “求你,让我去考试……” 低低的梦呓中,隐藏着千万分痛苦。 程朔怔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共情到了其中之一的感情。 以至于这次的他一下子就明了,681,681分,是首都大学的投档线。 程显读书向来很刻苦,也是有几分何女士遗传的缘故,读书分外用功,有着高智商也十分努力。 每次考试都会让分数临近线上,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靠近。 努力会有用,至少后来程显的每一次考试都能超过这条线好几分,十几分。 每当这时候,程显都会微微弯起唇角,不明显,但是程朔知道,这个时候的程显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就连望向他的眼神也会多了那么几分温柔,一身的冰冷缓缓融化,露出最柔软、最明亮的内在。 一滴滴温热的眼泪落到手背上,为什么会砸进了他心底。 好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