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在度假村的第三天，两个人除了出去周边走走就是躲在房里抱着电脑写作业，偶尔接个绵长又甜蜜的吻，然后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一切看上去都是温馨又自然的。

    元旦假期过后，两人又开始各忙各的，他们都要忙着备考复习，还要兼顾一些课外活动，基本没多少单独相处的时间。但空闲的时候陈柏屹还是会主动去找方明宇，一般都是掐着时间点去图书馆自习，方明宇写程序作业，陈柏屹处理资料。如果自习完还有时间的话，两人还会黏在一起吃顿饭。

    问题是这些事情大多数都是陈柏屹一个人主动，方明宇虽然没有拒绝，但平时也不会表示其他意思。

    这天天气骤冷，气温比昨日还要低，陈柏屹睡眠不好加上吹了冷风，头隐隐作痛，就连眼睛都不由得眯起。他早起上完早上的两节大课，本想去找方明宇吃饭，但如今精力不足，他也懒得再花心思。于是他掏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

    ——你今天中午自己吃饭吧我回宿舍睡觉。

    其实陈柏屹想问的是你能不能来我宿舍一起吃，但主动太久也会让人觉得疲惫，也或许是那点可悲的自尊心作祟，他下意识不想开口说出这番话。但他又暗自期待对方能有所主动，于是在发出这句话后，他总是不自觉地盯着手机等消息回复。

    结果，过了几分钟，方明宇只给他回了一个字——好。

    再无其他。

    他不想矫情，虽然心里落空但也没再回复。只能安分地翻出片止疼药，就着凉水服用然后躺在床上希望睡上一觉。

    闭上眼，陈柏屹蓦地觉得有些难受，这段时日或许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但更多的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偶尔能得到台下唯一一位观众的垂青。问题是，这样的感受时常让他觉得落差太大，他们好像只有在性爱上才是合拍的，其余的时间里几乎都是他在自导自演，得不到配合。

    这样的感觉就像揣着一碗很喜欢的冰淇淋，含在嘴里觉得美味，又害怕捧在手里的融掉。他急急忙忙希望将其保留更久，却没料到自己根本没这个本事。

    冰淇淋融掉是迟早的事，而这份感觉也有一天会消散干净，只留下一捧遗憾的糖水。

    就像他和方明宇。

    还没睡着就响起了敲门声，心里一下子有种别样的期待，他主观希望来人是方明宇，但当他一打开门，来人是梁宇。

    梁宇见他一脸错愕的模样，又看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我校园卡放女朋友包里忘了拿，开不了门，打算回来拿点东西的。”

    闻言，陈柏屹没吭声，只是沉默地往里走。

    梁宇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又看他眉头微微蹙起，于是便开口关心道：“你没吃饭么？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陈柏屹暗自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语调懒洋洋的，“还好，有点头痛。”

    现在是午饭时间，梁宇赶着跟女朋友吃饭也没多问其他，只是嘱咐他要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就去校医院看看。

    陈柏屹点了点头，“知道了。”

    梁宇走了之后，陈柏屹本想继续闭眼尝试入睡，但被吵醒之后怎么样都睡不着，无法，他只能撑着不适打开电脑找点资料。

    最近他一直在找出租房，上了好几个网站希望找到合适的，但大多都不合心意，要么是路程太远，要么是价格太贵。于是他摸到了校园论坛，想要看看有没有人挂出租消息在论坛上。

    陈柏屹翻翻找找，算是瞧见一个价格和位置比较合适的，他私聊了一下对方，发现没有消息回复，于是便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估计刚毕业不久。陈柏屹问他相关问题，对方逐一给了解答，两人交涉不错，那人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带他去看看，陈柏屹觉得还算靠谱就答应了。

    本来打算是明后两天抽个时间去看房子，结果对方说他明后两天都不在本地，问陈柏屹能不能今天下午去。

    陈柏屹沉默了几秒，想着头痛也不碍事，于是就定为了今天下午。

    房子就在他和方明宇两间学校的附近，对两人上下学都很方便，路程也不算远。他跟对方见面后就跟着人去，结果还没去到，他好巧不巧就看见对街的饮料里坐着熟悉的人。

    那是方明宇和一个短发女生。

    女生的侧脸很熟悉，如果陈柏屹没记错，那应该就是上次接吻照里的那个人。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眼睛不由得盯着对面的的人，最后又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缓缓走远。

    方明宇今天是篮球社的其中一个男生出来的，那短发女生就是李瑶，但李瑶喜欢的不是他，而是同他一个社团的男生。李瑶胆子不大，又怕产生误会，于是就把方明宇也喊了出来，算是作陪同。

    那男生去了厕所，李瑶小口喝着果汁，调皮地眨了眨眼，跟方明宇说：“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好，但我朋友其实对你有好感。”

    方明宇没反应过来，微微蹙眉问道：“谁？”

    李瑶：“就上次给你啤酒的那个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你俩可以多接触接触。”

    方明宇愣了愣，拒绝道：“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瑶没料到他是这个回答，反问他：“你上次不还说没初恋么？”

    “初恋这种事，”方明宇不太自然地说，“应该是两个人真心喜欢过才算吧。”

    李瑶闻言，笑了笑，“哟，没想到你还是个情圣呢？那还不如考虑我朋友。”

    方明宇没吭声，只是低头喝了口水，当作回答。

    陈柏屹跟着人去看房，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都是方才看见的事。其实这房子不错，一室一厅，还自带厨房和独立卫浴，条件和价格都算可以。而且平时也就方明宇跟他两个人住，完全没问题。

    对方问陈柏屹要什么时候入住。陈柏屹算了算时间，说：“下学期吧，您看能不能先留着。”

    男人比较好说话，回答他：“可以，但要不你先交一部分押金？不然你突然反悔我也很难做。”

    陈柏屹答应了。

    看完房时间尚早，陈柏屹等到晚上六点发消息给方明宇，问他——有空吗？想一起吃饭。

    方明宇回得很快——嗯。

    陈柏屹看见这条消息缓了口气，问他——要来我们学校么？

    方明宇：好。

    两人去了怀海大学吃饭，一路上人很多，吵吵嚷嚷的，加之陈柏屹隐隐头痛兴致不高，即使很努力地跟方明宇找话题说话，神色和状态也没平时那么好。

    看上去就十分勉强。

    方明宇没拆穿他，只是时不时回几句。两人聊到最后，陈柏屹最终还是忍不住试探性问出口，“你今天下午……忙么？”

    方明宇没说其他，只回了他两个字：“还好。”

    陈柏屹垂眸盯着眼前的餐食，食之无味，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应道：“哦。”

    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余下的时间两人都很沉默，陈柏屹带着方明宇去了怀海大学最多情侣去的地方，俗称情人园。

    这里有一片绿植和一小片湖水，路边铺满了石子，景色还算不错，远处还有个风雨长廊，算是大家都很喜欢的约会地点。

    其实这分明是副好景象，但现下两人心思都不在线，沉默地并肩走着倒是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不像是情侣约会，倒是像来兴师问罪。

    陈柏屹呼了口气，非常努力地想要挑起话题，但方明宇的回答依旧很简洁，像是没有兴趣听他讲话。聊到最后，两个人都只好沉默。

    周围有人甜蜜地牵手聊天，有人躲在小树林里拥吻，只有他们像是错入的。

    方明宇蹙眉，开口提议道：“回去吧。”

    陈柏屹：“怎么了？”

    其实如今还挺热闹的，时间也不晚，陈柏屹不知道为什么方明宇突然提出要回去。结果下一秒，方明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

    “你累的话，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回去休息吧。”

    陈柏屹闻言，沉默了几秒，视线从方明宇脸上错开，挪到别处的黑暗里，“好。”

    其实他想说的是，既然你也看出来我累了，为什么不多问几句呢？你其实也知道的吧，为什么我不舒服还要坚持找你，那为什么你连最简单的一句问候都没有呢？

    这分明是心知肚明的事，分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问不出口。

    算了，陈柏屹蓦地想。

    可能方明宇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