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这里,没有野心反而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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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宪朝自己走过来时,叶赛宁隐约感到一阵不安。 “小叶,恭喜啊。” 对面举杯:“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您说笑了,林上将。”他和对方碰杯,彼此浅酌,回答,“我这都快五十了,再凑合个二三十年就能退役。” 新晋准将顶着一张风华正茂的帅脸,调侃完自己,自己先笑,眼角连丝鱼尾纹都没有——标准假笑。 这玩笑倒也没有太离谱。帝国不缺年轻军雌,他们是工蚁,是工蜂,升迁迅速的消耗单位。战场拼运气。平均寿命预期有一百三,有人二十岁就马革裹尸,有人六十岁才升了校级,但总有新鲜血液不断涌入这台绞rou机里。 他年纪上不占优势,四十多岁爬上准将位置,高不成低不就,不尴不尬,图的就是一个混吃等死。 叶赛宁直接把这意思透露给对面:我没野心,您别来试探我。 “不用妄自菲薄。”林长官也笑,“小庄那种年轻人是没吃过苦头,一路顺境,升得太快,不是好事。” “作为你学弟,还需要你多多关照。” 叶赛宁:“那自然。” 几句下来,他确定了内心不安的来源:庄晓是第七舰队指挥林长官唯一的雌子,也是南方派代表庄议员的大儿子。他本来和自己毫无关系,但现在有关系了。 南方派来找自己,说明下一个来的是北方派。 果不其然,很快旁边就多出一人,带走路过侍者托盘上一杯红酒。 “林上将,好巧。” 第二舰队行走的招兵广告插入他们谈话。 “恭喜,叶准将。” 洛根·弗雷斯特朝他举杯。他有着叶赛宁类似的高鼻深目,蓝眼睛锐利无比,举止上相比对方更放肆,气宇轩昂,难怪能吸引中央军校一批学生竞相投递简历。 被夹在中间的男人不得不再次碰杯,浅酌一口。 “洛根中将。”叶赛宁心里叹气,脸上挂笑。 庄议员派了自己雌君来,那弗雷斯特公爵总得派个够分量的人来。洛根没比他大几岁,却得益于雄父的贵族背景,早早坐上第二舰队指挥官位置。这就是普通军雌和特权阶级的区别。 他夹在两位大佬中间:“今晚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了。” “威斯巴登这场打得漂亮,这是你应得的荣誉。”洛根回答,“你救了十三舰队。” 确切说,是一半的舰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叶赛宁垂下视线。 “只是运气罢了。”他回答。 他心想:我对不起剩下一半人和他们家属。 招兵广告自然是注意不到他的内心活动。 “经验常常被误认为是运气。”洛根说,“叶准将作为北方人,应该听说过好猎人坏猎人的故事吧?” 大雪天捕猎尤为困难,好猎人知道成功是由于自己经验,坏猎人只当自己走了狗屎运。他拿这个寓言作题,一下将北方血统的叶赛宁拉近自己这边。 “不过经验也不够。”林上将哪里看不出这暗流涌动,“战场瞬息万变,战术更新迭代,面对未知,还得像叶准将那样,有点敢于冒险的血性才够。” 他话锋一转,终于聊到了正题上。 “据我所知,米勒中将婚后因伤休养,远离战场多年,不知再次回到一线岗位,是否能顺利适应?” 他晃晃酒杯,将烫手山芋抛回给眼神放空的新准将:“经验和血性,你怎么看,小叶?” 准将挑眉,像是没理解对面问题:“缺一不可。不过猎人捕猎是为了糊口,超出他需求的猎物,就算经验和血性都有,恐怕他也不感兴趣。” 叶赛宁还能看不出吗?他在装傻。 两位长官话题看似都在他人身上,实际上无非是在讨论剩下半只十三舰队的归属权。 原舰队司令内森·弗朗克是北派的人,参谋长铃木藤是亲南派。自己身为小小参谋时,自然不关心这种权利斗争,哪料威斯巴登一仗,直接迫使十三舰队权力层大洗牌,军部匆忙连升自己两级,恐怕就是准备拿他去和稀泥。 庄晓上校级别不够,缺乏实战经验,北方派自然不买账;米勒中将级别够了,但多年未回战场的事实成了南方派把柄。 看来看去,两边都推不出什么更好的人选,彼此候选人又争不出高下,还不如各退半步,暂时推一个中立人选上位。 这个倒霉蛋就是刚下战场的叶赛宁。他毕业于南方系军官的预备跳板,中央军校,却又是北方人,在北方派系主导的十三舰队当参谋,给两边都留了拉拢的借口。 偏偏他本人完全没有意愿,这会儿只想和两位说客坦白实情。 这种庆功聚会是他当参谋时最讨厌参加的,更何况威斯巴登战役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庆祝的内容:第八舰队和第十三舰队各自伤亡惨重,十三舰队主舰舰桥更是直接被命中,三十余名将官当场毙命。自己作为指定幸存者,被迫踏着同袍鲜血接过指挥权,拿剩下半只舰队搏命,倘若最后未能反败为胜,此刻恐怕连追悼会都出席不了。 他只想退役,连日来,战场高强度指挥和回国一系列升迁变动、社交活动,早已让叶赛宁身心俱疲,沾到枕头就能睡着,哪还有心思关心自己屁股坐哪儿。 他潦草应付了两位同僚,便推辞离开。 “叶准将。” 走的时候,林宪叫住他。 “有野心不是坏事。”对方说,“在这里,没有野心反而是件坏事。” 他敷衍点头,手上一点,cao作光脑将辞呈递交给军部。 半小时后,他在洗手间被陌生人一针扎进胳膊。连轴转的疲劳让军雌反应慢了半拍。偷袭者被摔在洗手池上,爬起来,顶着一脸血翻窗逃跑。 他踉跄几步,撑在洗手台上低喘,视线模糊。镜子在打斗中碎裂成好几块,每一块里都有死去的人在看他。 耳鸣嗡嗡作响,已故的两位上司透过碎片盯着他。 “叶参谋,别把十三舰队落在外人手里。”内森说。 “请离开舰桥,叶中校。”铃木藤指定他离席。 他知道自己被各方势力盯上,只是没想到有人能出此阴招。情欲的热潮和幻觉一同包裹着他。 发情状态下,雌虫战斗力惊人,他在训教营见过那些yuhuo焚身失去理智的军雌,有的活活被折磨死,有的精神失常,背了好几条人命。 对方想看他失态,好拿捏住自己的把柄。 是北方派,还是南方派? 他暂时不清楚,不过叶赛宁知道,十三舰队的事情自己是逃不掉了。和橄榄枝一起来的总会有荆条。 林宪说的没错,没有野心,没有欲望,利益集团就只能用丑闻威胁来掌控自己。 他应该警惕,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有那么多选择来威胁他就范,为什么偏偏出了最下三滥的损招。强迫雄虫可是一级重罪,不论军衔,不论贡献,一旦触犯,罪无可恕。 洗手台瓷砖在军雌手下开裂。 他看着镜中双眼通红的自己,特殊时期高度敏锐的嗅觉让他感知到附近潜在交配对象的存在。 他也会是剧本的一环吗?还是无辜的不知情者?如果自己没有按对方计划而来,雄虫会有危险吗? 镜子里的逝者齐齐盯他。 “你欠的人命还少吗?”他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