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葬礼上的枪声
第十一章 葬礼上的枪声 宁静的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个小型车队在公路上行驶着,阳光这时候已经呈现极淡的金色,再过一个多小时,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中的橙色调会更加浓烈。 师冬野一向是很喜欢这种景象的,空间中的模拟自然也包括了模仿自然中的时刻与季节变化,也有朝霞和晚霞,她更喜欢傍晚的景致气氛,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心情不由得闲散起来,要准备做晚饭了,这个时候,外面的橙黄色的柔和光线就格外增添了一种浪漫诗意的情怀,让人想到晚上那顺理成章不应该过高的工作效率,还有结束一天的任务之后,夜晚喝茶读书看片的放松娱乐。 然而此时师冬野转过头去看了一看歪靠在旁边座位车门上的楚雁蒙,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原本胸口的微微起伏也好像完全消失了,再一看摆在一边的袖珍型生理检测仪,上面显示各种生理指标已经都是一条直线,楚雁蒙应该已经死亡了。 虽然据张天舒说,从人的死亡到丧尸化,中间要经历一到三个小时,但是大家还是不愿意冒险,要师冬野在楚雁蒙死亡的时候就通知全队,因此师冬野拿起步话机开通了全频道,说:“雁蒙应该已经死了。” 车队很快停了下来,人们纷纷从车子里出来,大家将楚雁蒙的尸体抬出来,停放在公路边的草地上,生理检测仪已经取下来收在医疗背包里。 一块白布从头到脚将楚雁蒙盖了起来,这时队伍自从在山顶营地稳定下来之后第一次死人,虽然楚雁蒙与大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的死亡却给每个人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人们的心情就像阴雨天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暗阴郁。 段佩神色中带着凄楚地微微侧过头,看着那一长条白布之下的躯体轮廓,说:“我们要不要进行一个仪式?雁蒙说过她家里有人信佛教的,好像是她mama信佛,佛教的仪式是怎么做的呢?” 戚威摆弄着工兵铲有点不耐烦地说:“搞什么仪式?这种情况下我们到哪儿去给她找和尚尼姑念经去?估计庙里面都空了吧。别瞎耽误工夫儿了,赶紧处理了我们好上路,今天晚上还不知睡在哪里呢。我说这是死第一个人,所以还想着搞个告别会作个道场啥的,以后死的人多了,哪还有这份多愁善感?” 孟锦荣到一边采了几朵野花,放在楚雁蒙身上,刚想说“可以了,就这样道别吧”,只听师冬野忽然念道:“‘菩萨於一切法於一切菩萨法,莫生恐怖。於一切辟支佛法亦莫恐怖。於一切声闻法亦莫恐怖。於一切凡夫法亦莫恐怖。於一切烦恼法亦莫恐怖。於一切尽法亦莫恐怖。於难精进亦莫恐怖。於是於非亦莫恐怖。於作不作亦莫恐怖。於畏不畏亦莫恐怖。於有於无亦莫恐怖。於心非心亦莫恐怖。於觉不觉亦莫恐怖。於业非业亦莫恐怖。於善不善亦莫恐怖。於安不安亦莫恐怖。於解脱不解脱亦莫恐怖。於修不修亦莫恐怖。於法非法亦莫恐怖。於静於乱亦莫恐怖。於假於实亦莫恐怖。於信不信亦莫恐怖。於善念不善念亦莫恐怖。於住不住亦莫恐怖。如是菩萨於一切法莫生恐怖。’行了,动手吧。” 何重迈站在楚雁蒙头部的位置,这时蹲下来,右手举起匕首,左手按住楚雁蒙的额头,停顿了两秒,匕首猛地扎进了尸体的眼眶。 她在旁边的杂草上擦净了匕首上的血迹,站了起来,戚威已经挖了一个浅坑,楚雁蒙被安放进去,薄薄地填了一层土,一切就都结束了。然后大家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默默往车辆处走。 唐振云打破了沉默,转头看着师冬野,和蔼地问:“冬野,你也信佛吗?” 师冬野摇头道:“不是的,唐叔叔,我只是为了写,所以各种书都读一下。” “那段经文讲的是什么?” “我个人的自学理解就是,别害怕。” 这时戚威说:“幸亏她家里信的是佛教,如果信伊斯兰,还得找个阿訇来念经哩,那个教门可邪性,冒充阿訇可能会被火刑的。”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尖锐震耳的声音刺入师冬野的鼓膜,孟锦荣立刻大叫一声:“有人袭击!快跑!戚威,你快开枪!” 师冬野原本就已经瞬间绷紧的神经这一下更紧张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立刻弯下腰抱着头就往自己车边跑,身后的枪声噼噼啪啪不断想着,她一时也分辨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袭击她们,只知道自己眼前的绿草地变成了灰白色的公路路面,她正想要松一口气,忽然只听柯豪“啊哟”一声,打开车门的瞬间,师冬野看到,段佩搀扶住柯宁正往车辆旁跑,柯宁肩膀上流出一道血迹,那边柯宁已经在里面打开了车门。 师冬野迅速钻进车里,然后飞快地瞄了一眼见没有同伴要上自己的车,便“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这时其她的车子也已经发动了起来,师冬野跟着前面的车就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虽然车队已经开动,但是外面的子弹却仍然飞着,师冬野听到弹头打在自己车身上,宇宙飞船级别的车辆空间,她自然是不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其她人的车子是否会受到损伤。 很快,车队走远了,枪声也停止了,想来那些人也不愿意再费子弹。 为了防止那些暴徒追来,车队一直开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晚上七点多将近八点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估计那些人即使带着望远镜也追不上了,暂时可以休息一晚,大家才下了车。 段佩立刻找了张天舒来给柯豪处理枪伤,张天舒在手电光的照明之下检查了一下伤口,抬起头来说:“子弹还留在里面,我们麻醉剂不多,如果你能坚持,我就直接把它挖出来。” 柯豪点头道:“没问题,你挖吧。” 师冬野和何重迈配合着张天舒,将手术器具用酒精消毒,然后师冬野便用手电照着伤处,看着张天舒将手术钳探进伤口里去,此时柯豪已经咬紧了嘴里的毛巾,让自己不至于叫出来。 张天舒好在医术高超,手术钳在里面微微探了两下,很快就夹出一枚子弹壳,上面还带着血。 张天舒将子弹丢在地上,熟练地给柯豪消毒止血,包扎上新的绷带,这时旁边的段佩终于呼出一口气,师冬野这时才恍然发觉,自己方才似乎一直没有听到她的喘气声,估计是太过紧张,因此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却真的有一点惊心动魄的感觉,柯豪的衣服都湿透了,段佩拿过一条毛巾要给他擦汗,柯豪撑起力量,接过来自己抹了一把头脸,把已经顺着眉毛流到眼角的汗水擦净,总算眼睛不再被带着盐分的汗水杀得难受了。 张天舒拍了拍他另一面没有受伤的肩膀,说:“好样的,你很坚强。最疼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过几天就会结痂,开始愈合。嘿,Boy,你爸爸没事了,现在准备吃晚饭吧。” 在一旁壮大胆子看着的柯宁被她用手揉乱了头发,有些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傲娇地走到一边去了。 蕙蕙和何重明已经做好了晚饭,师冬野过去帮忙盛饭,经过张天舒的车子,月光下她看到那辆福特车的窗玻璃被打了个洞,裂开一大片,当时车厢里一定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玻璃。 略远处的一棵树后,孟锦荣正在和戚威说话:“其实你那把枪是仿真枪是吗?” 戚威绷着脸望着前方黑蒙蒙的丛林,没有说话。 “上一次用一把仿真枪镇住郑冰,你也是很有创意的。虽然末世已经开始了一段日子,但是我们还没有机会拿到真枪,如果有两把真正的枪械,今天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从前民间一直禁枪,没有像美国那样枪支泛滥,但是一旦到了大崩溃,大家也就没有了防身的武器,最糟糕的是,有些恶棍已经拿到了枪,所以我们也要想办法弄几把,现在这种情况嘛,要弄枪应该不会太难。” “是的,死掉的军人、警察身上都有枪,可惜消防员不带枪。”戚威冷淡地说。 孟锦荣两眼看着他,诚恳地说:“戚威,你的能力很强,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大家组织起来,一起活下去,这种时候单打独斗根本活不了太久,大家需要你这样的人。” 戚威慢慢转过头来,说:“当然可以,我也需要别人的帮衬。不过我想要的东西也得给我。” 孟锦荣眼神微微一跳,谨慎地说:“如果是合情合理的,当然会给你” 师冬野端着饭盒坐在地上,正准备吃饭,忽然看到孟锦荣和戚威两个人从树后转了出来,她便招呼了一声:“锦荣,戚威,吃饭了!” 孟锦荣答应了一声,轻快地走了过来,接过张天舒递给他的已经装好的饭盒,晚餐正式开始。可能是因为光线暗淡的原因,师冬野总觉得孟锦荣的脸色有点发阴,戚威倒是一贯的洋洋自得有恃无恐。 车辆外围简单地围了两道绳子,上半夜是师冬野放哨。 她坐在戚威高高的越野车上,虽然盛夏的夜里仍然非常炎热,但是此时她却感到有点凉浸浸的,仿佛草地上的露水打湿了衣服一样。 师冬野拿着撬棍在车顶上左看右看,总觉得树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潜伏着,随时准备袭击自己。她从前放哨的时候虽然也很警惕,但是却没有这样太过敏感,原因还是由于今天下午的经历,经过那一次袭击,她忽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枪这种东西,那是可以在远距离射杀人的,事先毫无征兆,行尸吃人还能够听到它们的脚步声和吼叫声早做预防,但是枪击这个事情真的是防无可防。 她这时真的有点责怪自己,看了那么多美国枪战片,怎么就没想到这件事?中国的禁枪让自己一直觉得枪支离自己很远,看来今后即使是在车子里,也尽量不要开窗户,否则万一真有个神枪手从远处将自己一枪毙命,自己这辆末世外挂超级车恐怕就要归了别人了。孟锦荣说今天那些人都是业余枪手,根本没有好好瞄准,枪子儿都是乱飞的,但是下一次就未必有这么好运了,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土匪的技术也会逐渐提高,甚至很可能会有受过正规训练的专业人士加入,如果末世不能结束,恢复正常秩序,那么越是到后面就越危险。 凌晨两点的时候,终于到了师冬野交班的时间,她把望远镜从脖子上取下来交给何重明,两个人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闲话,师冬野就爬下车顶,回到自己的车里。 已经是后半夜了,刚才在外面因为警惕未知的危险,还能撑得住,现在回到自己的空间,就感觉疲倦如同潮水一样,一层层涨了起来,一阵阵浪涛拍击着自己的身体。 尽管如此,师冬野还是打起最后一点精神,拿出睡衣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吹干头发,这才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灯光熄灭了,黑暗之中,她不由得又想起楚雁蒙,这个末世之中偶遇的姑娘就这样离开了,灾变之中人的命运真的像飘飞的柳絮,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其实楚雁蒙在队伍中的存在感并不强,蕙蕙虽然软弱,但毕竟有自己的特色,可是楚雁蒙却总是默默的,默默的做分派给自己的工作,她是一个勤恳能干的人,也有很强的忠诚度,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总是能够与别人结成生死联盟,然而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却是最容易成为炮灰龙套的人物。 师冬野翻了两个身,虽然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刺激性的事情仍然在脑中萦绕,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下午弹壳落在水泥公路上的清脆响声,但是却终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