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海鲜市场】小章鱼宝宝

    浓郁的腥气伴随着垃圾堆放在一起发酵后产生的独特酸臭，弥漫在所有人的鼻尖。海洋特有的咸涩也混杂在其中，但没有任何的清新，反而只有死水一样的腐臭。四周的地面满是黏腻肮脏的汁液，已经身体腐烂的金枪鱼在角落里翻着发白的眼睛，大部分鱼rou已经被剔去。当然，这里也还有很多新鲜的海鲜产品，不过也都带着淡淡的臭气，濒死的躺在浅薄的水池里。

    玩家们来到的正是这里。

    一个海边小镇的交易市场。

    小镇真的很小，生活区域仿佛只有交易市场周围一公里，除却这里就是居住区、酒吧和一个只有三层楼的旅馆。居民们的生活也完全没有现代化的气息，女人们去海鲜市场挑选今天的餐品，男人们则负责贩售各种鱼类。

    腥臭的气息到处都可以闻到，仿佛整个小镇都已经被浸透这股腐烂海产品的味道。

    沈经年睁开了眼。

    男人如今能够提前看到每一个剧情，因此他总能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信息。

    这里，上一批玩家，无人生还。

    X空间的剧情副本虽然都有死亡率，但全部阵亡也绝对是极为少见的。

    他扫视了一圈，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狭小的宾馆房间，身边就是他这一次的行李。

    少年顿了顿，伸手拿出背包里的任务卡——

    “满足祂的欲望。”

    沈经年垂眸，看着那六个字片刻，才将小小的卡片重新收回了背包里。

    他获得的物品并不多，除了普通的一套衣服之外，只有一小瓶红色的鱼饲料，鲜艳得像是被血浸泡过。当然，巧克力也是有的，那个男人从不会在副本里忘记准备零食。初来乍到，这个剧本里的身体或许是有些饥饿，少年就拆了一条巧克力慢慢吃着。与此同时，他也终于从床铺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往外看了看——

    其他玩家已经从旅馆里出去了。

    迫不及待的去寻找线索，完成这次任务。

    沈经年没有跟随大部队。

    上一次在赌场里帮着李爱萌出了一次头，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其他玩家熟知。他并不喜欢被其他人盯着一举一动，因此这一次进入副本时能够单独在一个房间反而很令他舒适。他丝毫没有焦急，而是耐心的休息了片刻，直到玩家们基本已经离开后才独自走下楼。

    旅馆门口的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继续抽起了嘴里用烟草直接卷起的自制香烟，手里还在摆弄着一沓牌。

    丝毫没有和自己的客人交流的意思。

    沈经年看了眼四周。

    旅馆只提供住宿，显然环境条件不能和他在X空间的“家”比，角落里都已经生出了蜘蛛网。他又走到门口，街道也是泥泞灰扑的颜色，来往的行人身上看不到任何正常城镇会有的精气神。仿佛整个小镇都是懒散的，无所事事的，女人们凑在一起聊天，然后时不时打量着那走出来的少年。

    “又来了一批……”

    “看上去真……”

    话语是零散的，沈经年也无法听清许多。

    在玩家全部阵亡的副本，一切就不会得到重置，而是继续沿着设定的路线走下去。在这群NPC居民眼里，这群玩家就是来到这里的异乡人，和上一批没有任何区别。虽然从X空间的时间线来看，被选中来到这里的玩家或许已经相差几年的时间；但在这里，上一批可能是昨天才刚刚全部死亡，而紧接着他们就抵达了……

    一股浓烈的香气从街角传来。

    这里的一切都是颓败的，潮湿的，房子都像是终年晒不到阳光，墙壁里都透着一股阴暗的湿气。这样浓烈的香就显得格外突出起来，仿佛一下子来到了一个热闹的美食市场。少年转头看去，见到了一家生意热闹的餐馆，香气正是从门口传来的。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女人正抓着一把鱿鱼烤串在烤，鲜嫩的鱿鱼须在接触到热度之后就立刻收缩卷曲起来，然后再被反复涂抹上美味的调料……

    香气扑鼻。

    不少居民已经走了过去，等待着这一把鱿鱼烤制完毕。

    “真香啊！”NPC感慨着，第一个购买的人更是拿起就咬了上去，然后嘬着嘴把那竹签上的鱿鱼吃得干干净净。

    一点渣子都不剩。

    这似乎是唯一的一家餐馆，生意非常不错，一把鱿鱼很快就卖了个干净。店里也有不少食客坐着，桌上的菜色基本都和海鲜有关。沈经年走了过去，瞥到屋里的水池，只见玻璃箱内正放着新鲜的鱼类亦或是章鱼海螺。这里的海鲜都格外的体型巨大，一个海螺就有普通人的脑袋那么大，剔出来的rou绝对足够炒上两大盆菜。

    “要来尝尝吗？”店员拿着菜单走过来，对着沈经年露出了一点笑，“我们家的菜品口味可是很好的哦，吃过一回就忘不掉了。”

    沈经年垂眸：“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他对这些海鲜并不是很感兴趣。

    而且男人给的巧克力也总是非常能够填饱肚子。

    店员似乎非常惋惜，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了一下。沈经年没有理会这份目光，而是又看了几眼那边盛放着新鲜海鲜的水池。一条海龟正紧紧趴在玻璃上，翅膀上下摇晃。它很不安分，不断的想要逃离这个水缸，但却被客人选中当桌上的菜品。

    海龟被一网捞出。

    店员麻利的用刷子把前后龟壳都刷干净，接着才拿出刀，对准海龟壳的边缘划了过去。

    沈经年不清楚龟类有没有叫声。

    但他听到了，甚至能够感受到那条海龟一直在望着他，然后痛苦的扭曲翅和脖子，发出“赫赫”的声音。

    壳被剥去，整个海龟身体已经血淋不堪。厨师当着客人的面称量了一下龟rou的净重，然后就拎着那一团已经不动了的rou进后厨烹饪了。另一个服务员此刻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炒螺rou出来，每一片rou都沾满了酱汁，看着诱人极了。

    其实，这样的场景在正常情况下也没有任何问题。

    每一家火爆的海鲜餐馆基本都是这个样子，食客们觥筹交错，一盘盘吃光了的贝壳丢在桌上，再被服务员一把卷起桌布收走。但偏偏这里的气氛带着难掩的古怪——食客们贪婪到在上菜后停止了所有的交流，等到吃光一整盘才满意的舒缓了口气，然后喝点水，开始点评口味。用餐过程中，他们也会偶尔看一眼沈经年，然后再收回目光。

    “旅客……”

    “外乡人……”

    低哑的呢喃被少年捕捉。

    沈经年慢慢走了一圈。

    他的活动范围没有很广，只在这条街上散了散步，并未和其他玩家一样着急的去熟悉整个小镇。但饶是如此，他也看到了那格外热闹的海鲜市场，许多鱼贩直接席地而坐，用一两个特别大的塑料盆盛放着各式各样的海产品。腥臭的源头正是海鲜市场，但大多清理不佳的水产区都是如此，在缺乏管理的情况下随意丢弃充斥着血液和内脏的废水垃圾……

    少年微微蹙眉。

    他还是不喜欢脏的。

    于是，脚步远远的就停顿下来，已经准备着离开。

    不过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啵”声。

    沈经年顺着声音转过头，入目却是角落里一团随意丢弃的垃圾。

    鱼鳞、鱼骨、贝壳、海螺、腐烂的不知名的rou……

    “啵。”

    又是一声。

    这已经足以他定位到准确的方向——

    少年惊讶了一下，终于朝着那堆垃圾走了过去，然后弯下腰，伸出一点手指——

    一个很小的，浑身透明，只有两个眼睛是黑色的章鱼宝宝爬到了他的指尖。

    它几乎只有沈经年拇指那么大，但也是八个腕足，灵活的缠住整个指尖。接着，再努力往上爬，直到爬进少年的掌心。沈经年看了它一会儿，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章鱼宝宝。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本能——

    这好像，是秦厉。

    “是你吗？”他忍不住笑了，轻轻戳了戳小章鱼的脑袋，“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对方明明拥有掌控所有NPC的能力，尽管这份能力在任务尚未完成的时候可能受到很多限制，但……

    小章鱼又伸出了两只腕足，抱住那戳自己脑袋的手。

    是他。

    男人平时总是目光深邃，出现时甚至带着些恶劣和阴暗；但此时变成这只拇指大的章鱼幼崽，什么表情都看不到，只剩下可爱两个字。半透明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泥，沈经年就抿着笑去戳它，然后被抱住手指到另外一只掌心上。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也对完成任务不那么在意了，带着小章鱼宝宝就回了旅馆。

    “你现在应该需要水……”少年一个人独自呢喃着，然后走到水槽边，用杯子接了一点点水给小章鱼濡湿身体。

    半透明的小东西开始挪进水杯里。

    虽然还是幼崽，几乎是刚从卵里孵出来的幼崽，但腕足已经具有了吸附的能力，紧紧贴着杯壁都不会掉下去。

    就是……无论怎么说，现在的小东西也都太迷你了一点。

    沈经年忽然想起了自己背包里的那一袋鱼饲料。

    秦厉从不会给他准备没有用的东西。

    “进食了才能长大……”他拿出了那袋饲料，撒了几粒进去。小章鱼也没有犹豫，很快就挪动着身体把饲料米粒吞吃了下去。

    沈经年托着下巴，感觉它还真的长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