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摔杯争执
红霞满天。 白屿披着落日余晖推门而入,绕过隔断的檀木屏风往寝居深处走去,恰见里头的人正端坐于桌前,手持一册书卷翻阅,另一手则拈着一只瓷白的茶盏,正欲送到嘴边时,他似是察觉有人靠近,微微抬眸望了过来。他神色平静,微勾的桃花眼里却掺着些寒凉刺骨的冷意,不如先前一般仿佛蕴着两潭秋水,温柔得仿佛能将人溺毙。 沈墨自己的衣物全数被白屿销毁,此时身上穿着的是从柜中翻出的玄色衣袍。他惯着白衣,身上常年有种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气质,此时虽着黑衣,身上那股气质依然不减,与白屿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而此时他约莫是心情不佳,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 白屿见人的反应比他设想的要平静得多,不由微微怔了一下,正欲抬步走近,却见对方猛然拂袖一挥,眼前白影一闪,随即是一阵茶杯落地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响。对方手中捏握的茶杯掷到了他的脚下阻碍了他的前进,温热的茶水随着碎裂的茶杯飞溅而起,微微打湿了他的裤腿与长靴。 只听对面冷声道,“滚。”随即便收回了目光,连一分其余的注意都欠奉。 他的声音本该如清泉击石一般温润而干净,此时却寒凉得令人仿佛坠入了冬日的冰湖。若是熟悉他的人见到这副模样早便滚了——早就习惯在人掐人设过剧情时便默默围观等到沈墨独处时再跟他复盘的系统自从沈墨醒来以后便没敢说过话。 白屿将欲出口的话咽回肚里,沉默地扫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而后若无其事地抬步走近对方,微微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人的对面。 他以为对方会再次出声驱赶自己,如坐针毡地待了半晌,却见对方完全对他的动作不理不睬,只是自顾自地翻阅着手里的书卷。他初时还觉着有些欣喜,此时见对方像是当没有他这个人一般,连一星半点儿的注意力都不分给自己,立时又不高兴起来。 他紧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忍不住开始好奇对方正在看什么,竟看得这般专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垂眸细细看了看他书上的内容,略微思忖了一下,没话找话道,“教主大人喜欢看这种类型的话本?” 沈墨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皮都不曾撩动一下,只是手指拈起书卷又轻轻地翻过了一页。 白屿见人并不搭理自己也不着恼,只抿了下唇,而后抬手开始给人斟茶,一面斟一面轻声续道,“这本我看过,讲的是一个少年在因缘巧合之下得了高人青眼学成绝技,而后踏入江湖历险,最终成长为一代宗师受万人敬仰的故事。” 接着他便挑着书中一些有趣的情节给人讲了一遍。然而等他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把书中的剧情都给对方透露完了,连忙抬眸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对面,生怕惹人不快,却见对方还是那副神色淡然半分目光都不愿施舍的模样,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涌上几分委屈与不满。 还不如将人惹生气了,这样起码他还会对自己有点反应呢。 白屿本也不是话多的人,此时面对生气的心上人更是嘴笨得很,而对方又不给予他半分回应,他立时便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也是经验太少,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通都不知该怎么哄好对方,见人始终不愿搭理自己,也只好闭口不言,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看一眼便少一眼似的。 待手里的茶水都快凉了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将手中斟好的茶往对方那处推了一推,轻声道,“先别看了,休息一下,喝喝水。” 然而对方却像没听见一般又翻过了一页,好像心情不错,唇角还微微地勾了一下。 白屿见状,心中才压下的委屈与不满立时又如火焰一般噌地燃烧起来,心里颇不是滋味地想道,不过是一本破书罢了,有这么好看吗?他浑然不觉是自己有错在先,对方才这般无视他,又闷不做声地坐了片刻之后猝然站起了身。 沈墨正看到书中精彩处,眼前忽然罩下一片淡色的阴影,紧接着,握在手中的书卷忽而被人一把抽了去,随即往后重重一抛,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沈墨见状不由敛了笑意,缓缓侧眸看向那片阴影,恰对上白屿漆黑暗沉的双眼。他微微一哂,身躯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并不开口,只神色漠然地回望着对方。 白屿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心中的火一下子便熄了。他将人囚在此处本便不该指望对方会对他露出什么好脸色,此番将人惹恼只怕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他在心中权衡着,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轻声道,“抱歉,是我失态了。”他微微顿了一下,又关切道,“你饿不饿?要不要现在用膳?” 沈墨闻言却并不开口,只沉默地站起了身,绕过白屿往床榻的方向走去,脚腕上的细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响。沈墨闻见不由身形一滞,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然而一瞬之后他便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去。 白屿实在被人无视得彻底,再如何知晓对方不会对自己有好脸色看,此时也终于是按捺不住,猛然抬手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沉声道,“沈墨!” “别碰我!”沈墨立时反手振臂一甩,却并未甩脱,不由侧头看向对方,冷声喝道,“放开!” 白屿眉心狠折,并不开口,只沉默地缓缓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沈墨被脚腕上缠住的鬼东西弄得内力半分都使不出来,此时也挣脱不出,甩了片刻之后他便停了下来,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屿见人不再挣扎便微微放松了些许力道,闻言抿了抿唇,还不待他说出朵花儿来,对面忽然轻声道,“你心悦我?” 白屿闻言不由耳廓微红,仍快速而坚定地重重点了下头。他正欲开口,只听对面轻轻一哂,“封住我的内力,把我囚在这里,这就是你说的心悦?” 白屿闻言不由一怔,忍不住微微地避开了对方锐利的目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我不会一直关着你的,我曾说过会对你好,绝不食言。” “你要将我关到何时?我需要你来对我好?”沈墨冷笑一声,“倾慕本座的人多得能从你白凤庄一直排到我相思教,比你温柔体贴的大有人在,我为什么要选你?” “沈墨!”白屿闻言面色立时阴沉下来,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漆黑的眼眸紧盯着沈墨,沉声道,“你现下最好不要惹我。” 沈墨简直被他气笑,“我月前才被你折辱过,昨日你还敢擅自将我带到这里。不仅如此,你还骗了我,封住了我的内力,把我囚在此处,到底是谁惹谁?” 白屿没有回话,只沉默地看着他。 “就算是真惹了你又如何?你左右不过就会一种本事。”沈墨微微一哂,“别的人不仅比白公子温柔体贴,在床榻上也比白公子会伺候人。除了一张脸,你还有哪里是本座能瞧得上的?我选别人——” “不准!”白屿猛然开口打断,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盯着沈墨,眼底如墨晕染,面色阴沉至极,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不准!” 沈墨见对方这副模样,心中立时警铃大作,还未待他有所反应,只见白屿忽然抬袖,指尖猛地弹出一道劲风,下一瞬,他发觉自己竟是被对方封了xue位,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不由气得发笑,“白公子原来比武林盟主管的都宽,这不准那不准,不知道的还以为盟主姓白。” 白屿沉默地抬步走近垂眸看他半晌,眼中漆黑似浓墨翻滚。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只是伸了双臂将人整个圈进怀里,头颅轻轻靠在对方的肩上,面颊来回轻柔地蹭了一下对方颈侧的肌肤,柔声道,“是我对不住你。我要如何做你才不生我的气?” 沈墨向来招架不住白屿对自己服软撒娇,不管是上一世的白屿还是眼前这个白屿,见状不由微微怔了一下。但今时不同往日,白屿着实过分,沈墨没有因此原谅对方,但也实在狠不下心去再说些什么刺人的话,便只冷哼了一声,“放了我,别在我跟前碍眼。” 白屿闻言眼神一暗,沉默地收拢着双臂。他默了片刻,忽然将人打横抱起抬步往床榻而去。 沈墨见状不由双眸睁大,然而他此时根本动弹不得也无力去反抗。所幸对方只是将他放倒在床榻上,轻柔地为他脱去鞋袜,又拉过锦被盖在他身上,而后垂首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你累了便歇息一下,待晚膳时我再叫你。” 说罢,他丝毫不顾人意愿直截了当地点了对方的睡xue。沈墨睁大了眼,嘴唇微微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话来便缓缓地合上了眼。 而白屿点完人的睡xue之后却并未马上离去,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侧头望着对方,不时垂首轻轻在人的唇上落下一吻。等到半柱香都过去了,他才像是有些依依不舍地慢腾腾地起了身,走没两步又回过身来俯身轻吻一下对方,如此反复三四个来回才终于是出了门去。 等到明月如霜,华灯初上,昏睡的沈墨被身体里不断泛起的燥意逼醒,不由撑着床榻缓慢地坐起了身。恰见白屿提着食盒绕过屏风走来,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放在桌上,嘴里还轻声招呼道,“你醒了?饿不饿?来用饭吧。” 对方并未回话,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一点儿响都没出。白屿以为对方又不肯搭理自己便走到他近前欲将人强硬地抱下床,待凑近了看才发觉对方面色似乎不太对劲。 只见沈墨眉心微蹙,如玉双颊泛着异常的潮红,嘴唇紧抿,神色看着有些痛苦。 “怎么了?” 白屿见状立时抬手轻轻触了下对方的额头,掌下竟是一片guntang。他不由眉心微拧,正欲将手放下来时,对方抬手捧住他的手掌,用额头来回轻柔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最后整个贴住,嘴里轻声喟叹道,“……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