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邵辞下了班，开车回家时路过一家甜品店，想起爱人一个月之前说起很久没有吃甜食了，问他想不想吃，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想要吃了，于是在路边停车。 很快，邵辞两只手拎得满满得从甜品店走了出来，将东西放在副驾驶位上。 他的爱人很爱吃甜，但由于觉得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还爱吃甜食，很没面子，几乎不主动提起去吃，想吃都是拿他当借口，这样才不算失了体面。 邵辞觉得很可爱，便心甘情愿地背了这个黑锅。 他的爱人叫宋奕淮，是一家上市公司，持有原始股份的高管，而邵辞是富二代，正在逐步接手家里的公司管理。 两人在一起三年了，感情稳定，经济充实，时不时会搞个小浪漫为平淡的生活增加一些情趣。 邵辞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只是最近他的爱人有些不对劲…… 比如现在—— “回来啦？” 宋奕淮摊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遥控器，不远处的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正在等待家中另一个主人的享用。 “恩，我回来了。” 邵辞在玄关处换上居家的拖鞋，宋奕淮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听到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宋奕淮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他哪怕再忙都会抽出时间眼神来对他笑一笑，若是心情愉快还会迎上前给他一个拥抱，美名其曰爱的拥抱。 邵辞放下手中拎着的甜品，亲了亲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而宋奕淮恰好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恰好避开了他的亲吻。 邵辞别开眼，若无其事的说：“奕淮，吃饭了。” 宋奕淮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小辞饿了吗？” 邵辞感受着头顶被揉搓的触感，敏感地察觉到了宋奕淮的动作似乎透露着生疏。 邵辞垂下眼睑：“饿了，真的好饿，好饿。” 宋奕淮推着他的肩膀，邵辞被动地被推到了桌前，又被按在了主位上，手上被塞了一双筷子，面前的碗也是满的。 他说：“今天桌上全是你爱吃的菜，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后退。” 邵辞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全部是自己喜欢吃的，有那么一两道菜是他们从来不爱吃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这道菜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邵辞突然道。 宋奕淮刚要夹菜吃饭，听到邵辞的这句话面露愕然，握着筷子的无名指抽了抽。 邵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继续说：“你也不从来不爱吃。” 宋奕淮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更加疑惑了，放下手中的筷子，关切又不解的问：“这道鱼香rou丝你很喜欢吃的啊。” “我骗你的。”邵辞敏锐的察觉到宋奕淮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再次说：“奕淮你最近冷淡了好多。” 宋奕淮又是一顿，抬首看着他：“没有啊，小辞你是不是累了？等会儿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 邵辞和他对视了许久，移开视线，语气淡淡：“是嘛，好吧。” 接下来两人再没有谈起这件事，宋奕淮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跟从前一样为他夹菜盛饭，邵辞若有所思，对于‘爱人’体贴的行为来者不拒。 等到吃饱喝足时，除了那盘邵辞点名过的鱼香rou丝，另外一盘他们同样不吃的苦瓜炒rou，不知何时被吃掉了将近一半。 邵辞望着那盘苦瓜炒rou，神色晦涩，目光莫测难辨。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明明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人，突然变得十分陌生。 相处了三年的爱人，你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变化的。在某一天，或者说是一夕之间，突然变得陌生，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这些变化都是发生在半个月前，他从国外出差回来的时候，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之中，宋奕淮的所行所言一点点加深了他的怀疑。 经过一系列旁敲侧击，邵辞认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爱人被人取代了，一个与宋奕淮拥有着同样外貌，同样特征的陌生人。 “小辞。” “小辞。” “恩？” “水放好了，去洗澡吧。” 宋奕淮背光站在浴室门口，看不清他的神色，邵辞被从沉思中惊醒，看向宋奕淮的那一瞬间瞳孔紧缩，被那股陌生感激的毛骨悚然。 “小辞，怎么了，我看你今天看起来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恩？” 宋奕淮走过来，想要去摸摸邵辞的脸和手。 “没有，我去洗澡了。”邵辞挥开他的手，拿起放在床边上的睡衣，没有继续交流的欲望。 二人擦肩而过，宋奕淮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如水，脸部肌rou微微抖动。 此时一阵风吹进卧室，窗帘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宋奕淮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拉拢窗帘。 邵辞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宋奕淮伸过手将人从背后紧紧拥入怀中，邵辞整个人显得有些抗拒，宋奕淮却无视了，吻了吻他的后颈，在他耳边柔声说：“晚安。” 邵辞双眼紧闭，依旧没有丝毫回应，等到身旁的人没有再多多余的动静，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稳。他翻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熟悉又分外陌生的俊美脸庞。 这是他相爱三年的爱人……？ 邵辞单方面的冷暴力给两人的生活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宋奕淮却没有丝毫怨言，像是一个心怀愧疚的丈夫一样无条件的包容他的坏脾气。 面对他的有意纵容，邵辞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开始夜不归宿。每当宋奕淮打电话过来，只说他在忙，公司加班，宋奕淮想再问多一点，就直接被挂断了电话。 宋奕淮对此毫无办法。 “不喝一杯吗？” 一杯如灼阳般烈焰的鸡尾酒被推到面前。 邵辞有一双生的好看的眉眼，眼波流转间便能叫人怦然心动，此时他眼皮一撩，面露恍惚，看向了身侧坐着的男人。 潋滟多情的眉眼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纵是无情也会被有心人看作欲迎还拒。 这一眼，直直地撞进了搭讪人的心间，来人表情有瞬间的空白，两人鼻端相距不过咫尺，只要稍微再贴近一些就能亲吻上。 邵辞别过头，没有理睬对方，独自自饮自酌。 男人不肯放弃，再接再厉：“一个人吗？” 迷离的灯光勾勒出借酒消愁的男人明艳的侧脸，修长白皙的五指握着酒杯往嘴里灌，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巴滑过喉结，最后没入衣领中。 被吵的不耐烦了，略显刻薄的薄唇吐了一个字：“滚。”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撩sao搭讪，脸上挂着你懂我懂的暧昧笑意：“我们一起去开个房吧，你是1还是0？我都可以，还能让你很舒服。” “老子叫你滚，你他妈是听不懂人话吗！” 邵辞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他压制在吧台上，双目通红，把最近憋着的那股恶气，尽数撒在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身上。 “这位先生，冷静一点！” 酒吧里吵吵嚷嚷的，保安连忙上来拉架，邵辞被强行拉开，又趁着保安一个不注意又冲上去打。 最终，邵辞被扭送进了派出所。 邵辞揉了一把头发，百无聊赖地看着昏黄的电灯泡，等着宋奕淮前来保释。 宋奕淮身上穿着的是睡衣，脚上的是室内拖鞋，急匆匆地冲进派出所。 “小辞！” 邵辞瞳孔涣散，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邵辞看向他：“你来了。” 指间夹着的烟燃烧了三分之二，长长的一柱烟灰在他的动作间掉落，灰白色的烟雾弥漫，邵辞整个人陷于朦胧雾气中，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恼火模样。 宋奕淮脸拉的老长，声音饱含愠怒：“邵辞！” “行了行了，他喝醉了，有什么事回去后再教训也不迟。你是邵辞的家属对吧，受害者同意私了，来签个字，把人领回去。” 值夜班的警员将纸笔塞进宋奕淮手里，宋奕淮这下子怒火也不好发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走完一系列流程，宋奕淮再把邵辞给领走。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宋奕淮是在默默隐忍，消化怒火，邵辞则是在漫不经心的发呆。 他也想不管不顾地把面前这个人虚假的面皮扒下来，这样做固然是爽快了。可之后呢？他该怎么面对这个披着他爱人皮囊的怪物。如果那个怪物顶着这副皮囊，这个名字做了些不可挽回的事，那一切都会记住宋奕淮身上。 对于宋奕淮来说无异于是侮辱，邵辞他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那个怪物披着他爱人的皮囊故作深情，故作亲昵。 那个瞬间，邵辞无比恶心那个能与怪物亲亲我我的自己。 一切都太恶心了。 邵辞吐了出来。 酸臭难闻的气味充斥在这个狭窄的空间，被这味道一熏，邵辞更想吐了，这次吐出来的都是液体。 宋奕淮在路边急停，拉下车窗，好叫空气得以流通。 “还想吐吗？要不要喝点水？”宋奕淮轻抚着他的背，一连串的关心似乎不是作伪。 邵辞却只想冷笑，瞧瞧他装得那么像，除了他，他爱人身边的亲朋好友，同事下属再没有认为他不对劲的吧。 再吐不出来更多的东西了，邵辞用纸擦了擦嘴，瘫在靠椅上。 宋奕淮递来一瓶矿泉水，“漱漱口。” 邵辞接过，咕噜噜灌了一大口，腮帮子一鼓一鼓，从车窗吐了出去。 “回家吧。”邵辞手搭在额头，声音沙哑。 车上的一片狼藉，宋奕淮无暇顾及，驱车直奔所居住的高档小区。 “我们到家了，小辞醒醒。”宋奕淮解开安全带，俯身轻唤。 邵辞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含糊发问：“到家了？” “到家了。”宋奕淮给予肯定的回答。 他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邵辞回到家中，先把人放在沙发上，再去放水洗澡，熬醒酒汤。 这时的邵辞已经清醒了很多，能够独立完成洗澡的任务，因此拒绝了帮助，宋奕淮虽然略显失望，但没有强行帮忙。 浴室的门在宋奕淮离开之后合拢，邵辞移开视线，脱衣服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