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双生
如海半拖半抱着百里紫一路下山，风雪太大，他辨不清方向。积雪深至膝弯，如海拖着昏睡不醒的百里紫难以行走，呆呆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雪地。 尾随的秃鹰早已看中了不省人事的百里紫，趁着如海不留心俯身向下。如海挥舞手臂想要赶跑秃鹰，秃鹰盘旋在半空，并不放弃，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等待机会。 如海力有不逮，脚下浮空，倒头栽下。此时一个黑影闪现在他身侧，牢牢扶住了百里紫，仍有如海栽进雪地之中。 “你是……”如海从雪地中艰难翻过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雪霜，看见对方面容时，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是认识，却又想不起他是谁。 对方眉毛发丝覆着一层雪花，宛如一座雪人。若不是鼻间呼着热气，如海几乎以为他就是传说中专门食人的雪妖。 那人眉头紧皱，并不打算回答如海的问题，而是背起百里紫便走。如海哪里会让他轻易带着百里紫离开，伸手奋力捉住了他的脚踝：“你要带他去哪里？” 那人面露不悦，拖着如海行走了几步，随即抬脚踹在如海肩膀。如海被他一脚踹开，在雪地滑行数丈远，嘴里一阵腥甜，眼睁睁看着这个陌生人带走百里紫。 “别走！” 霎那间狂风大作，平地而起一个巨大雪球。雪球轰隆轰隆向着那人方向滚动，而那人并不躲闪，谁也看不清他何时出的招，只是衣袖似乎是动了一下，足有两人高的雪球应声劈成了两瓣。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此番场景恰好被追来的相曲看见。相曲微讶，他身处如海的幻境，受其影响，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难以伤及如海和百里紫。可是这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人怎会如此厉害，竟然能在如海的幻境中与他打个平手。 如海全然不知发生的天地异象全是因他念头变幻，只是心中不愿对方带走百里紫，平坦雪地之下陡然长出两道粗长铁链，迅速射向对方，牢牢锁住了对方的手脚。 这招果然有用，可是也耗费了如海不少精力。如海每一次妄动执念都需以自身精血反哺轮回之门，他还浑然不知。 那人被束住双脚，双膝重重落地，似乎连骨头都要摔碎了。那人袖间滑出两枚轻薄的断刃砍在铁链之上，剑光闪动，铁链不受丝毫影响。那人不慌不忙，双掌合在一处，两枚断刃竟然融合为一把锋利巨刃，一剑落下，铁链也被砍出缺口。 原来那断刃并非是他所使的兵器，而是他的两只手掌所化，难怪他出手之时无人看清他的兵器，看来此人已将炼器大法修炼得炉火纯青。 炼器之法向来是以外物为器，如堕入剑灵元的石澹便是用的这种方法弥补自身缺陷，相曲也曾用这个说法诓骗过聂夫人让他以为女子亦可为男子。 可是这个人却是将自身修炼为器，不仅是双手，双脚，五脏六腑，甚至眼耳口鼻，都可成器。 这种自损己身的炼器之法曾也在世族大家中广为流传，修炼此法之人，初期便练的铜墙铁骨，刀枪不入，更有精通者，连发丝亦可为器，实乃地上战神。可是这种修炼方法极容易达到上限，难以突破，故而许多世族大家都会挑选资质底下的凡夫俗子修炼此法。 那些于仙途无缘的凡人，听闻有这等神奇功法，自然甘之如饴。世族大家又会赠予他们可以突破瓶颈的丹药，他们自然感恩戴德，更是加倍努力。 然而这只是世族的阴谋罢了，服了丹药以后，修炼者的意识将被侵蚀，然而为了日后所成器物仍然保持一分灵性，这种丹药不会令其彻底痴傻。 修炼至后期，修炼者身躯与真正的器物无异，然而不能自如运动，可是意识却还被困在器物之中。此时，他们彻底成为了世族始终的器物，他们也不能再称之为人，而被称为剑奴。 世族大家中若是有子女诞生，便会找来一个相似年纪的孩童，叫他修炼这种功法，作为剑奴培养。他们朝夕相处，也是为了心意相通，将来驱使剑奴更加容易。 这种功法终究是有违天道，剑奴身在器中，供人驱使，软弱之人或许就此认命，可是总有不服管教之人，强悍者甚至可能反噬主身。 出过几次剑奴作恶的事件之后，这种只是世族隐秘修炼的功法被公之于众，引起诸多讨伐，此种功法便被视作禁术，不再有人修炼，渐渐也就销声匿迹了。 云昭也仅仅是听闻过此功法的存在，若不是今日得见，他还以为此功法全为杜撰。这种以他人之身供养己身的功法，倒是和那邪神的功法系出同源。 眼前这个要带走百里紫的人显然是修炼的此种功法，他用双手所化剑刃硬生生砍断了如海心念所化铁链。此人既然有能耐抵抗如海，或许也同他和相曲一般，并非如海幻境之人，而是从其他地方而来。 只是他似乎也并非想要取走百里紫性命，更像是要救他。 铁链被毁，如海受创。如海双目赤红，嘴角鲜血溢出，云昭心想不妙，如海年轻尚轻，若是一再迷失，恐怕将要走火入魔，再难走出轮回之门了。 云昭无法坐视不管，心中想着秀灵剑，眨眼间秀灵剑便追至那人身后。那人身法轻快，躲开秀灵剑一击，闪躲间头上兜帽落下，露出一袭黑发。 他冷漠的目光扫向云昭，瞳孔乃是雪色，一眼望去，如坠寒窖般身心巨冷。 “怎么会是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阿雪。这个阿雪并不认识他们，他眼睛微眯，计较着是否能够打得过云昭。随即他长发一甩，发间藏着无数暗器向如海袭去。 他算定了云昭要去护住如海，如此他才有机会可以逃脱。果然云昭离开现身挡在如海面前，甩袖将暗器悉数挡下，暗器变为缕缕发丝飘散。 此时秀灵剑也回到了云昭手里。其实他的秀灵剑一直未曾丢失，只是受了轮回之门蒙蔽，以为自己失了剑，故而无法召唤出秀灵剑。方才经相曲点拨，云昭终于从轮回之门的蛊惑彻底醒悟，秀灵剑自然也回到他的手里。 如海见那人要逃，低吼一声，从云昭身后冲出。云昭拉住如海衣领将人拦住，低声喝道：“退下！” 如海眼中赤红一点点退散，他茫然看向云昭，仔细思索着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此人。虽然记不起，身体却很是老实，乖乖听从了云昭的话回到了他的身后。 阿雪回头查看形势，百里紫昏睡不醒，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方才阿雪戴着兜帽，看不起面目，此时他与百里紫同时出现，却惊得云昭后退一步。 相曲也发出一声惊叹：“他们，怎会如此相像！” 难怪云昭当初见了阿雪，便觉得对方分外眼熟。阿雪和百里紫的眉眼鼻子都不算相似，可是站在一处时，却出奇地神似，一眼看去仿若双生子无法分辨 云昭惊疑不定：“你究竟是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昔日在剑灵元中他们与阿雪也算有些交情，后来云昭见阿雪与如海亲近，云昭虽也疑惑，可是也不曾猜疑阿雪的身份。他所识的阿雪，单纯如一张白纸，对待如海也是坦诚亲和，与如今这个步步杀招冷酷无情之人无半分相似。 阿雪嗤笑一声，一手携着百里紫，不知捻了什么口诀，居然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不翼而飞。 云昭想要去追，身后如海发出闷哼，他连忙回身将重伤的如海抱了起来。他将如海捡回时，如海也是这般气若游丝。 云昭不仅有些自责，身为师尊却让徒弟置身险地，如今如海危在旦夕他同样无计可施。 “如今看来，还是要尽快破了这幻境，否则如海恐怕真的要醒不过来了。” “方才那人莫非真的是阿雪？” “暂时还无法确定。他同我们一样，应该也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相曲摇头，他展开手掌，玉珠浮现。相曲凝神，驱动玉珠去探查阿雪的行踪，待探查到阿雪藏身之处时，相曲眉头紧皱。 轮回之门背后的蹊跷，远远超出他所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