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四十八 下午许晖接到了许晨的电话,他放假没有回家,许晨便领了许稳山的命令来看他。 许晨看着在对面正襟危坐的弟弟,把手边的小蛋糕推了过去。 “你怕我做什么?怕我查你?” 许晖防备的看了他一眼,说:“哥你有毛病?” 许晨挑眉,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放在沙发座上,向后靠向沙发背看着许晖。 许晖最烦他这个表情,烦躁中下意识摸向口袋中的烟盒。突然又反应过来,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许晨伸手把桌面上“禁止吸烟”的警示牌转向他。 许晖气的一把推开,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五分钟后,许晖先绷不住了,拿起小叉子吃盘子里的蛋糕。 “你到底有没有事,大老远过来就为了坐这儿看我?” 徐晨笑了一下,说:“你说对了,就是来看看。” 许晨心里骂了他一句,再也不说话了。 送走了许晨,许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小区附近的健身房。 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沈知节,也后悔自己赌气说的7-24。 他有时很怀念高三那段每天没有负担的相处的时光,只是那会儿,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拜师和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上。 他现在怕见到沈知节,他不知如何与他相处。 沈知节最会的,就是让他以为实现了目的,转头用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给自己当头棒喝。尴尬放大无数倍在自己面前嘲笑他,妄图控制他的自不量力。 许晖咬牙做了最后一个引体向上,从器械上跳了下来。 他回到家中,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他看到了跪在门口的两个人。 秋林躲躲藏藏地一直往后挪,沈知节倒是跪的很坦然。 许晖避过沈知节凑上来的手,背对他们自顾自换了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说道:“沈老师,希望你不是只学会了表面功夫,起来吧。秋林,跟我过来。” 沈知节放下手臂,看着他走进卧室,半天没有动。 中午吞下的东西,不负众望被他吐了个干净。秋林关着厨房门剁馅,方便了他在卫生间里瞒天过海。 沈知节跪在原地,目光渐渐散开。 在这一瞬间,他的思想有一些怀念他的小阁楼,以及伴随他整个生命平静时间的,充斥着红茶味道的午后。 他转头看向窗外一栋栋老旧的居民楼,在暑热还未退却的十月,他仿佛又看到了远方的雪山山顶。 晚上谁也没有心情吃饭,秋林把煮出来的饺子,用保鲜膜包好,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没煮的整齐的码放在盒子里,放入了冰箱冷冻室中。 他回到卧室,跪在许晖脚边辞行。 许晖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对不起啊,没带你玩好,还让你担惊受怕给我善后。” 秋林摇摇头,低下脑袋,过了一会儿又缓慢的摇了摇头。 “主人,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您知道的,这些都没什么,能帮到您证明您还需要我。” 许晖问道:“那是为什么突然决定走了?你要是不习惯住这里,我在附近酒店给你开一间房。” 秋林深深地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会儿才说道:“主人,我怕我说完您会生气,但挨骂我也还是想说……导师,他不该是这样的。他于我们而言是神一般的存在,就像是一幅只可远观,带有传奇色彩的名作……但这两天我看着他,感觉非常的难过。有时我会想,如果他是一位新人,会不会您对他能更宽容。” 许晖没有说话,他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点燃后加在指间深吸一口。他扒了把头发,哑声道:“我是真的喜欢他,也是真的恨他。他把我当抚慰自己的工具,需要的时候,拿捏着精确尺度来在我身上索取他想要的结果。不需要的时候,又没有犹豫的把我推开。我原本已经死心了,他又回来惹我。你都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告诉我他的行程,我以为他学会了不随便消失,谁知道就只坚持了半天。”许晖自嘲的笑了一下,叹气道:“不说他了,你已经订票了么?” 秋林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敢贸然开口。他捏着手中的背包袋子,低声说:“主人,您和老师之间的问题还是要单独解决的,虽然我知道现在应该自觉地从您身边离开,但我也有私心,我很舍不得您。我订了十一点的火车,一会儿就回去了……如果您还回X城,有空的话,我还是盼望着能见到您。” 许晖把烟扔进床头桌的一次性纸杯中,说道:“等一会热我送你吧,天这么黑,你一个人也不熟悉。” 秋林摇摇头,笑道:“主人,别忘了我还比您大几岁呢。您一个人再回来,岂不是更不安全?您别出去啦,我和老师说说话,主人再见。” 许晖“嗯”了一声,看他推开卧室门,又小心地合上。 客厅里沈知节刚吐过一次,正窝在沙发上闭眼养神,听见声音,迅速睁开了眼睛。 秋林走过去,问道:“老师是病了么?哪儿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沈知节笑笑,说道:“没事,神经性的胃痉挛,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 秋林立刻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端了过来。 沈知节捧着热水道了声谢。 秋林说:“老师,我定了晚上的火车回X大。对不起啊,我要是没过来就好了。” 沈知节靠着沙发背,小口喘气试图缓解胃痛。闻言笑了一下,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做的不好。” 秋林低下头,小声嘟囔着:“不是的……老师,您要是还来X大,一定喊我来帮您忙,端茶递水做接待我都可以的,还可以帮您设计海报……学生会的海报太丑了……您要好好吃东西,我觉得您太瘦了,他心疼呢。” 沈知节说道:“好,我会的。” 秋林叹了口气,说:“那,老师我走啦,下次见。” 沈知节想起身送他,被秋林按了下去。他看着秋林关上门,慢慢放下了脸上的肌rou。 他太累了,现在只想放空意识,什么都不想思考。 沈知节歪在沙发上,胃里越来越疼,火烧火燎的。他懒得动,只想就这样一直疼到习惯就好了。 许晖打开卧室门,看到的就是沈知节半死不活快要升天的样子。 他脸色苍白的捂着胃,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许晖快步走过去,用手背碰了碰桌子上的水杯,还是温的,稍稍放下点心。 他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沈知节的手。 沈知节迷糊着睁开眼睛,看到许晖,下意识便想坐起来,许晖制止道:“别动,你是怎么了,哪儿疼?” 沈知节垂下眼睛,半晌张开口,小声说了一句:“胃疼。” 许晖撑着膝盖站起来,说:“把空调关上,自己去床上躺着。”说完便走进了厨房。 沈知节听他的吩咐,第一次进了卧室躺在床上,不过他也只侧身躺了一个边。 许晖过了一会儿才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新毛巾包着的热玻璃瓶。他进屋看到了沈知节的姿势,过去将他往里挪了挪,把热水包塞进了他的怀里。 沈知节抱着热源迷迷糊糊的做梦,半梦半醒间,他闻到了白粥的味道。他的肠胃蠕动了起来,带的肚子叫了一声。 许晖端着碗站在床边叫醒他:“起来,喝点粥再睡。” 沈知节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睁开眼睛。白色的瓷碗氤氤氲氲地弥散出水雾,他很想过去蹭蹭眼前的手。 他坐起来,双手接过碗放在胸口处。右手拿着勺子,舀了一点往嘴里送。 许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的动作。 他的头发应该是才剪过不久,以前自己喜欢的小卷,现在只剩下了半个,软趴趴的伏在头顶上。 许晖深吸一口气,压下严重的酸涩感,说:“吃不完也没事,把碗放旁边就行了,晚上就睡这吧。” 沈知节咽下嘴里软糯的米粒,“嗯”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谢谢主人,给您添麻烦了。” 许晖没说话,走到衣柜前换了身衣服。 沈知节放下勺子,看着他的动作,问道:“您去哪儿?” 许晖没回头,随口答到:“我去旁边酒店开间房,你休息吧。”说完他没有等沈知节再回话,直接出了门。 沈知节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低头看着他的动作自己面前的白粥,慢慢缩起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