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
周元为婴孩取名周清舒,然而治伤和养孩子是两回事,于是喂养周清舒的事情就交给了有抚养孩子经验的邵木乙身上。稚子重伤未愈,急需要进食补充营养,但又不能给他请奶妈。邵木乙跑了好几户农家才找到一户有羊乳的,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邵婉儿虽不懂喂养婴孩,但天性善良,几乎白天黑夜都守在这个小家伙身边,逗他开心,给他缝制衣物,擦洗身体换药,把他当成家人般悉心照顾。 两个月后,周清舒烧毁的四肢已经全部长好,肌肤光泽白嫩,连疤痕都没有。 “你叫周-清-舒,跟爹念,周-清-舒。”周元抱着三个月大的周清舒坐在书案前,正教他认得自己名字。 “周-清-出……”周清舒用稚嫩的声音念着并不熟悉的字,惹得周元一阵笑。 “是舒,赢缩卷舒的舒。” “老爷,这孩子才三月大就能说话了吗?”邵木乙将茶水点心放到桌案上,好奇地问。 “呵呵,清舒不同于普通孩子,机灵聪明,学东西的很快。”周元慈爱地看向周清舒,“清舒啊,你看看他是谁?” 周清舒用明亮的眼睛望向邵木乙,脸上立刻漾出笑容,甜甜地答道:“邵叔……叔!” “哎呀,真的会认人了!了不起!”邵木乙听到这声叫的如此亲切,不由激动起来,甚至忘了那孩子是欲兽的事,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除了邵叔叔以外,你还记得谁呀?”周元又问,带着几分逗乐意味。 “婉jiejie。”周清舒说着扭头看了看门口,并没有见到婉儿的身影,眼神里有些失落。 “婉儿出去买菜啦,晚上我们给清舒蒸蛋羹!”邵木乙握了握周清舒的小手,开心地逗着他。周清舒果然冲他笑了起来,大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泽,十分可人。 “好了,老邵,你去忙吧。”周元摆了摆手,似乎不想有人打断他与养子教学的宝贵时间。 邵木乙恋恋不舍地松开周清舒的小手,端着餐盘退去了。拉上门的那刻听到周元在给周清舒念三字经,一言一句缓慢清晰,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孤苦了大半生的老爷,终于因这孩子感受到了天伦之乐,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只希望,这段缘分不会因为那孩子的身世而变为悲剧。 欲兽成长速度几近普通人三倍,到快过年时,周清舒的身高就已经接近三岁孩子,能自己行走,能和家里人对答如流,也识得些许文字。同样,他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渐渐产生兴趣。 “爹爹,外面是什么声音?”周清舒坐在矮桌前,桌上摆着一本千字文,已经翻了大半。 “外面在过上元节灯会。”周元答道。 “上元节是什么?” “上元节……就是一年里第一个月圆之夜,家人们要在一起赏灯赏月,吃元宵,放烟火。” “爹爹,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可。” “为什么……”周清舒微微撅起嘴,乞怜地看向周元,“我想去看看,就看一眼。” “不行,你不能出去,就在家读书,等下婉儿把饭做好咱们一起吃元宵。”周元抬手倒了一杯茶,刚要喝便听旁边周清舒发出了啜泣的声音。他放下茶杯,怜爱地擦了擦周清舒脸蛋上挂着的泪水。 “清舒也想看灯,想去玩……”周清舒轻声说着,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打湿了书页。 “清舒乖,等清舒长到五岁,身体长结实的时候爹爹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周元爱抚地摸了摸周清舒的头,“现在你要是出去,外面坏人就会把你抓走,你就要和爹爹分开了。” “呜……清舒知道了,清舒不出门,不离开爹爹……” 周清舒用力揉了揉眼睛,稚嫩的小脸哭的发红,睫毛上的泪水像露珠般晶莹挂着。 “老爷,要不,我去街上买个灯笼给少爷吧!” 邵婉儿不知何时进了书房,忐忑地向周元请示道。 周元想了想,温和地点点头:“嗯,你去吧,多买几种花灯回来,看看清舒喜欢哪个。” “婉儿姐要买花灯给我吗?”周清舒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路小跑到邵婉儿身边抓住她的衣角,“谢谢婉儿姐!回来再和我说说街上有什么好玩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再给你带包酥糖可要?”婉儿笑着说。 “要啊要啊,我送你出去!” 周清舒一把拉起邵婉儿的手便朝院门跑去,力气大到惊人。 他实在太渴望出门了。 自从懂事起,他身边就只有邵氏父女和养父周元,虽然这三人足以将他照顾周全,但对一个孩子来说更希望有同龄人的陪伴玩耍,也更希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被关在小小院子里。 可每当他想出去时,父亲便会显得心事重重。他不希望父亲脸上出现这种压抑的表情,便竭力将心中渴望收纳起来,只是把寄托放在善解人意的婉儿姐身上,让她从外面带来一些好吃好玩的来安慰自己。 邵婉儿跨出门外,对周清舒摆了摆手便消失在胡同里。周清舒站在门口向外望去,街那边灯火流光溢彩,几乎照亮整片天空,热闹的欢声笑语和鼓锣声络绎不绝传来,每一响都激荡在他心中,形成极大地诱惑。 砰! 他猛地拉上了门,主动隔断了外界对自己的诱惑。周元从后面走来,将门栓插好,拉起周清舒的手缓缓回到屋里。 邵婉儿从灯会上给周清舒带了一只莲花灯,又带了一只八角灯笼。两只灯笼都挂在周清舒的房间里,一挂就挂了将近四年,从未换过。 这几年来,周清舒再也没有提过要出去的请求,过年过节也不再让邵婉儿买东西给他,一心留在家里看书学习,不仅看完了四书五经,还看完了周元所有收藏的医书。他过目不忘,且悟性极高,对周元所提的试问都能一一作答,但唯独没有坐堂历练的机会。 若是普通孩子此时也不过三四岁大,还是围着父母转的年纪。但对欲兽来说三四岁已经接近成年,身高窜得飞快,周清舒的身高已经与周元相近了。 然而周清舒越是长得快,周元就越发担心,总是忍不住叹息。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周清舒以为是读书不用功才让父亲愁眉不展,就更不敢分心想别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看书背书,几乎要变成一个眉目清秀的书呆子。 傍晚,周清舒向周元汇报完今日功课,正要去厨房帮婉儿准备晚饭时,周元忽然拿出一折纸交给他。 “明日换上你那套新衣服,跟我去民药局,这是你的文书。”周元说。 “爹……你要带我去民药局?”周清舒瞪大眼睛,接过文书却仍不敢相信,“我可以出去了?” “药理病理我已无甚可教你,书你也全看完了,若没有亲手诊治过病人,没有抓药煮药,学了也都是废的。不过出去以后若别人问起你年龄,就说你已十五岁,不可让外人知道真实年岁,记得吗?”周元严肃地说。 周清舒本是欣喜的,听到周元告诫自己年岁这句话不由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爹,我到底与普通人有何不同?为何你从不肯让我出去见人,还要谎报年龄……难道,我不该是现在这个年龄?” “这件事……以后我会再跟你说。”周元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可能藏不住,但仍想再隐瞒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