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他结婚
这是一个很小的街边公园，属于绿化的范畴，处于三条路koujiao界又多余出来的部分。公园甚至小到连水景都没有，只有乔木、灌木和花池，以及休憩的长椅。 他们就坐在那里，树荫遮挡了正午的阳光撒下一片光荫，映在两人的身上。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较为青涩的青年不断安抚着，擦着他头上冷汗，就像恋人一样在一起。 宁知对外界的感知很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也是一种回避。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再走向死亡的深渊，而是被温暖包围着。 一开始触感还是模糊的，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明显的感受到，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短发，被爱护的舒服动作，让宁知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倚靠的胸膛是温热的，动作是温柔的，宁知的思绪还有点朦胧，他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可惜不是属于他的。 一想到这，宁知就清醒了过来。 怀中人身体的片刻僵硬没有逃过顾忆的感知，最后撸了一把软发，问道，“醒了？” “嗯，抱歉。”不只是因为自己坐车的问题，更因为现在他没有力气从顾忆腿上下来。 “可以说吗？”男人没在意这些细节，只当他为刚刚的事情道歉，询问的语气中也充满了柔和。 宁知抬头就能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面有珍视、关切和自己。 作者把顾忆写的很好，尤其是他的眼睛，只是被看着就像是给了一种被爱着的错觉，让他不自觉就会深陷其中。 他张了张口，就在真实快要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一声汽车的哼鸣。 宁知醒了过来。 “是梦，我做了个梦。”宁知逃避似的低下了头，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失礼的和别人交谈。其实他忘了件事，他也可以选择不说。 “我梦到我出了车祸，前面货车上的货物把我和司机都压在了下面，我……”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顾忆感受到怀中人的身体又再度颤抖起来，连忙低声哄道，手也再度安抚起他的背来。 宁知本来以为自己能平静的说出这件事情，可一旦有人安慰自己，他才明白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随着男人温柔的体贴抚慰，宁知头抵着他的胸膛，抿紧了嘴，忍着鼻头的酸痛，不想让眼泪落下来。尽管这具身体才十八岁，但毕竟自己实际的年龄是大了六岁的，这样做还是有些丢脸。 不知过了多久，只剩下喧闹的街区和被繁华包围的公园，以及静静地拥坐着的两人。 “谢谢。”宁知收拾好情绪抬起头，有些释然的对顾忆笑着说。他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宁知毕竟不是一个用眼泪宣泄情绪的人，他更习惯另一种方式。 透过树叶中的光刚好撒在眼前人的身上，他抬头红着眼尾在笑着，不像是哭过。只有几滴小泪珠溢在眼睫上，泪滴折射的光让他看上去变得更加柔和，虽未泪垂，却让瞧见的人更为怜惜。 这一刻，顾忆有些哑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绪，直觉告诉他，宁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宁知像火，机敏伶俐，燃烧沸腾，还有着少年人的张扬，肆意的展现自己的热情。那现在的宁知就是水，温润如一汪清水，浮躁的情绪完全沉淀了下来，不争不抢、随遇而安，让人觉得舒服。 隐忍，顾忆想到了这样一个词，但这词不应该出现在宁知的身上。是什么时候变化的，今天……或是昨天？ 见眼前的男人没有反应，甚至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宁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把他他的注意力拉回来，却又因为不知道而闭上。 不过，他现在坐在顾忆的腿上真的好羞耻。刚刚因为情绪影响完全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意识到了就真的很难为情。宁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出声。 “那个，顾……” 而下一秒，被声音唤醒的顾忆则伸手划向他的眼睛。宁知下意识的闭眼，被男人用拇指从眼角轻柔的划向眼尾，拂去了他眼睫上的泪珠。 看着宁知低头乖巧、任凭摆弄的懵懂模样，还有被自己弄得更红的眼尾，顾忆心中升起了一缕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顾、忆，我可以下去了吗……？”宁知被这个稍显暧昧的动作弄得浑身不自在，名字都说的不利落，加上像小朋友似的坐在腿上上，更是难为情的撺红了脸颊。 宁知把刚刚想说的都接着说了出来，也打断了男人的想法。 顾忆才浮现的思绪被吹散的干净，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个动作，他便不再去想，把他扶起来站好。自己也刚想起来，就听到身边的肚子咕叫了一声，起身看着面露尴尬的宁知，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嘴角扬了下，对他说了声，“走吧，我们去吃饭。” 两人都默契的忽视了刚刚的小插曲，并排的按顾忆引导的方向走着，谈论起今天的安排。 “所以吃完了饭就去，是吗？”宁知说，今天的安排倒是没有改变。 “对，本来就空了一天。”顾忆顿了顿，“到了。” 宁知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招牌，突然有一种什么都没有改变的错觉。这种感觉一直到菜都上齐都持续着。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顾忆看着他拿着筷子迟迟不下，疑惑出声问道。 “啊、不是，挺好的。”宁知被男人的问题截断了思路，难得词穷的回了两个词，就夹了离自己最近的菜低头吃了起来。 桌子上的菜是两人用比较标准的三菜一汤。这家餐厅的厨子手艺很不错，宁知常常会被好友拉着来这里用餐。基本上都是好友点餐，当然点的都是宁知爱吃的。因为一般被好友拉来这家餐厅吃饭，多半都是他又有问题寻求自己的帮助，后来有事没事也会来这里吃饭。 让宁知出神的不单是一模一样的餐厅，让他惊讶的是顾忆点的菜，和好友请客吃饭的菜品完全一致。而且刚入口的菜肴那熟悉的味道，更使得他确定是同一个厨师。美食当前，饥肠辘辘的宁知很快就抛下了一点小疑惑，享受起他爱吃的食物了。 等到宁知用完餐出了餐厅，他才后知后觉有了一种可怕想法，突然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从离开餐厅开始就在看这个世界。刚刚就该发觉的，这一切都是熟悉的，每天都要走过的街道、要等很长时间的红灯、前不久因为市容市貌整改的店铺…… 难道这24年都是一场大梦吗？ 他是醒着，还是又睡着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再没有一个叫肖友织的好友，宁知有些不敢去想。他就像一觉醒来想开始新的一天，却发现世界都变了，熟悉又陌生。又或者是他自己变了，因为他根本不是这里的宁知，只不过是个侵占别人身体的幽魂…… “在想什么呢？脸色好差。” 温暖的大手又再度握住了他的手，宁知从猜想中惊醒了，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又凉的厉害，脸上估计也是苍白一片。转头抬眼看，就能望见一双关心他的眼睛。那双眼、还有手上的温度都仿佛在给予他力量，让他不再迷茫。 突然之间，宁知对男人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笑了。 “没事，我刚刚想明白了。” 他就是宁知，宁知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不会作假，手上那颗独一无二的痣就是最好的证明。明明自己昨天都想好了，今天却还在彷徨些什么呢。 顾忆瞧着他确实只是脸色不太好以外，精神都还可以，也就没有追究下去，不过还是再补充了一句，“别担心，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不会再坐车了。” 宁知答了声好，跟在后面继续走。两人的手直到民政局门口也没有分开。 看着玻璃门上模模糊糊映着的人影，宁知突然觉得，顾忆好像是把自己当孩子看待。买衣服、抱在怀里安慰、牵手，加上“宁知”偶尔会对顾忆撒娇的性格…… 他重回十八岁，身高也没怎么变化，可和旁边的男人一对比，就差了一截。不看脸的话，说不定看着还真有点像被父亲带着的孩子的亲子组合。这么一想，顾忆还真的挺辛苦的，上班勤苦工作，下班还要带个头疼儿子。 宁知难得飘着思绪，眼睛倒也在看着。顾忆的助理似乎在这里等了一会了，看着他把证件一个不少的交给了顾忆，想来是因为刚刚结账时打的那通电话。很快的效率，宁知有些感叹。 接下来的事情也顺理成章的结束了，途中两人的手倒是没有松开，宁知没问，顾忆也没有说。直到工作人员笑着说了句感情真好，宁知低头看到了，才记起了好像是有这回事，现在松开好像也有点尴尬。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在外人看来，低头不语的宁知就好像害羞了一样。男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致意了下，便带着他回去了。 依旧是走回家，看着拿在手里的红本子，宁知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单身了24年，一朝变故，说结婚就结婚了。要是以前，他都没指望自己能摸到这个小册子，毕竟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化，可现在不一样了。 顾忆看着他一脸专注盯着手里的结婚证，也不看路，全凭自己牵着走，脸上似乎还带着有些满足的笑容。顾忆心里有块地方又感觉不一样了，和自己结婚就这么高兴？可是他…… 宁知转过头来，把红本子递过去举到他面前，语气里也透露出愉快的调子，“帮我保管吧。” 看着对方一脸怡悦，柔柔的笑容让人不由得平静下来，也变得一样温和，顾忆刚想起来那汇集的一丝阴霾也消散了。他接过宁知手里的小本子，收进了口袋里，里面还放着另一本相同内容的。 回到家，宁知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滑坐在门后抱着膝盖，似乎这样才能给他安全感。 他知道今天的表现有些脱轨了，或许很像那个原来的宁知，但是他明白，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是因为一醒来就看到的人是他。是顾忆给他按输液贴、是顾忆安抚乘车恐惧症的自己、是顾忆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不会坐车了、也是顾忆给他了温暖，所以他的情感失控了。 他也是有期待结婚的那天，尽管他知道或许等不到那天。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和顾忆结婚就这么高兴，如果不是从黑暗中救了他的顾忆，但凡换一个人他也不会这么欢喜。 不过，好友塞给他书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男主角是你喜欢的类型。” 顾忆是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