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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辱

    敬酒轮到本地士绅时,有个趾高气昂的华服寺人上来呈报,说是佐州延元宫的乐府大人到,乐府大人率众教坊司的宫人为尹候贺寿,聊表犀天子的心意。

    一听到犀天子三个字,老尹候又活过来了,笨拙的要下跪接旨,被华服寺人制止了,接着这位华服寺人将乐府大人引领上来。

    这位乐府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骨。

    高骨自打接虞望起,就再没回佐州,一直耽搁在常州,究其缘由,其一是有任务在身,其次便是要给尹候贺寿。

    贺寿完毕,他也要回佐州复命了。

    高骨生的高鼻深目灰眼睛,因着特殊的外貌,一出场便引得众人瞩目议论,而随他而来的几位宫人皆是异目人,眼睛五颜六色不说,长相也与中原人大不同,其中一男子赤面獠牙最为强壮,瞧着很是凶恶,一少年满头金棕卷毛,好像猴子成了精,另还有一男一女瞧着倒与中原人相差无几,但女子却和男子一样高,且肤白胜雪,仔细瞧五官还是不同与中原人。

    尹国地处腹地,无有海港的生意往来,异目人更是天下罕见,这一行人出现,着实引起了好大一阵喧哗。

    “啊……”杨炎成顷坐直身体探着脖子,仔细辨认那几个异目人;“是霜勒人吗?不像啊……长得比霜勒人还奇怪。”

    “霜勒人若是脱了那一身狼皮,混在中原人里还有几分难辨别,这几位……莫不是比霜勒人还要往北?”杨炎芳蔼辨别着,接着忍不住指着金棕卷毛少年道;“那真的是人?莫不是大猴子吧!”

    蝉予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异目人,光是看看就觉得新奇有趣,更别提等下还有歌舞。

    “义父……他们眼睛灰的灰,蓝的蓝,怎么长得?能看见吗?是不是半瞎呀?”蝉予忍不住晃晃杨炎幼清。

    杨炎幼清也在瞧,但他瞧的不是那些人的长相,而是身型,除了那个乐府大人,其他几位看着……怎么有几分眼熟?

    高骨施礼后,带领教坊司宫人退下,接着几位中原宫人带着乐器排坐好,开始奏乐。

    这音乐也是众人未曾听过的,有银铃和战鼓,还有奇怪的大肚琵琶,与中原隆重威严的典制性音乐不同,这些宫人所演奏的音乐节奏欢快轻盈,听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接着,数位穿着暴露的舞娘踩着鼓点款款而来,为首那位穿的最少的,便是身材高大的异目女人,刚才她身着宫服,只是手脸比较白,现在仅穿抹胸敝屣,竟是浑身都欺霜赛雪犹如发光。

    她面带魅惑微笑,随着鼓点扭动身躯,手铃脚铃跟着节奏响,腰胯灵动转摆,犹如一条丰腴的白蟒。

    中原人恪守礼制,哪见过这样豪放性感的女子,全都看傻了眼,在座的女子无不咬牙切齿满面通红,在座的男子无不瞠目结舌血脉喷张。

    唯有老尹候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他老眼昏花看不清。

    蝉予又羞又贪,想看又不好意思,只满脑袋糊涂地想,怎的这样胆大妄为?当年在白梁山寨中,他见过被掳来的良家姑娘,这样的姑娘都活不过一晚,别说被糟蹋了,就是被敞开了衣襟露出胸脯,第二天便不是疯就是自杀,可瞧这异目女子,一身白花花的皮rou随便瞧,抖的人眼晕,反倒是看客不好意思了。

    蝉予涨红着脸去看杨炎幼清,想着他会作何感想。

    杨炎幼清伊始也被异目女子的大胆惊呆,很快他转移视线去看杨铎,果然,杨铎也不免俗的,跟其他男子一样瞪直了眼睛,气的他也没心思看异目人了。

    蝉予攥了攥手,杨炎幼清回头看他。

    “看我做什么,”杨炎幼清没好气的问。

    “我……不好意思,就看看义父……心里舒坦些,”蝉予微笑道;“义父也白,也好看,不比她差。”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怕是杨炎幼清要发火了,居然把自己跟一出卖色相的宫人做比较!?

    可这人换成是蝉予,他反倒没了脾气,在他看来,蝉予的心思倒也单纯,绝不会说出轻贱他的话。

    “孩子话,下次再这么比较,我可撕烂你的嘴,”杨炎幼清笑着撇他一眼,望回到台中,此时曲毕,异目女子已经退下,徒留在做的各位看官,仍沉浸在震撼中。

    后面音乐又起,鼓点激烈如马蹄雷鸣,这次献舞的是异目男子,他们身着薄薄软甲,动作介于拳法和舞蹈之间,一动一跃尽显男儿本色,让看惯宫娥广袖的众人再次大开眼界。

    “犀天子可真会享受……他天天都能看到这个吧!”蝉予感慨,杨炎幼清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看来,这些宫人都有些底子,现在是在台上舞蹈,可那臂膀,那力道,给把刀剑挥砍怕是也不含糊,尤其是领头的两个异目人,瞧他们摆拳下劈的姿态,杨炎幼清再次觉出了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呢……

    蝉予瞧出杨炎幼清在思虑什么,便不敢出口打扰,只道杨炎幼清的心思真成迷,让人猜不透他想什么。

    舞毕,那金棕卷毛上了场,他个子矮小年纪轻,倒是有几分可爱俏皮,他与敲鼓的那个赤面獠牙合作翻筋斗,鼓点慢了,他翻的慢,鼓点快了,他便翻的快,鼓点越来越密集,他便翻的眼花缭乱起来,最后一声敲击下来,他纵身跃到高处,从腰间拔出双刀,稳稳的落在地上,亮了个相。

    周围侍卫一看亮了刀,立刻紧张起来,流水一样涌过来要将他拿下,高骨见状赶紧站出来解释,那只是糖做的假刀!

    一旁的郎中令不听,坚决要将他拿下,就在纷乱时,相国开了口;“莫要对乐府大人无礼,带他上来。”

    众人立刻安静,侍卫自觉让出一条通往金光卧榻的夹道。

    金棕卷毛攥紧双刀,微喘着走上前,向尹候施礼。

    尹候此时又来了精神,招手让金棕卷毛上去。

    毕竟是在延元宫待的人,金棕卷毛毫不怯懦,笔直走上去。

    高骨站在侍卫后面,一双灰眼睛紧盯着前方,时刻注意着情形,看着看着,他往左一打眼,瞧见一个少年正好奇的端详自己,那正是蝉予。

    他实在好奇异目人,忍不住盯着高骨看。

    高骨早已习惯这样满含猎奇心的目光,轻蔑撇他一眼后便继续直视前方,再没兴……

    嗯???

    高骨愣了下,突然扭头望向蝉予,这是……盼杨!?高祯要他杀的那个少年!他居然也来了!!

    哦对……他现如今是杨炎幼清的义子,来也正常,仔细瞧,他旁边坐着的都是杨炎氏。

    想他不久前还是苦苦求门的肮脏弃儿,现在便坐在这大殿里享用宴席,真是天上地下只一瞬间,高骨不得不感慨世事的无常。

    蝉予瞧他也看自己,表情复杂,心下想原来他眼睛不瞎啊,便露出生涩微笑,冲高骨打招呼。

    高骨对他兴趣有限,冷冷的不作回应,继续远望卧榻的方向。

    老尹候握着金棕卷毛的手左右端看,片刻后沙哑的问;“……猴?”

    “君上,是异目人,”相国笑着解释。

    “哦……给孤的猴?”老尹候露出笑容,揉搓着金棕卷毛的头发。

    “不是……”相国哭笑不得,老尹候的糊涂症又来了;“是异目人,从佐州来给君上贺寿的!”

    “那还是给孤的,”老尹候很笃定;“叫什么啊?”

    “我叫阿珞瓜,”金棕卷毛脆声回答。

    “瓜?拿瓜来!”老尹候指挥道,相国无可奈何,端上甜瓜。

    “给,你吃,”老尹候笑眯眯道。

    阿珞瓜有点懵,但也接过来吃,老尹候顺手拿过他手里的匕首。

    “君上小心!”相国忙道。

    老尹候不听,端详后轻轻一扳,那匕首的刀尖就断开,一股甜香溢出,果真是糖做的。

    相国一看真是糖,大大的松了口气。

    “来,吃糖……”老尹候将那糖尖,抵到阿珞瓜嘴边。

    阿珞瓜迟疑了片刻,张嘴含住。

    “咽下去,”老尹候慢慢说,语气不容置疑。

    阿珞瓜打了个哆嗦,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伸脖咽了下去。

    老尹候这下满意了,挥散侍卫,让异目人继续表演,阿珞瓜则被他留在卧榻边上,继续吃甜瓜。

    众人只觉得尹候老糊涂,把这异目少年当成猴子而已,继续吃酒作乐,唯独高骨心里一动。

    老尹候已耄耋之年,跟随了四代犀天子,属开国功勋,大犀所发生的一切战乱动荡,他全都参与过,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不是泛泛之辈可比的,他做此行为,绝不是无意。

    高骨由此想到他迟迟不立太子,让下面嫡孙内斗,自己坐稳位置;扣押虞望,以逼虞苏离开佐州。高骨觉得,这老尹候分明是在装糊涂,他让阿珞瓜吃糖尖可不是出于玩乐,而是拿他试毒!让他留在卧榻边上,就是想看看是否会毒发身亡。

    想到这,高骨咬牙暗骂,这老匹夫,装的如此糊涂无辜,却是满肚子诡计。

    好在他们此行仅仅是为贺寿,阿珞瓜完好无损,相国看他的确没有异常,便让他下去了。

    但高骨仍觉得不妥,老尹候既然怀疑糖刀淬毒,那说明他听到些风声,而且这些风声直指乐府教坊。

    高骨琢磨,自己仅听命于高祯,与他并无恩怨瓜葛,他怎的会防范乐府教坊司的人?

    难道他知晓了教坊司与高祯的关系?进而担心身为高祯女婿的杨铎……会加害于他,谋朝篡位!?

    在高骨看来,敢娶高瑱的杨铎,迟早是要依靠高祯的力量来谋朝篡位,这不是他所关心,他更担心教坊司听命于高祯这件事被抖落出去。

    如果尹候真知道这件事……恐怕是自己身边有人泄露出去的。

    高骨想到这,突然遍体生寒,他转动灰眼珠将在场的异目人全部审视一遍,这些人不是买来的奴隶便是俘虏,都是自己亲手选拔调教,对待同是异目人的自己,他们有着天生的信服和绝对的忠诚,若说背叛……

    高骨的眼睛慢慢聚焦,逐渐将视线定在中原人阿育身上。

    等异目人舞毕,宫殿外的空地上燃起了冲天篝火,按照尹国的规矩,在寿宴当晚,要把一些象征着不吉的物件扔去火中烧掉,于是嫡孙们重新扛起辇,抬着老尹候步到宫外,亲属宾客们纷纷跟随。

    这里的礼数就没那么多了,各位士卿面带微笑互相寒暄,篝火边堆着一些老尹候日常的杂物,由曾孙们扔进篝火。

    曾孙的年纪不一,最大的有一十九岁,最小的一十二岁,他们各个穿金戴银,嘴里念着祈福的歌谣,嬉笑着往火中扔杂物。

    蝉予今晚虽被老尹候斥责,但因为心中对他惧怕感,所以并无怨恨,只叹自己出身太低,现如今看见与自己同龄、甚至比自己小的少年,忽然觉出了酸涩的异样。

    这些少年人各个面颊红润有光,头发眼睫乌黑浓密,端的姿态都是恣意跋扈的,由内而外的威风挺拔,是蝉予没见过,也不敢想的,虽然他也锦衣华服,跟他们比起来,这衣服却不像自己的。

    一个看上去比蝉予小的少年注意到他,抓着一把毛笔抵到蝉予面前;“你也扔啊!好玩!”

    蝉予一愣,那少年笑呵呵的,脸膛被火光映得通红,眼中全是善意的笑。

    “杨斐!”站在老尹候身边的杨铎出声唤道。

    蝉予了然,原来他就是杨铎的次子,杨斐。

    杨斐玩兴正旺,不理会杨铎的呼唤,执意把蝉予拉到篝火前,让他把毛笔也扔进去。

    蝉予从未有过童年的玩乐,一时兴起,跟着将毛笔扔进火中,谁想这一下力气过大,手上套的嵌宝戒指也跟着飞了出去。

    “呀!”蝉予大惊,紧跟着弹跳的戒指跑,笨拙的钻进人群里,小心翼翼捡起。

    “什么啊?”杨斐跟着去看,看清后有些失望;“我以为如何贵重的东西,一个琥珀,何至于这么要紧呢。”

    蝉予听了一愣,顿觉尴尬异常。

    其他小公子听了不由得跟着笑,笑话蝉予寒酸,宝贝一枚不值钱的琥珀戒指。

    “哎,你是不是没有别的好东西?”一个看上去稍大些的少年靠近蝉予,笑问;“屈没蓝,子母绿,你可有?可见过?”

    这话听在蝉予耳朵里,耳光一般响亮,他支支吾吾呆在原地,成了哑巴。

    眼前的少年虽然穿着与他无甚区别,可不知怎的,瞧着却有别样的尊贵,那衣衫仿佛贴着他的身材气质生长出来,腰带丝绦上的点点碎光都如星辰一般闪烁,风流倜傥。

    蝉予今日也穿着最贵重的衣衫,带着沉甸甸的华冠,走在士卿中间也与他们无异,本以为尊贵到极致了,可他在这小公子星子般明亮的眼中,看到的却是个臃肿笨拙的映像,无论是衣衫和华冠,好似浮在他身上,凸显了他的可笑和可怜。

    蝉予忽然想到了常豫文教给他的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是他,这个成语指的就是现在的他。他在此之前什么也没见过,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本质就是一个土匪,一个乞儿,这些外在的东西就如纸片一样虚假,简直要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

    蝉予翕动薄唇,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他被这话,被这些人刺醒了。

    “嗯?你是……”那少年看着蝉予拧起眉毛,接着恍然大悟;“哦!你是……你是公子云端的义子!是了!就是你!”

    话音一落,周围的大公子小公子和夫人,纷纷投来目光,道道扎在蝉予的脸上。

    蝉予虽守着篝火,却觉不到丝毫的暖意,他求救一般搜寻者杨炎幼清的身影,竟没看到他。

    “什么?那他是太子府上叫门的那个?”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年认出了蝉予,顿时眉毛竖起来;“听说你要认我父亲!?”

    蝉予看向他,这少年似乎比自己小一点,脸上却丝毫没有杨铎的影子,倒是那个鹰钩鼻与高瑱一模一样,许是杨铎的嫡长子。

    “公子云端的义子!?那你还我母亲镯子!”一个胖壮的少年寄过来,一把顶倒了蝉予,原来他就是杨冕夫人的儿子。

    “你好没理!镯子明明是尹候抓下来,套在我义父腕子上的!你打我做什么!”蝉予忙爬起来解释,可那胖少年不听这些,追着蝉予打,口中不断叫嚷着还我母亲镯子。

    一边的宾客士卿碍着胖少年父亲的身份,没人敢阻拦,而辇上的老尹候已经打起了呼噜。

    杨炎幼清不知去向,杨炎成顷见了上前阻拦,刚拉住胖少年的衣袖,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隔开了他们,连带着杨炎芳蔼也被勒令退后,一时间竟是没人能帮他。

    一腔酸楚涌上心头,蝉予护着脑袋忍着泪,在不断的拳打脚踢下大喊一声,将那胖少年扑倒在地。

    那胖少年毕竟养尊处优,拳头有几分力气,却是对真刀实枪的打架没有多少经验,蝉予的身手是求生中练出来的,二人实力没得比,蝉予很快就占了上风,骑在胖少年身上。

    杨冕看见儿子被欺负,登时就不乐意了,上前要教训蝉予,其他小公子看好友被陌生少年欺负,全都上来帮忙,蝉予身手再好,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他们按倒在地。侍从看情况也怕事情闹大伤了小公子们,这才去分开众人,最后拎起被打的鬓发凌乱,口鼻挂伤的蝉予。

    杨炎成顷推开侍从,过去把蝉予拉到面前检查,确信没有重伤才松了口气,另一边那个被他压在身下打的胖少年在母亲怀里哭哭啼啼,咒骂着蝉予。

    蝉予冷硬着脸,喘着粗气,强压澎湃心潮,一双手攥着拳头还在微微发抖。

    “好小子,有我杨炎氏的风格!硬骨头!”杨炎成顷一拍蝉予肩膀。

    蝉予听见夸奖一愣,抬头看向杨炎成顷,连杨炎芳蔼都少见的冲他露出笑容。

    “以多对少,胜之不武!本家也他妈不过如此,”说罢,杨炎成顷冲地上啐了口浓痰,带着蝉予离开人群,杨炎芳蔼紧随其后。

    唯一没参与殴打的杨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接着他在人群里望了望;“我父亲呢?公子铎去哪里了?”

    侍从也看了看,恭敬回答;“回小公子,公子铎离开约有一炷香了。”

    “你去叫我家相室!让他备好车撵!我要回太子府!”

    侍从听命离去。

    蝉予等三人越过郁郁葱葱的园囿,狭长青石板路,路过几座亮着灯光鼓乐喧闹的宫殿,一路行到车撵停靠的地方。

    “嗯?幼清呢?”杨炎芳蔼率先进车,发现舆内空无一人。

    “刚还在呢,他能去哪?”杨炎成顷道。

    蝉予也有点奇怪,刚才他就不在,似乎从众人出了宫殿,去看篝火起,杨炎幼清就不见了。

    正在他们奇怪时,一行人提着灯笼缓缓走来,打头里是个身着金色滚边白色织锦缎长袍的少年人,蝉予仔细辨认,竟是杨斐。

    他心里一沉,面色冷硬起来,别过脸不去看他。

    杨斐步到三人面前施礼;“刚刚是本家人无礼,杨斐在这里替他们赔不是,希望太子翁主莫要动气,不知道蝉予哥哥伤的怎样,我带了伤药给哥哥。”

    蝉予听他叫自己哥哥,忍不住回头看他,就见杨斐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双手托着一个小木匣。

    “哥哥要回府吗?不嫌弃的话弟弟送你们一程,就当是赎罪了。”

    “不了,我们还等人,弟弟自己回去吧,”蝉予冷冷的开口,他记得这杨斐刚才语气中有天然的优越,不过没有跟他们与自己为敌。

    “是公子云端吧,我父亲也不见了,也许他们去哪里叙旧了,那咱们一同等吧。”

    蝉予反映了一下,才理解了杨斐口中的公子云端指的是杨炎幼清。

    他记得认领名帖上,写的就是杨炎云端这个名字,这是杨炎幼清的本命,而幼清只是他的表字。像是自己和杨炎成顷他们,都直接叫他幼清,已经习惯,而类似杨斐这样的外人,还叫他的本命,即杨炎云端。

    他与杨铎一起消失,蝉予呆了片刻,面上没有表情,一肚子的情怀却是难描述,再想起自己刚才的遭遇,又气恼,又失望,又苦楚。

    好在他深呼吸后稳定身心,一把抢过一宫人手中的灯笼,径自往一个方向健步而去。

    “哥哥,你干什么去!”杨斐追上去。

    “我找他去!!”蝉予脚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