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也会生病

    六点二十三分的时候，电饭煲的提示音第二次响起，摆在桌上的小菜已经不冒热气。门口偶尔悉悉索索一阵，然而不是对门邻居回家了，就是转身上楼了。陈侑没动，他以为沈宁灏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家。

    另一边，沈宁灏焦头烂额地在做表格，从今天开始公司系统更新，仅仅开会就开了一个上午，他的工作任务完全来不及做。在公司吃晚饭的间隙，他才想起来还没和陈侑说过今晚要迟些到家的事情。

    时针走到八时，陈侑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把盘子端进冰箱里。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沈宁灏那个被摔坏的旧手机。他试着按开机键，蜘蛛网状裂开的屏幕没有丝毫变化。他认命地给破手机插上充电机，坐在地板上静静等它开机。

    然而十分钟都过去了，手机愣是没有半点动静。陈侑皱起眉毛，索性掰开了手机壳。

    “靠。”陈侑骂了一声。

    原来手机里的电板被人拿走了。

    他随手把拆开的手机扔在电视柜上。站起身时，他头一阵发昏，撑起的脚一时间没用上力，差点摔下去，得亏及时扶住桌子才稳住身。他没办法，老实倒了杯热水，服了一粒感冒胶囊。

    九点钟，沈宁灏依然没有到家。陈侑伸手在起水雾的镜子上抹了两把，原本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洗发水把原本染上的颜色洗得发黄，金色的发丝从根处长出了黑色。他收回目光，把背后的水珠擦干，套上睡衣。随后，他大摇大摆走进卧室，宛若他才是这个这个房子的主人一般坦然。他埋进被子里，打了个滚，关上了床头灯。

    当意识越飘越远、睡意渐浓的时候，那个该死的混蛋回家了。

    陈侑甚至能听清他脱下皮鞋，打开柜门的声音。让他没想到的是，沈宁灏径直走来，打开了卧室的门，客厅暖色的柔光随之洒进来。陈侑才不想睡笼子，因此他仍然闭着眼睛假装睡觉。沈宁灏大概停留了半分钟，又悄悄关上门。

    然后是熟悉的水声...

    洗好澡的沈宁灏关上房门，摸黑爬上床，期间手还不小心压在了陈侑的肚子上，搞得他差点没忍住飞起一脚。陈侑闭着眼睛，但也感受到温热气息慢慢靠近，微凉的手背轻轻搭在脑门上。

    陈侑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被人照顾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形。

    他更适合去当幼儿园老师吧，陈侑心想，然后想象了一下那副光景，沈宁灏黑着脸被哭闹的小孩子团团围住的景象。他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就知道你没睡着。”沈宁灏收回手。

    “屁。被你压得老子一口血没飙出来。”陈侑睁开眼，做作地咳了两声，还伸手揉了揉肚子。

    “今天没发烧吧？”

    “没。”陈侑是真的有点困，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他又回答了沈宁灏几句后，就没声了。

    沈宁灏眨眨眼，轻轻咕哝了一句。

    陈侑皱了皱眉，这小子说什么呢，没听清。他也不纠结，放任自己与周公会面去了。

    第二天陈侑醒过来的时候，沈宁灏已经在换衣服了。

    “你又发烧了，一会去医院看一下吧。”沈宁灏背对着陈侑在扣衬衣扣子。

    “你什么时候量的体温？”陈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睡觉的时候体温就偏高一点，没事的。”

    陈侑下床，感觉体力恢复得很不错，更不相信沈宁灏的判断了。他搭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漱。

    沈宁灏叹口气，“那你一会自己量一下。”

    陈侑含着牙膏沫沫，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怕沈宁灏耳背听不见，还跑进卧室比了个OK的手势，结果牙膏沫掉在了地板上。

    “你自己弄干净！”沈宁灏看了火大，恨不得抽他。

    陈侑笑嘻嘻从房间里退出去。

    吃完早饭，陈侑乖乖给自己量了体温。

    “多少度？”

    陈侑把水银体温计在手里转了转，看清了红线。

    “呃...38.6℃，确实有点烧。”陈侑有点不相信，拿手背试了试温度。

    好像是有点烫。

    沈宁灏点点头，把屏幕碎成蜘蛛网的手机放到餐桌上，“电板放进去了，到时候办张卡就可以了，你也可以联系到我。”

    陈侑很是诧异，挑了挑眉，论他的心思自然比不过沈宁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侑摩挲下巴，没出声。

    这反应倒是沈宁灏意料之中，他没多解释，然后起身，把椅子推进餐桌里，“走吧，去医院。”

    陈侑嘴里还嚼着青菜香菇馅的包子，听到他这话，一口气吞下去差点噎着。“干嘛？你要和我一起去？”

    沈宁灏今早不知第几次叹气，表情就像在说，不然呢。

    “真不用，吃点药就好了。”陈侑两口喝掉了半袋豆浆。

    “我一个堂妹，低烧一周，去医院看的时候，病毒已经感染到脑袋”，沈宁灏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然后就去世了。”

    “cao，真的假的。”陈侑坐直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宁灏看上去很严肃，应该不是在编故事。他迅速恢复自然，朝沈宁灏摆摆手，“那你把身份证给我，我自己去。”

    说到底只是小感冒去看个病而已，他并不像搞得如此矫情，这点小事哪需要别人陪啊。

    沈宁灏倒也没再坚持，爽快地把身份证递给他，似乎这才是他的本意。

    陈侑撇撇嘴，目送沈宁灏离开。

    而他一直磨蹭到九点半才不情不愿地出门。

    去医院的途中，他路过了移动，但懒得办卡。

    然而即便是工作日，医院依旧忙碌，挂号的人排满了大厅，队伍蛇形弯了三四下。手机没卡，连不上网，没办法网上挂号，陈侑只能耐心地随着队伍慢慢挪动。

    最终，陈侑在十一点十分拿到了挂号，却错过了验血时间，要一直等到下午一点。

    验血报告显示是病毒性感冒，被安排去挂了两瓶水。

    陈侑靠着铁架子发呆，寻思着要如何熬过这个枯燥的时间。于是他掏出手机，意外地发现医院的WiFi可以连接，且不需要手机号注册。微信的账号已经退出登录，但是登录界面上显示了沈宁灏的微信账号。

    老天爷这么给面子？

    陈侑笑了，复制了沈宁灏的账号后，麻溜地登录了自己一个多月没用过的账号，给沈宁灏发送了好友添加的请求。见对方半天没答应，陈侑又把自己的名字发过去。

    沈宁灏也没问他哪来的微信号，很直接地发来一句，“我今天按时下班，我去接你？”

    陈侑撇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离五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然而脑袋上的吊瓶里还有大半瓶，他朝护士挥挥手。

    “怎么了？”戴眼镜的年轻护士朝他走过来。

    “能不能帮我调快一点。”他指了指吊瓶。

    护士没动，“调快了会不舒服。”

    “没关系，麻烦你了。＂陈侑把对话框里输好的文字全都删去了，回了个“好”。

    护士把滚轮向上拨了一下。

    陈侑心里想的，却是沈宁灏刚刚那句话。什么叫接啊，不就是沈宁灏顺路和他一起坐地铁回去吗。

    但他还是没控制住嘴角上弯。

    沈宁灏也很干脆地没再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