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两年前(二)
将男人扶上床,栾桢立即脱下他的衣物,开始处理伤口。 从某种意义上说,栾桢先是认识他的身体,然后才认识他人的。 男人健壮的身上伤痕遍布,双手有捆绑痕迹,腹部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泡水开始溃烂,脚侧面已经红肿,更严重的是,后颈的缝合线被暴力拆开,伤口已经血rou模糊,他甚至能看到裸露的腺体,极其可怖。 对alpha和omega来说,腺体即生命。 尽管头晕目眩,双手微颤,栾桢一刻也不敢耽搁,跪在地上仔细地给男人清理伤口,目光不经意地碰到他的胯下之物,便躲开了,沾着血迹的白色内裤全然湿透,湿哒哒的紧贴在皮肤上,被包裹着的性器形状清晰可见,像一头沉睡的狮子,令同类嫉妒的粗长尺寸凸显着它的存在感,难以让人移开视线。 栾桢惊讶一瞬,男人不止体格健硕,下面那玩意儿也很大,硬起来恐怕更粗更大。 他又看了一眼,默默地叹一口气:alpha与alpha的差别,比天与地的距离还大。 若是男人参加艳情杂志的面试,一定可以成为封面模特。 上完药后,栾桢这时才有机会喘一口气,他快速洗个澡,在壁炉旁边另铺一套被褥入睡,尽管睡不惯硬地板,可实在太累了,他沉沉入睡。 第二天雨停了,但却下起大雪,栾桢偷偷溜出门买东西,用男人的金币买了两套新被褥、四件外套和一根木拐杖。 这场鹅毛大雪持续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男人才苏醒。 如往常一样,栾桢捧着晚饭回房间,走到门口发现门缝透出一丝亮光,他迅速打开门,只见男人闭目坐在床沿,听见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的声响,他猛然张开双眼,瞥一眼栾桢,透出凶相。 犹如被毒蛇盯上的眼神让栾桢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紧张的同时,他关上门,兀自镇定道:“你醒了。” 男人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面前,沉声说:“你——救了我。” 栾桢将冷雨夜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男人听完后没什么反应,低着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栾桢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更没有好奇的想法,把碗递到他面前。 “饭还是暖的,给你吃。” 男人保持沉默,看一眼这碗连rou渣也没有,只有绿油油青菜的饭,皱了皱眉,随即接过碗,他太饿了,哪怕面对毫无食欲的饭菜,还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栾桢坐在壁炉旁全神贯注地翻字典学认字,嘴巴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叫阿强,你叫什么?” 栾桢回头,从口音里觉察出他来自市中心,更早以前「科技城」的饭堂老板提醒他千万不要招惹从市区来的人,那一带全是有钱有势人家,于是胡编乱造一个名字: “我叫阿真,刘勇真。” “阿珍……你真的叫这个名字?” “嗯。” 栾桢被阿强锐利的眼神审视,对方在判断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真真假假亦真亦假以假乱真,不遗余力地彼此猜忌,他从不。没人会在乎陌生人说什么,无所谓真话假话,不好奇阿强的来历与经历,更何况他伤好后肯定就会离开,对栾祯来说,他只在意阿强的钱,只要肯花钱,就是好人。 半晌,阿强收敛眼神,重复念一遍俩人的名字: “阿强和阿珍......有意思。” 栾桢拿了新外套和裤子给阿强,自己则穿上灰色外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从厚实的围巾里发出来:“阿强,我现在要去「科技城」做兼职,很快回来。” 走到门口,他转身再次叮嘱:“最近士兵加强了这片辖区的巡逻,你腿伤还没好,千万不要下地走动。” 那平淡的语气和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与他干净清澈的脸不相称,与他一双眼睛也不相符。 阿强凝视栾桢的眼睛,继续保持着沉默。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阿强才淡淡地回应一声:“嗯。” 刘勇真这才离开。 吃完饭有些犯困,阿强决定睡一觉,一个翻身扯到伤口,睡梦中被剧烈疼痛惊醒,他撑起来靠在床头缓神,意识逐渐清晰,可以听到浴室的水声。 浴室在床正对面,面积极小,门上挂着一块蓝色遮光布,却只能遮住上半身。 阿强靠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勇真裸露的下半身。 白皙双腿修长笔直,肌rou匀称,水顺着大腿根而下,烫得皮肤发红。视线逆流而上,他面壁而站,屁股半露显出圆润挺翘的臀,冒出的白汽如雾一样聚拢,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两臀间隐秘的缝隙。 是那种会把男人欲望唤醒的无意识的诱惑,诱人得很。 这样想着,阿强睡意全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头脑随之变得清醒起来,一个想法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强烈。 墨黑如漆的房内,静寂如死,唯一的声源和光源来自于浴室,昏黄的灯光照在床的后半段,映在他脸上,像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偷窥者,表情晦暗不明。 灯光将刘勇真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水声戛然而止,他侧过身开始穿衣服,影子在金黄色的光上舞动着。 凭借着黑暗的掩护,阿强从床边摸出一根烟,点不着,又划一根火柴,这回着了,他熟练地吐烟,太久没吸烟以至于吸得又猛又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不知道昏迷的第几天,他短暂地醒过一次,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灵动的眼睛,眼里像有一泉清水似的,透亮得夺人双目。 “这双眼睛真他吗好看......”再次失去意识前,他脑海跳出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可思议,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心思。 “鼻尖红红的也好看......” “他居然在帮我擦身体......” 再次昏迷。 苏醒后,他发现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天花板上灯影摇曳,起身四顾,房子里没其他人,壁炉的木柴烧得劈啪作响,书整齐地摆在书桌上。 正在想是谁救了他时,刘勇真碰巧出现在门口,他停下摸向后腰的动作。 这才有两人后来的对话。 这时刘勇真洗完澡出来,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烟味,他盯着阿强,义正词严:“这里不可以吸烟。” 两人今晚本无交流,栾桢第一个开口。 阿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置若罔闻。 栾桢皱了皱眉,豁然伸手,从他口中夺走烟,直接扔到壁炉里,半根烟尸首无存。 阿强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笑容中又带点儿不屑,言谈的声腔却温和有余。 “是你妨碍到我抽烟才对吧?” 强盗逻辑! 栾桢一时无语,紧接着抓起桌上的烟,未经允许,将这包被雨淋湿又烘干的烟被扔进壁炉里,顷刻间化为灰烬,再懒得搭理阿强,他躺回被窝睡觉。 见状,阿强发出一声哂笑,声音足以让栾桢听得见,又说:“你救我的那天晚上,有没有看见一袋金币?” 话音未落,栾桢抢先说:“金币?我没有看见。”言毕落荒而逃似的背过身,努力控制住情绪,完全是心虚作祟,他不仅拿走金币,还藏了起来,埋在外面的草地里。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最安全,一定不会被发现。 好吧,阿强无所谓地说,他本来也不指望能找回。 栾桢默默松一口气。 房间陷入长久的安静,两人一上一下,各自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这天夜里,栾桢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地板太硬了,他向来睡不惯硬床,失眠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上来,我们可以一起睡。” 阿强突然说,声音沉如闷雷,在沉闷的屋子里显得极其清晰有力,他早就听见刘勇真翻来覆去的声音。 栾桢愣了一下,惊讶阿强居然同样失眠,听了他的话,犹豫一瞬,内心胆战心惊地想着两个alpha睡同一张床会发生什么?抵不过困意,抱起枕头和被子磨磨蹭蹭地上床。 不会, alpha与alpha在一起可是犯法的! 如此想法,身体的反应却相反,他离阿强远远的,靠墙而睡,各自盖一张被子。 “你睡那么远,不怕半夜冷死吗?” 阿强看着缩在墙角的刘勇真,又亮了喉咙,虽然炉火彻夜燃烧,但不可能暖和每一个角落,他睡在床边离壁炉较近,而健壮的身体挡住全部热量,刘勇真只有挨冻的份。 刘勇真用警觉的目光忽明忽暗地打量他,迟疑不决。 阿强又气又恼,扯走他的被子,叠在自己的被子之上,接着把他拉到身旁,埋头压在对方耳边说: “你在怕什么?怕我强迫你跟我上床?你放心,除非你主动投怀送抱,否则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两人同盖一张被子,肩并肩。 “alpha与alpha在一起是犯法的。”栾桢提醒道。 “上床而已,没关系,我可以做法外之徒。” “你这么干还不如干脆让我死。” 栾桢小声说,透出几分冷漠和傲慢,随即背过身睡觉,有那么一秒,他觉得好像在话音刚落后阿强暧昧地笑了一下。阿强的话实在令人浮想联翩,他希望是玩笑话,换句话说,他一点都不想与阿强有纠葛,倘若发生那种事,社会性死亡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会被赶出门。 一瞬间他开始讨厌自己贪婪,后悔救下阿强,这无异于引火烧身。一波一波的思潮接连涌来,而他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栾桢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阿强从床上起来,撑着拐杖走路的声音,身边位置一空,丝丝凉意溜进被窝里,他看一眼挂钟,很快被睡意卷回梦乡。 栾桢醒得很早,意识模糊间他感觉自己似乎靠在墙上,手枕着一团软软的东西,睁开眼才发现居然靠在阿强胸膛上,手搭在腰,阿强同样扣住他的肩膀,勃起的下半身顶在他大腿。 两人的距离极近,阿强青色的胡子渣扎得脸疼,栾桢猛然惊醒,脱离他的怀抱,所幸对方睡得很沉并未察觉。 栾桢心里有些虚实不定的无措,隐隐约约记得由于后半夜太冷,所以才钻到阿强怀里。心里一烦,眉头也皱了起来,为掩饰这种无措,他早早地去厨房给家人做早餐。 栾律存第一个到厨房,两人虽是兄弟,但相看两生厌,因此双方都没有打招呼,装作没看见,他吃完早饭就背上书包出门,过了一会儿又折返,打开冰箱拿走两瓶水。 栾桢往那儿看了一眼,这不经意的一眼,让他大吃一惊,他清楚地看见栾律存弯腰时,腰上露出的几个鲜红吻痕,十分显眼。他触电似的移开目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 难道昨晚......那个alpha又来了? 栾桢隐在窗帘后,透过窗户望着栾律存远去的背影,他匆匆跑到他的房间,径直走向垃圾桶——果然看见了一个避孕套!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股带着不可思议的狂热和亢奋透过血液,流到他的四肢百骸里。 回到小木屋,阿强已经起床,正对着镜子剃头发刮胡子,破碎的镜子映出他的样子,黑发寸头,眼睛总是阴沉沉的,透露出凶恶,右耳戴着一枚耳钉,给栾桢的第一印象是此人不好惹,像一个爬满毒蛇和蛇蝎的内心阴暗之人,他上一秒对你微笑示好,下一秒就能把你扔到冰冷阴森的屠宰场。 但必须承认,他的外貌和身材符合很多人的高标准择偶要求,如果重婚合法,大概会有人愿意当他的第一百个老婆。 阿强自愈能力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痊愈,腺体和腿伤的恢复期很长,然而他已能自理,不用栾桢帮忙上药。 见他回来,阿强拄着拐杖走到栾桢面前,没注意到他略微尴尬的脸色,直截了当地给他200个金币,让他去买一个完好的镜子以及rou。 “买什么rou都行,你随便买,越多越好。” “哦。” 栾桢接过钱,金币沉甸甸的,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出门后,他没有直接去超市,而是拐个弯,来到一块空地前,将藏在泥土里的一袋金币徒手挖出来,仔细地数了数金币的数量,一个不少。 真是奇怪。 栾桢看了看袋子的金币,又看一看手里的200金币,满头疑惑。 既然袋子的金币一个不少,那阿强的金币从何而来?亦或他真的很有钱,身上还有其他金币? 他一时寻不到答案,或许根本落实不到答案,只好抱着疑惑去超市,按照阿强的要求把镜子和rou一起买回去。 晚上,栾桢在壁炉支一口锅,煮了一桌全rou宴,时隔多日,阿强终于吃到rou,把rou一扫而光,栾桢胃口小,但也吃了不少rou,栾家只有贵客临门和过年才吃得上rou,在这些重要的场合,他往往吃不上玉盘珍馐。 阿强坐在地上消食,眼角余光察觉到刘勇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侧过头,正想问怎么了,刘勇真却突然冲他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谢谢你,阿强。”刘勇真说,眼睛微弯,眉眼含笑意,是很真诚开朗的笑容。 阿强眼神微动,懂他的意思,一顿饭而已。 “真要谢我,就给我买包烟。” 刘勇真摇摇头,再一次冲他笑,笑意几乎从眼睛里满出来,白牙晃眼。 一个平时讲话淡淡的、冷冷的人,这会儿一颦一笑,眉眼饱含风情,笑意溢到阿强心底里,激起千层浪。 他简直无法移开眼,呼吸一重,心神跟着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