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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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一楼的有个耳朵不好使,没子女照顾的独居老太太。从我逃离家之后住在这里的那么多年,几乎每次留意时都能看到她坐在自己家门口,望着那棵她家自己先前种的海棠树。 我从地上捡掉下来的海棠果偷偷吃的时候,被她发现过,她笑着和我说。可以直接过来摘,反正这一树的果子她也吃不完,都掉地上烂了。 我不好意思直视她,只能说声:“谢谢。” 她大声说:“我耳朵不好,听不见啊。” 我是从那时才知道她耳朵不好的,难怪她嗓门总是很大。 我从窗边往下看的时候,经常嫌弃果子掉到地上要清扫的环卫工拿了把电锯,把长满果子的树枝几乎全砍掉了。 老太太难得站了起来,步伐不稳、晃晃悠悠地埋头在大路上捡起四散的海棠果。 原来果叶繁茂,一大团的郁郁葱葱的喜人景象,变成了被锯得几根里倒歪斜的光秃树枝 我想,这环卫工看着都七八十岁了,怎么还干这爬树的事儿呢?不会犯病吗。 然后那环卫工在树干上的身子一晃,就突然砸到地上了。 过路的人发出刺耳惊叫,老太太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怀里捡的果子散得满地都是。 那具瘦削干巴的身体和那些砍断的海棠树枝躺在了一堆。居然很相似。 海棠果如果忽略大小的话,和苹果长得有点像。 后来,我从兜子里挑了个最大、最好看的苹果,慢慢走下了楼,放在了她常坐的椅子上。 我好久没出门了,直接吸入外面的空气确实感到新鲜,温暖的阳光也直接照在了我的身上,还挺舒服的。 我眯起眼睛,撑在海棠树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 越到后面,我的药越没用了,量越来越大,而且我吃的是阿片类止痛药,我发现自己已经染上药瘾了。可是没钱再去买了。 我的身体很虚弱、很沉重,肿瘤肯定是恶性的,它增殖的太快,把我的肚皮都顶得微微隆起来了。 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我日渐瘦削虚弱的身体,甚至还为我买菜做饭。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 我赤身裸体,死死蜷缩在床上、药瘾和疼痛让我流汗着哆嗦,我神智不清地怀疑自己这样蜷着身体会挤压到那个肿瘤,所以才会那么疼,于是我又舒展开身体,发现根本丝毫没有改变。 他穿好外套蹲在我的床边,还是微笑着摸着我全是冷汗的侧脸,说:“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你就不会痛了。” 我浑身无力,明明几乎已经虚弱的天天卧床了,但还是好累。 他凉凉的手摸上我的脸,居然有种镇定的作用,我闭上眼,好像痛昏了过去、又好像睡了过去。 —————————————————— 他回来了,我昏昏沉沉地被他叫醒,他身上有一股nongnong的酒精和香烟、香水的混合味道。 很呛、很乱。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从外套的兜里掏出几粒五颜六色的药丸,说:“想吃吗?我吃过,很好吃、是甜的,吃完就不觉得疼了。” 我就跟找到解脱一切的神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把他摆在我面前的药丸塞进嘴里吞干净了。 “你骗我,一点甜味都没有…”我说。 他眯着眼睛冲我笑,他说,你再等等,等等就变甜了。 我心想,怎么可能呢、我都已经咽下肚子里了。却忽然涌上一阵剧烈的晕眩感,双眼疲劳又迷眩地缓慢开合了几下,我居然又看到他的黑色尾巴和獠牙了。而且,我真的没感觉到疼了,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快乐和幸福。 我对他说:“我又看到你的尾巴了,你别藏着了。” 他愣了一下,笑着反问我:“是吗?我的尾巴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又细又长……是黑色的,很好看。” 他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他爬上我的床,抱着我笑着说道:“这个世界不适合这么变态的你,来我的世界吧。” 我高兴极了,说:“好!” 他拉着我一起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玻璃窗,外面的风吹起他的发丝,露出他更加苍白易碎的脆弱脸庞,他看着窗外破旧的景象,低声说:“不,是这个变态的地方不适合你。” 他牵着我的手,漆黑的的巨大rou翼骤然间展开,漂亮美丽极了,比人们想象中天使的那种白色羽毛的翅膀要性感多了。 他笑着说:“闭上眼睛,我带你飞。” 我听到他说 会带我轻飘飘地飞到他的世界 我好开心 我的身体 终于不用那么沉重了 我也笑着说 好 我闭上眼睛了 他说 跟着我 一步 两步 三步 我的脚下突然空了 但是我被他抱在怀里 我一点都不害怕 然后 我去了他的世界 —————————— “诶,你知道吗,咱们隔壁那个小区死了俩男的,好像是一起跳楼自杀了!还有一个连衣服都没穿!” “知道啊!还有人把尸体拍视频发到网上了,我都看见了,一地的血……!吓死人了” “就是的!你说好端端的跳什么楼啊!多膈应人啊,人家邻居还怎么住啊?” “嘘——少说几句吧,人家刚去世。” “哼……听说那俩男都不正常,几天都不出门,偶尔就那个矮个子的出门买点吃的,他们邻居说那男的老是半夜才回来,就跟出去卖的一样…” “哟…估计他俩本来就都是什么神经病吧……” —————————— 他们的肢体摔落在地面上所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留给这个世界的一道伤疤。 只不过太微不足道了,清理血迹和迸裂的脑浆的高压水枪在上面只喷射了一小会儿,就全消失不见了 于是,这个世界刚刚留下的伤疤就若无其事地愈合了。 他们的伤疤也随着永恒灭亡的火焰消亡、不、是也“愈合”了【注释1】。 【注释1】:“永恒灭亡的火焰”指无人认领的尸体最后被送往火化;伤疤得到“愈合”意为被火化的火焰熔化,也可讽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