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END:花有重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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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分站在化龙桥两侧,金河在炽热的阳光下眯了一下眼,看到小师弟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提着剑踩上桥阶。 当初师父让他们去杀“雨之龙”,也是这样一个正午,那是小师弟第一次握住开刃的剑。 赵合庆喝得醉醺醺的,路上甚至不小心撞倒一位路人。金河的肩颈却一下绷紧,对方发现他们了,那双属于剑客的、骨节粗粝宽大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他们对付他,有胜算,但仍然太过稚嫩。小师弟此刻如昨日,昨日如此刻,漠然走上桥,和那位成名已久的剑豪擦肩而过,剑在那一瞬间出鞘,小师弟肋侧中剑,倒在地上。 金河抱着必死的决心,拔剑跳起,冲赵合庆杀去,时间在那一刻放得无限慢,以至于金河看到“雨中龙”的神情缓慢地从轻蔑变至惊恐,整只右臂抛到了上空——柳青洲刚刚斩下了他的手臂,快到两位高手也没能察觉,可谓惊鸿一剑。 他想到从前,此刻再看柳青洲,牙齿都在抖,心中涌上悲、痛、恨,几乎想要代替师父斩了这个逆徒,或者让这个人斩下自己的头颅。 短短的一段路,于他是一种莫大的煎熬。柳青洲已经站在比师父矮一阶的桥面上,抬头看他。 “面对授业的恩师,不跪吗?”柳游春冷淡地问。 “怕师父不认我,不敢下跪。”他想要一个答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游春。 柳游春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他不要这个弟子,现在也就不再要求他下跪。 “……那你可看好了。”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剑柄,转瞬出剑,迅如雷霆、振聋发聩,一旁的弟子们被声威所慑,竟有不敢睁眼者。面临骤雨,柳青洲却如一条鱼,水面雷声震震,他则灵巧地游走在深幽的湖底。 可惜天下第一的剑客仍然是他柳游春,他斜过身,在柳青洲的剑刺过来时用右臂紧紧胁住剑锋,左手已然抛出腰间短剑,刺入柳青洲的心脏。 ! 金河吐出一口浊气,看到小师弟丢下剑,呕出一口黑稠的血从桥面翻下。 那些弟子呆呆站着,竟没有一个记住去拦。 金河刚要跳下水,却听到师父说“罢了,不知尸体会被冲到哪里。他本来就是要祭给水神的命,也算尘缘两归。” 惊才绝艳的柳氏青洲就这样轻易地殒命化龙桥,莫说他们怅然若失,连老天也似乎觉得惋惜。 这本该在五年前湮灭的幽魂突然回来索命了,在风雨欲来的沉闷中,陛下的特使携带诏书秘访柳氏——是柳青洲。 他长大了,面容介于少年的柔和与青年的俊美之间,神情也不再空洞乏味。柳青洲左手缠着一条银鞭,腰间佩剑,镇定自若地看着目眦欲裂的大师兄。 “是你杀了——” “放肆,”柳青洲身边的随从厉喝道,“见到御前使,为何不行礼?” 师安已经下跪,口中恭敬地称呼:“布衣师安拜见御前使大人。” 面前的人不再是小师弟,甚至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尊贵的陛下使者,是剑客们赖以仰仗的权势之阶。 “我是特意来完成师父夙愿的,同时也是为成全我自己。”他的目光略过眼前师兄,看向庭院之后,“他在那里吗?” 师父的愿望?金河全身一震,不自觉看向侍从捧着的诏书。 在达官显贵、布衣流莽之间风靡的戏剧隐喻的便是柳游春的故事。 世代为帝王剑术老师的豪门柳氏,却被自己捡来的弟子杀害了掌门人,权位亦被谋夺。 年仅17岁的孤子独身奔赴帝京,向陛下乞求血亲复仇。纵使大仇得报,可他仍然太过年轻,柳氏从他那一代便失去了帝师的地位。 师父的性情如此诡谲,想必也是年少所面临的种种可怖与懊悔造成的吧, 而现在同样忘恩负义的柳青洲却说他是为完成师父夙愿,携带诏书而来。 他们惊疑不定地迎柳青洲进入庭院,师父冷然立于门庭,两位当世顶尖剑客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柳青洲的脸上裂开一道笑容,他的兴奋、道不清的渴望、血洗一样的杀意从裂口中倾涌而出。 他拿过诏书,柳游春面不改色地弯下了膝盖,跪伏于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云笼银榜,青方列长子之宫;岳峻山绛,席启元良之座。今柳氏一门双杰,德懋日新,兹以覃恩,特授其一为太子少傅。俾戚恭敬温文之德,将春华同秋实,齐收必东壁。” 柳游春倏然抬起头,柳青洲已然将诏书递于他手,在从上至下的一瞬之间,他唇舌微动,做出了“只有我”的口型——赋予柳氏荣耀,赋予你荣耀的只有我,无论是剑术还是权利,只有我能让你登上巅峰。 他们二人之间谁会是未来帝王的老师? 柳青洲捧出朱红木匣,微笑道:“里面是五师兄的头颅,也是我送给师父的婚书。只要师父接下,我就自动退出角逐。” “太子的老师,恐怕不允许德行有亏。”柳游春没过问他为何执意要杀死自己的师兄,直接拒绝他无礼的要求。 “贪慕颜色,便可不顾男女,与之欢好。我一片诚心,师父又何须顾虑师徒有别、阴阳不合。” “你要在哪里比武?”他只凝声问。 “有条件,我若赢了师父,师父仍要嫁给我,这是你和我…都是今生唯一一次机会。” “那我会杀了你。”他阴沉沉地看一眼柳青洲。 银鞭已经像毒蛇一样张口扑来,紧紧缠住柳游春的剑柄,他却急步顺着鞭子抽身而上,拔出了柳青洲的剑。沉铁打造的鞭柄闪电袭来,重重砸向他的手腕,尾端一甩,剑被抛至上空。 短剑斜刺而下,却被蛇鞭打开,柳游春抓住剑锋,手一滑,已经顺势握牢剑柄,他们都抢到了对方的剑。 一时剑声飞响,弟子和侍从都退避廊下,胆战心惊地目睹师徒二人的生死搏杀。 血从柳游春的虎口潺潺而下,他刚刚被敲上手腕,手间不免更加用力。柳青洲的身上同样血迹泊泊,他还没办法对付那柄神出鬼没的短剑。 他们具是一心二用,但比之五年前,柳游春对他一无所知,在斩星滑过时,长鞭已如蛇盘,硬生生挡下致命一击。 他满头冷汗,剑抵上了柳游春的脖子。 “你输了,”他打量着师父,手臂已经被震麻,现在不能松手,不然再无翻身之力。 师父如果不能服他,他只觉牙关战栗,情不自禁将剑尖抵入一分,血迹从白皙脖颈滑下。 叮当一声,柳游春松开了手,语气中难免叹恨:“是我输了。” 支撑着他脊背和气度的仇恨与不甘也似乎一同从他身上消去,柳青洲像被蛊住了,竟然在此刻丢下剑,紧紧搂住他。 他的眼眶流下酸涩的泪水,他已经学会了笑、学会害怕、学会狠心,但是他仍然困在那具木偶般的身躯中。他此刻脱离出来了,人生第一次开始嚎啕大哭。 柳游春是救了他,但真的对得起他吗?那十年简直能成为任何人的噩梦,但他仍然如此怀恋,一张白纸无所谓书写的是醒世良言还是荒唐鬼话,他只等着有一个人力透纸背。 柳游春感受着伏在自己肩头的颤动,那些guntang的眼泪一滴滴渗入衣服,他迟疑地但真如一位慈师般拍拍他的脊背。 他们之间仍有隔阂,但已突然恍然自己都错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