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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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夏荷冬雪。 他们在此地度过了两个年头,除夕那日,花妖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沈异生爱吃的,那一晚,他头一次感受到团圆之意。 紧接着,随着蛙鸣蝉闹,夏天来了。天气逐渐炎热,家家户户挂起菖蒲,街道上散着雄黄的气味。 门突然被敲响了,外头传来几声叫唤。 沈异生放下手中的书,打开门,只见三、四个同龄孩子站在外头,其中一个拉着他就向外走。 自从有一回,沈异生在街上,看到一群小孩踢着彩球,花妖注意到他的视线,便拉着他的手过去。 「这是我的弟弟,沈异生。」花妖说。「可以和你们一道玩耍麽?」 小孩哪有什麽心机,只一会儿,就嬉闹在一块,住的都隔着几条街,那日後,时不时地在午後找沈异生去广场处踢毽子,打小鸟,翻花绳。 「哥哥我出门了!」 花妖在里头应了一声。 「今天玩风筝!」余明扬了扬手上用竹篾糊着纸做成的彩绘蝴蝶。 旁边有小孩立刻插嘴道:「你爷爷又给你做啦,真好啊。」 余明家里做木工,手头较为宽裕,老人家又疼小孙子,时常给他做些小玩意,让他显摆,因此在这群孩子里最有人气。 「哎,沈异生,你哥哥真好看。」 一个小姑娘悄悄对他说道。 她是王岐的meimei,王燕,先前因为生病,很少出门,最近才开始加入他们。 他很高兴,不忘吹捧:「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娶亲了没啊?」 沈异生愣了一下,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王岐立刻凑上前,贱兮兮地笑:「她喜欢你哥呢。」 王燕红着脸,使力拍了王岐後背几下,王岐躲到他身後,「我好心帮你问,你还不乐意啊!」 一群人嘻笑打闹,这个问题却点醒了沈异生。 他回去时,忍不住问了花妖,「哥哥有考虑娶媳妇麽?」 花妖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没有。」想是小孩怕自己扔下他,於是又笑着说:「养你一个就够啦。」 他腾的一下,红了脸。 过了许久,小声道: 「以後换我养哥哥。」 花妖揉了揉他的头,不置可否。 既夸下海口,便需学上一门技艺,沈异生原先同余明说好,要上他家做学徒。没想到,几日後,余明却改口了,上了他家也不让他进门,见着他更是避如蛇蠍。 他原以为是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朋友,结果没几天,就连镇上的气氛,都有些奇怪──他和哥哥上街时,偶尔会收到不善的目光,甚至传来针对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他到广场,小孩一看到他就作鸟兽散,他皱了皱眉,冲上前抓住跑最慢的余明。 「我娘叫我们,不要跟你玩。」余明说。 「为什麽?」 「因为你的哥哥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明明是个男人,还勾引别人丈夫。」 沈异生愣住了,脱口而出:「你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 「我哥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我没有胡说!」余明也急了,「我娘说是隔壁张婶跟他说的,说你哥和张二伯,被人抓到在干下贱的勾当!」 张家二伯他知道,是个皮肤黝黑高大的庄稼汉,早就娶了媳妇,生了四个小孩。 沈异生浑身发冷,余明也许并不确切理解这些字眼是什麽意思,但他知道──一时之间,来路不明的钱财,夜间的行踪,都一一冒了出来,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有了解释。 他转身,快步奔回自己屋子。 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他心头一跳,转进内室,才看到散着长发、靠坐在床头的哥哥。 「嗯,怎麽这麽早?」 见他进来,花妖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话本。 沈异生咬咬牙,走向前,拉住花妖的手。 「哥哥,我可以工作的……就是回去乞讨也行,我不觉得苦的。」 他皱眉道:「什麽意思?」 「晚上,晚上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我也可以挣钱的,」沈异生难过的说,「对不起,都是为了养我……否则哥哥怎须如此委屈自己。」 花妖登时便明白了。 他把手抽回来,痛快道:「……你误会了。」 「我是因着喜欢才做的,倒不全是为了挣钱。」 喜欢? 沈异生瞪大眼睛,「所以你,你是真心喜欢那张二伯?」又道:「可是他已有妻儿了啊!况且你俩同为男子……怎能……」 「同为男子,怎麽不能?」花妖平静道。「而且我不喜欢那人,只是享受与他做那事罢了。」 「……」 不喜欢那人,却享受做那事……这是什麽意思? 他以往在街上流浪时,偶有好心的青楼女子会盆好一钵剩饭,招着手让他藏在後门墙边吃。 他听得那些嫖客与妓子的调笑,各种污言秽语,甚至有时在巷弄,也不进屋,就旁若无人亲热起来。 男人与女人最多,小倌却也是有的,只是他怎麽也无法想像,哥哥曲意逢迎、卖笑讨好另一个男人的样子,而这个另一个男人,经过余明所言,现下有了形象──他咬着牙,只是稍微一设想,心脏就猛地揪在一处,难以呼吸。 小凝姊姊总说,等她存够了银两,把自己赎了出去,就要找个老实男人嫁了。不要长相英俊,也不须有钱,老一点的,也没关系。她涂着蔻丹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嘴唇,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总是有些行业,注定就是下贱不堪。 他从有意识开始,便随着穷困饥饿一同长大,明白人人各有难处,自己都不过一要饭的孤儿,怎可能还有资格认为谁贵谁贱。 但哥哥现在却告诉他,他与男人做那事,不为挣钱,也不为相守,只是享受。 一时之间,竟说不清是鄙夷还是不值。 还是说── 其实是我听错了? 或是我……搞错了? 他忍不住又想到,甚至渐渐希冀起来。毕竟这样更合理,况且对方的神色,太过稀松平常,半分不像被人撞破情事後的反应。 花妖并不知晓,不过这一刻钟,沈异生便转过万般心绪,他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起行囊。 在人间许久,他也明白人类有道德伦常,就算在他眼中,并不觉得巫山云雨是什麽肮脏龌齰之事,还是尽量避开,能不惹是非就不惹是非。 现下既然沈异生会来问他,就表示已经传了开来。 可他已经处处小心谨慎,怎地还会暴露? 他以为是运气不好,却不知道,这事儿还要从他的那一脚说起。 几日前,他和一壮硕男人好上,对方情正浓时,粗喘着气,疯狂抽动胯下,嘴里不乾不净喊了句: 「shuangma?小sao货?」 这话登时触了他的逆鳞── 凤来馆乃城中最大青楼,里头妓子皆识六艺,懂诗赋,来往恩客也多为文人贵族,就是床事,也极尽风雅作派……他怎忍受的了此等粗俗言语,心情不好,连带影响食慾,当即一个翻身,把人猛踹下床。 那壮汉捂着下身哀号,他看也不看,甩手就走。哪知对方心有不忿,自觉颜面尽失,喝醉了酒,把这事同他人抖了出来。经过几次来回,很快便传到他婆娘那里,气的天天扯着自己汉子耳朵骂,这一下,镇子里的都知晓,张二牛找了兔儿爷。 不论如何,这处是待不下去了,他不担心闲言碎语,只是怕又有人找道士上门──运气好,挨上几鞭;运气不好,可就真要魂飞魄散。 沈异生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收拾,一语不发。 「一起走麽?」他问。 沈异生木然点头,然後又反应过来:「要去哪里?」 他也不解释,只是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包起来,望了望天色,心情极差,「咱们得快一些,要在天黑前找到落脚处。」 一路上,心照不宣,两人都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沈异生以为离开是要断了这些干系,因此虽然有太多疑问,却怕惹得对方厌烦而问不出口。他看得出来沈惑弦不愿谈论这事,再加上自己替对方找的藉口──毕竟他从没亲眼见到余明口中的肮脏事,沈惑弦身上又是一股乾净的气息,像贵公子一般,完全无法想像那幅样貌。 花妖则是心生烦躁,暗自想着下回得挑选还未娶妻的男子,才不会又多生事端。 出了镇外,走上林中官道,花妖配合着他的脚程,缓慢前行,走了三四日了,还没见到一间客舍。 虽然在外头餐风露宿,三餐都只有乾粮配水,白日赶路时,从树叶间照下来的阳光,可以把人晒伤,身上永远湿答答的流着汗。沈异生却不觉辛苦,甚至很喜欢这般,只有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刻。 花妖也发现了他的小心思,捏了捏他的脸:「每天给虫子咬,吃硬梆梆的饼子,怎地还这麽开心。」 ……因为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快乐。 他摇摇头,没有说出口。 水声潺潺。 又是汗水黏腻的一日,他们运气极好的在歇脚处附近找到一汪潭水,恰巧水袋也快空了。装满水後,花妖卷起下摆,坐在石边,将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伸进冰凉的潭里。 「脱了衣服,洗一洗罢。」花妖道。 沈异生也担心自己一身臭汗,惹对方不快,早有此意,当即除了衣物鞋袜。 和两年前相比,他又更高了一些,被沈惑弦好吃好喝的养着,肋骨终於不再那麽明显,看得出少年人的身驱。双手摀着下身,背对着花妖慢慢坐进水里,就听得身後传来笑声。 「……异生长大啦。」 花妖伸长腿,点了点他的肩膀。 他恼怒的抓住那恶意作乱的脚掌,触手滑腻,节骨分明,脚背隐隐突起青筋,圆润的趾头在他手心里挠着,像是上好白玉雕成的藏品──他只抓了一会,便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不敢再深思。 当天睡下後,沈异生不知怎地,忽然在夜半惊醒。 转身一看,发现哥哥不在身旁,急急起身寻找。这附近虽然没有猛兽,但他怕对方遭遇不测,一眼望去,草丛处没有人影,沈异生便往树林中搜寻。 走着走着,忽听得有微弱的呻吟声从远处传来,他循声而去,只觉景色益发熟悉,等看清前方後,才愕然发现这儿正是几个时辰前,他们用以消暑的潭水。 潭水中,有两人正赤裸的抱在一起,在月色下幕天席地的交媾。 那呻吟声便是从其中一人嘴里发出。 沈异生瞪大眼睛,难以想像竟有人如此大胆,正要悄悄离开,却猛地停住。 又仔细看去,一个熟悉的面容便撞至眼前。 沈惑弦被正面压在岸边,两手攀着男人肩膀,仰着头发出甜腻的喘息,两人下身俱在水中,但从男人疯狂摇动的腰身和刺耳的rou体撞击声,不难想像,底下是怎样一番激烈的光景。 又是几下快速抽插後,男子猛地死死抵着花妖的胯粗喘着不动,花妖颤了颤,伸出手捧着他的头,与他接吻,唇舌相连,发出啧啧水声。 他在远处,一动也不敢动,只觉浑身冰凉。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错愕,忌妒,厌恶,酸楚──此般种种,皆化为难以言喻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