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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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越近,沈异生偶尔会梦到过去的片段,有时看到熟悉景象,也能回忆起少许事物。这让他很是欣喜,好似正逐渐找回自己遗失之物。 「惑弦哥,师叔说了,再有五日便大功告成。」 沈异生难掩兴奋的说道,沈惑弦偏头望了望他,又夹了一块素rou到他碗里。 「那正好,结束时再隔一日,便是中秋。」 沈异生啊了一声,「听说镇上有间糕饼店名闻遐迩,要不要嚐嚐?」 沈惑弦却不接话,只问:「之後你要做何打算?」 沈异生犹豫了下,忽然生出迷茫。见他不答,沈惑弦又低声说:「我们还没看雪呢。」 他连忙道:「既是当时说好的,那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只是他既知道自己为何人门下,於礼总是要回门中报个平安,可听真人说师父弟子众多,自己想必也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又有些迟疑。 隔天晚上,沈异生打坐完毕回房,却发现屋子里竟没有人,他疑惑地走到院外,问了路过的小道童,都说没见沈惑弦出去。 他又四处找了找,眼见天色渐暗,益发担忧。忽然想起沈惑弦这几日似乎闷闷不乐,话也少上许多,但他满心都只顾着自己,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时有些懊悔,他快步走回屋外,希冀落空,窗棂里依然透着一片黑,与他离去时并未差别。 正旁徨间,忽然听得上方树影摇动。 他一抬头,便见找了许久的男子正坐在树枝上,白衣飘飘,姿态慵懒,手里端着一瓷白小碗。 「惑弦哥!」 男子听得有人叫他,垂下头眯了眯眼似乎想确定,沈异生又叫了声。这会他看清了,朝沈异生招了招手。 沈异生无奈,抓着枝干轻巧的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旁边,尚未开口,就被一把扯了过去。 他一下重心不稳,迳自栽进了沈惑弦怀里。 「异生。」 沈惑弦勾着他的颈子,像抱着小孩般紧紧环着沈异生的上半身。他低垂着头,一头长发铺在沈异生脸上,两人的脸靠得异常近,甜腻的酒气和沈惑弦身上的香气随着呼吸喷洒到沈异生脸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 「……异生。」 沈惑弦又叫了一声。他眼光迷离,脸色潮红,约莫是喝得多了。 沈异生别过头,正想着把人哄下去,脸颊却忽然被一滴guntang的液体砸上。 他讶异地望过去,沈惑弦竟是哭了。 犹如断线的珍珠,有了开头後,便越掉越凶。沈惑弦即是哭泣,也安静异常,一双剪水秋瞳映着点点月光,怔怔的望着他。 沈异生不知道为什麽,那一瞬间竟觉得心脏漏跳一拍。 他看着对方嘴唇轻轻动了动,心里却怪异的想着:「若是惑弦哥此时要我做任何事,就是要我死,我大概都不会犹豫半分罢。」 沈惑弦自然不会叫他去死,却也没想到,对方竟对他道:「不要厌恶我。」 那语气甚是哀求,他心中一痛,想也不想立刻说:「我怎麽会──」 「不要离开我……不要憎恶我……」 沈异生一愣,联想到近日,忽地明白过来。 见他不答话,沈惑弦又低下头,像小兽亲昵般脸颊蹭着他的脸颊。嘴里只是反覆说着这几句话。 他想说不会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竟闪过些许微妙的情感。 沈惑弦怕他找回记忆吗? 可他已经知道对方的身分,是他曾表现出让人误会的抵触吗? 又或是,失忆前,发生过什麽事? 他不敢问,忽视心里那点惊滔骇浪,只是伸出手回抱住已经昏沉睡去的沈惑弦。 不多不少正是十五日,青羽真人的回信终於抵达。沈异生刚被小道童唤去内室,还未开口,便听到一声娇俏的:「小异生!」 只见一穿着宝蓝道袍,年岁稍大但依旧不掩秀丽的女子朝着他挥手。沈异生瞧她面貌,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明镜师姐?」 「小异生,还记得我?」明镜又惊又喜,她第一次见到这师弟时,对方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除了师父外,与谁都不熟,她便时常同这小师弟说话,甚至私下里悉心指导,久而久之,两人竟是情同亲姊弟。听得沈异生意外之後,她更是秉持着死要见屍的信念四处寻找打听,也是恰好,接到消息时她正在不远处,连忙放下手边事物快马赶来。 「你……」她本想上前抱住小师弟,可见对方已是成熟青年,於是转而拉住沈异生的手。「现下可好?」 沈异生虽然还是什麽都没想起来,但却从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无比强烈的好感与亲近,如同当年一睁开眼见到沈惑弦时一般……立刻便知自己应该与对方是熟识的。 他将从自己清醒後,发生的诸般事情大致说了,明镜专注地听着,在说到半人半妖的躯壳时,他有些紧张的观察着师姐的神色。 明镜讶异得打量着他,忽然伸出手,就往琦云指过的分界线按去。 「摸起来没有差别?」 她疑惑道,沈异生一时没撑住气,大笑起来。原本的惶然不安也都消失无踪。 「师姐……真人说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原来如此……」明镜也笑着收回手,啧啧称奇。「只是你这情况我也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她又道:「师弟,那日你冲入阵法後,里头被清和教关着的妖物竟都被放了出来,一时场面混乱至极,我和其余师兄弟只是被阻得一阻,便不见你身影。但依你而言,应是那花妖将你救走,且替你重塑躯壳。」 「是。」沈异生赶忙又道。「惑弦哥虽是妖,但他从不伤人,且又於我有恩。」 明镜沉默了下,半晌才轻轻地摸了摸沈异生的头,嘴角噙着笑意却又有些不置可否。 「师弟,等法事结束,可要随我回师门一趟?师父挂念你许久,若是能见到,定十分开心。」 他一时有些无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人想念。「自然是要的,只是……」 明镜怎会不知他在顾忌什麽,笑道:「不妨事的,师弟约莫忘了,门中的禁忌只有一条,不可在师父面前提明渊。」 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多谢师姐提醒,师弟记住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眼见已是晚膳时间,想着也要向师姊介绍自己恩人,沈异生便带着师姐回屋,三人将桌椅搬到院子,就在树下配着昏黄夕色用膳。 明镜初次见到沈惑弦,没有露出异样之色,三个人都默不作声,这一顿饭竟是吃得极其安静。 「师姐,我来收拾吧。」 沈异生看师姐要起身,连忙拿过对方手里的碗筷。他把沈惑弦的也一齐装进木盒里,迳直走去外边。 沈惑弦看明镜正闲适的赏着风景,两人一时无言,於是便进屋从柜中取下茶盘,将壶与杯都用沸水烫过,又拿出茶罐勺了些进茶壶。 他手指纤长,肤色白皙,这等风雅之事看惯了,做起来比起京城妓子竟是更加姿态优雅动人。 刚注了一轮热水,他正要捧着茶壶将内里吸了杂质的茶汤倒掉,回身竟见一人站在暗处,正静静的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那人慢慢地走出来,「希望是我误会了。」明镜说。 「我这儿有个故事,还望沈公子能听一听。」她缓缓道。 「……有一年中秋,明澄他们瞒着师父,把小师弟给灌醉了。我赶了过去,小师弟正坐在树上,下边的人起哄着问他是否心有所属,否则怎地拒绝了杨家二姑娘。」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傻笑。我好不容易把这群醉鬼赶走,又把小师弟抓回屋,他却忽然跟我说──」 师姐,我以为爱人是一件快乐的事,却不曾想竟是如此椎心刺骨。 「他就说了这麽几句。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晓得发生过什麽,但我真的不明白,那人为何能舍得伤害他。」 沈惑弦抓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一语不发。 半晌才道。 「……我不是有意的。」他轻声说。「真的不是有意的……因为从未识得情爱,所以才会不知珍惜,是我无知,做了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