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耽美小说 - 火种在线阅读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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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寅熙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圈一刹那就红了。对方的尿液顺着他那双娇艳欲滴的唇洒出两滴,伴着勾连的唾液与jingye,看起来分外yin靡。

    琼斯却瞬间从那个场景里抽离出来,俯下身去捧起韩寅熙的脸:你没事吧?

    韩寅熙咳得差点落泪,被那双温暖的手一捧,一时间觉得有些歉然。他主动说要陪琼斯玩的,结果他没能做好,反过来还要对方担心他……就挺失职的。

    因此他就着琼斯的手,仰脸,颇为内疚地道歉:主人,对不起。是寅熙缺乏练习。是寅熙没做好,害得主人担心。

    他嘴边有水渍,一张脸涨得微红,眼睛清凌凌含着春潮,喘着气,整个人看起来湿润可怜。

    琼斯捧着他脸的手顿时僵了一下,片刻后,他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下腹有团火在烧。可他偏偏还忍着。

    他为什么忍着?

    他不该忍着的。他应该肆意地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发泄兽欲,除非这个人亲口喊停。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可他现在却越来越容易把感情夹带进调教里了。这不应该。

    现在对方提醒了他,这是情趣游戏的时间,他得进入角色。

    于是他的神色慢慢地冷了下来。关怀与体贴都暂时收敛起来,只留下一个暴君。

    ……那你,就接受一点惩罚吧。

    陡然淡漠下来的语调,伴着色欲的疼痛,一同刺入韩寅熙的脑海。锋利的金属锯齿咬上了他的rutou——那是一对乳夹,中间坠着一条链子,两颗250g的砝码坠在链子间,惹得韩寅熙嘶地吸一口气,腹肌一紧。

    乳粒被铁齿咬住,呈现出了血一般鲜艳刺目的红色。rutou被拉长,变形,发出一种令人错觉rutou要被扯下般的痛感。

    他喘息着,仰望琼斯,笑起来:谢谢主人。

    那笑里有几分真假莫测的痴迷,琼斯只瞥了一眼,心就蓦地颤了起来。

    他无法不在这一刻想起,那些夜晚。

    那些短暂却仿佛能让他一辈子铭记的良夜。没有甜言蜜语和声色犬马,却给了他最可靠的陪伴。

    点到为止的安慰,背对背的温度,黑夜中的安稳呼吸。他在他怀中无声崩溃。他给他不带占有欲的关怀。

    那是……溺水者在沉没前抓紧的浮木,雨中的伞,雪中的火。

    心头簌簌发痒,而后骤然揪紧。

    别,别这样。

    别这样看我。别这样笑。

    琼斯几乎痛苦起来了。

    天知道人怎么能这么矛盾?明明是喜欢他这样的,可恰恰就是因为这喜欢,反倒让人忧虑难熬起来。

    不要用那双眼睛,去泄露你虚伪的甜蜜。

    那不是你真正的情意,却会让我信以为真,使我的意志不受我的控制,使我的真心被暴露出来。

    到那时,我会——

    我会,万劫不复。

    ————

    互相帮对方清理完身体后,两人照例背对背蜷缩在床两侧,保持着朋友般的距离。

    介意我关灯吗?韩寅熙问。

    琼斯已经闭上了眼睛:当然不介意。请。

    啪。

    房间一刹那沉没于黑暗。

    韩寅熙光裸的手臂反射散漫而微渺的光,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起伏。

    琼斯悄然睁开眼睛。

    他在听,韩寅熙的呼吸。

    呼吸慢而平稳。在落针可闻的深夜里,清晰得让人如获珍宝。一个萌芽已久的念头便不由在此刻又蠢蠢欲动起来——把这呼吸声录下来吧,柯林。

    录下来吧。

    这样以后就算他不在身边,你也可以安心入睡。

    这主意真的很不错吧,柯林?

    好好想想看,这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伤害,所以为什么不呢?

    你知道你需要它的,柯林。

    琼斯想,好吧,好吧,我知道。我知道这无伤大雅,我完全可以这么做,但是,但是——但是,如果韩寅熙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这就是一种偷窃行为。

    它不道德。

    ————

    更何况,柯林,如果你上瘾了怎么办?

    其实你知道的吧?你现在已经上瘾了。

    ——对韩寅熙。

    ————

    “嘿Alex。”

    亚历山大猛地回头,只见韩寅熙贴上来,低声道:“我们换个位置怎么样?”

    亚历山大一愣,下意识道:“为什么?”

    韩寅熙耸了耸肩:“我觉得落在后头比打头阵可怕。”

    亚历山大于是释然,依言和他对调了位置,笑道:“哦我的小韩警官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韩寅熙笑笑,没有接话。

    他和亚历山大换位子当然不会因为是薛定谔的害怕。只是这里,似乎太过干净了。

    干净得让他莫名地生出警觉来。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复勘现场,照理说这被搜了不下一百遍的现场如果有什么机关的话早就被发现了,所以韩寅熙的这种警觉其实没什么道理。可是,兽类的本能让他直觉地认为前路不会是一帆风顺。

    如果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他想他更希望亚历山大是在他背后,而不是首当其冲。

    他握枪的手暗自紧了紧,面上仍然笑意不减。

    当然,最好是没有意外。

    很快,狭小的走廊复又安静下来,只剩两人压低的呼吸声和窸窣脚步声。

    直到推开那扇门的那一秒,枪声响起。

    亚历山大大脑骤然一片空白。

    等等?!

    ————

    最初那个红点很小,只如一颗不起眼的种子,但很快,那团刺眼的红色就膨胀开来,似一团火星猛然爆裂!

    那是血。

    那颗子弹避过了SADI防弹挡板,从下腹部射入了腹腔。韩寅熙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下意识地,他退了一步,扣住门锁,死命一关,砰!沉重的大门轰然闭合,一个即将冲出的身影堪堪被门板挡住。韩寅熙与他视线相撞,一触即分。

    下一瞬,韩寅熙的力气便被抽空,连强撑都撑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沿着墙根倒下,腹部传来剧痛,刺破意识,简直像是把一团火炭硬生生塞进了他的腹腔,烫得他眼前发黑。

    他咬紧牙关,掏出一支止血剂,反手扎在腿上,而后扶住耳机喘着气道:三号地点有埋伏。请求支援……

    琼斯听见空气中那轻微的咵嚓一声就意识到事情不对。随即,耳机中传来轰然巨响,韩寅熙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三号地点有埋伏。请求支援……

    他遽然推案而起。

    ————

    一片兵荒马乱中,急救床被匆匆推进手术室。琼斯下意识地跟了一步,立即被护士拦了出来。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

    “哦抱歉……”

    没有人去听他的抱歉。这里时间就是生命,腹部中弹的伤员就在眼前,一切资源和精力都围绕着病人转。而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多少有些多余。

    手术室的门合上,红灯亮起。仪器的滴嘟声仿佛能穿透房门传入他的耳朵,一声一声揪着他的心。医护流水一般从他身边穿过,他就像一块息rou,被嫌弃而无人问津地立在手术室门口。

    这是他少有的、手足无措的时刻。

    柯林·琼斯一般不会慌,除非事情特别大,比如总统车上被装了定时炸弹总统还坐上去了。除此以外,他基本是个就算自家着火也能淡定处理完公务再喊消防车的人。

    但眼下,他难得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当然清楚这是为什么。

    要是现在还说不清楚,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不该清楚的。

    这种无措一直持续到亚历山大过来和他打招呼。

    ————

    平时再怎么保持距离,韩寅熙毕竟也还是琼斯的下属,下属工伤入院,他还是可以来看一下的。只是没想到一来,就看见韩寅熙蜷成个球,拿冰袋捂肚子。

    他站在门口咳嗽一声,笃笃敲了两下门,韩寅熙一转身,把伤口又扯着了,嘶地吸了口气,挑起半边眉毛,龇着牙冲他笑:下午好啊,长官。

    十分钟,公事公办的话就讲完了。然而琼斯总觉得还有些什么该做的没做。

    他其实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认为应当关怀性伴侣的微妙道德感。之所以说微妙,是因为这种道德往往只存在于合法且为社会所承认的伴侣之间,对于不曾被社会公开承认的伴侣,这种道德感就像一个冷笑话一样尴尬。

    更尴尬的是,以他对韩寅熙的了解而言,对方大概不需要他的这种道德感。

    于是冰山警官无所事事地又磨蹭了五分钟后,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话:你看上去……非常痛。

    韩寅熙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皱着眉按住了肚子。

    谢谢,他被这句正确的废话笑到了。这位长官可能是不太会用命令以外的语气说话,搭讪起人来真是rou眼可见的不适应。

    偏偏韩寅熙一边疼得倒抽冷气,一边还要逞口舌便宜:岂止是非常痛,简直是,太他妈爽了好吗。

    话一出口,琼斯眉头就是一皱。

    需要开点大麻吗?冰山警官扶着床沿坐下,冷静地望向韩寅熙发红的眼睛。

    尽管疼痛在生活中无处不在,但大多是极其轻微的,这常常使人产生错觉:疼痛不是一种病症,它是可以熬过去的。然而事实是,疼痛是一种迫使人类发明了无数药物来对抗的恐怖魔鬼。

    长时间高烈度的疼痛可以损伤神经,干扰判断,甚至直接致人死亡。

    人类用了几千年的时间,都还没有得到一个可以完全消解疼痛而又没有副作用的方法,这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咬咬牙就能解决的问题?

    火蚁毒素尤其烈性,有人仅仅只是被咬上一口,便会休克。而韩寅熙这次,是直接被射透腹腔。

    琼斯微微叹了口气,直接按了铃,替韩寅熙做了主:我让医生多给你开点止痛药。

    几乎同时,韩寅熙脱口而出:不用了,谢谢。

    琼斯蹙眉,锐利的视线射向他。

    韩寅熙舌尖一顶上牙龈,哈地笑了一下,耸肩:对不起。

    刚才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他不该在这个与调教无关的场合将痛觉与快感联系起来,——只是当琼斯皱起眉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

    他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失言失言。下不为例。

    好在琼斯似乎也无意追究,只是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终留下一句:……别拿冰袋捂肚子。

    ————

    如果你无权无势,那么你住院时的果篮和访客量,将完全真实地反应你在人类社会中的重要度。

    所以当看到警局的小崽子们捧着鲜花提子烤鸡等各种花里胡哨的礼品涌到病房门口时,一向觉得自己是死是活对人类社会毫无影响的小韩警官真情实感地惊了。

    他还以为琼斯那公事公办的来访会是唯一的一访呢?!话说回来,原来琼斯不是代表警局来的吗嗯?

    ————

    “如果我是同性恋,你会和我绝交吗?”

    “当然不会。”

    “那如果我爱你——韩,如果我爱你,你会拒绝我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亚历山大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等待判决的表情。

    韩寅熙讶然。

    被告白也算是他人生中常见的戏码,毕竟脸放在那里,时不时总有那么一两个颜控为他倾倒。但亚历山大是意料之外的。

    可是,鬼使神差,他觉得这副样子的亚历山大有点熟悉。

    有点像……

    像十四岁的他。

    久未被触碰的那片记忆陡然刺痛了一下。

    他笑了一下。这一笑出自本能,与正向情感无关,只是一个习惯性的条件反射。

    他想,过去了。

    早就已经过去了。他知道的。

    他已经不会再因为那件事那个人渣感到崩溃了。

    可是亚历山大这副不顾一切把自己的喜欢暴露在心爱的人面前的样子,这副赌命一样的样子,实在是,和那时候的他多么像呢?

    那个时候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记忆的浓雾中,那张面孔再次缓缓浮现出来。

    韩寅熙一瞬恍惚。那是当年的韩寅熙多么喜欢的一张脸啊,光是想着他就觉得一切难关都可以克服似的,好像只要是那个人的话,就算对韩寅熙说要他去死,他也会照做。

    当时那个人面对韩寅熙的表白,说了什么呢?

    他说——

    心几乎停了一拍。

    亚历山大小心翼翼蹲下来,抵在床边,试探着捉住了韩寅熙的右手。韩寅熙陡然醒觉,低头一看之下,哭笑不得。只见亚历山大蹲在床边可怜巴巴望着他,那么大个块头,壮得像熊,此却活像条怕被人赶出家门的高加索犬。

    韩寅熙心底一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得到鼓舞的亚历山大眼睛发亮,舌头却打了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爱你,韩。我向上帝发誓,我真的爱你……”

    韩寅熙张了张嘴,亚历山大生怕他说出拒绝来,连忙抢在他吐字前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半乞求地道:“嘘……求你,让我说完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是个蠢蛋,一个可笑的种族主义者,还说过什么死基佬这样的胡话,但我……我能不能得到一个机会?就只要一个,小小的,一个机会,可以吗?”

    韩寅熙闭上嘴,把舌尖上的那句“对不起”暂且咽了回去。

    “我……那天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韩……我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亚历山大声音低下去,“我也是直到那一天才确信,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韩,我贪图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抱着韩寅熙的手,央求:“如果你现在不讨厌我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床头点滴声安静响着。

    韩寅熙喉头一时不由哽住。

    他并不是很擅长拒绝。但是他不可能回报亚历山大其所期望的恋人关系,这里若不拒绝,就是欺骗。

    亚历山大望他的眼神急切,透出藏不住的期待,连带握着他的那双手都似乎更用力了。

    他喉结滑动一下。

    “求你——”亚历山大不禁将他的手拢向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人也拉过来一般。

    “……我真的很抱歉,Alex。”韩寅熙最终还是实话实说,眼睁睁看着亚历山大浑身的热情刹那降到冰点,一瞬间蔫头巴脑枯萎下去,有些无奈,“我不是说我讨厌你或者很不喜欢你,我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袒露这一秘密,作为对对方不顾一切坦明心迹的回报:“事实上,我是gay。我知道我不讨厌你。”

    亚历山大低落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又猛地拉高,但紧接着韩寅熙的下一句话就把他刚刚高涨起来的情绪立即打回了原点:“只是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进入恋爱关系,所以我无法回应你的期待,Alex。”

    亚历山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