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他是男人啊

    沈安时推开侧门走进店里的时候，发现店员竟然都在店里，就连本应在办公室里排班的赵新蕾以及换下工作服准备下班的早班员工，也三两成群地站在没有客人的角落，偷瞄着吧台，窃窃私语。他顺着赵新蕾等人的视线看向吧台——吧台里是两个正在忙活的晚班员工，吧台外站着一位看起来正在等待出餐的客人，还有一个边擦桌子边偷瞄客人的兼职生。

    店里出现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原因：不是客人长得太美，就是客人生得古怪。短工兼职的学生不懂事就算了，怎么连身为主管的赵新蕾也跟着一起议论客人的容貌？思及此，沈安时难免气恼，不禁眉头紧皱。但他没有急于发作，而是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舒缓脸上过于严肃的表情，然后面色平和地走向赵新蕾等人。

    “蕾蕾，”在距几人一步远的地方，沈安时停下了脚步，“排好班儿了？”

    赵新蕾比沈安时大两岁，但她并不想被上级称作“赵姐”或是“新蕾姐”，更不喜欢“赵主管”或是“赵领班”这样的称呼——她生了一张刻薄苦相的脸，性格却是极为讨喜，不论领导还是下属，都欣然接受她本人笑着提出的“叫我‘蕾蕾’吧”的请求。

    “排好了。”赵新蕾答道，“就差您的班儿了。”

    作为店长的沈安时，主要负责管理店铺经营相关事宜，并非主要的劳动力；在排班这方面，比起负责体力劳动的全职和兼职的员工，他更像是个“替补选手”：最后一个参与排班，查漏补缺，只为保证每一班至少有两个人。

    “行，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沈安时转而调笑两个早班的员工，“这是要留下来加班吗？”

    其中一个全职的女员工笑着回道：“您给钱，我们就加。”另一个兼职的女学生不敢说话，只是点头附和。

    “客人还没有店员多呢，留下你俩，我今天得亏死。”沈安时说，“赶紧回家吧。入秋了天黑得早，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这刚三点，离天黑还早着呢。”女员工脸上故作扫兴，心里却是因被关怀而满是喜悦。

    赵新蕾佯嗔道：“店长，那我这个要上到晚七点的你咋说啊？”

    沈安时与赵新蕾今天都是早十一点到晚七点的中班，就是为了让早、晚班员工能够去吃饭的一个班次。

    “吴哥今天不接你啊？”沈安时问。

    “吴哥”指的是赵新蕾的男友，店里的人基本都见过。赵新蕾闻言，双颊微红，头一歪、嘴一翘，甩出一声“讨厌”，大家便都笑了。

    这时，本应在吧台工作的全职员工陈元走过来，挺高的个子，为了和女员工八卦，他不惜含胸驼背缩着脖子，眯缝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猥琐笑道：“看见了吗？”

    “看见了！”三个女人笑着附和。

    沈安时问：“看什么？”

    陈元本就嬉皮笑脸没正形，再加上沈安时和颜悦色不喜欢对员工摆臭脸，让他一时忘了自己正当班，竟然大大咧咧地和店里最大的领导谈起了八卦：“刚才那个女客人啊。”

    沈安时的嘴还没张开，赵新蕾就插话道：“光看到侧面儿了，但是感觉的确挺得劲儿的。”

    陈元色眯眯地说：“正面儿更得劲儿！”

    “没想到你喜欢御姐风的。”赵新蕾调侃道。

    “现在流行年下小狼狗，”陈元得意道，“为了她，我趴下来给她当哈巴狗都成。”

    赵新蕾搡了他一把，全职的女员工露出促狭的笑容，兼职女学生的脸红似深秋的枫叶。

    沈安时叹了口气，开口说的不是“员工不要议论客人长相”的警告，而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你原来就是男女通吃的吗？”

    “什么？”陈元愣了片刻，茫然地问，“谁啊？我、我吗？”

    沈安时是看着陈元说的，想来也是在问他。陈元连忙摆手否认：“我喜欢漂亮妹子啊——店长您这是说啥呢？”

    赵新蕾也被问懵了：“我们元儿是铁血直男啊。”

    “可是，刚才那位客人——”沈安时瞥了一眼店铺正门那面通透的落地窗墙，透过玻璃，能够看到方才客人远去的背影，他从容道，“——是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