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冷待遇
到哨所时已经差不多九点左右了，整个哨所静悄悄的，只有大院里的灯亮着，似乎只是为了方便开车的人停车。 唐晓翼把车在车库里停好，看着黑漆漆的房子，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连个灯都不开，也没个人出来接人，这群小崽子摆明了不欢迎人。唐晓翼边把他的行李拿进边偷偷看莫凉愿的神色，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莫向导不好意思啊，最近大家都巡逻比较频繁，睡得比较早”唐晓翼半真半假的说，这几天确实巡逻累了点，但是也没有这么早就睡过。听着声音那几个人还不知道在干嘛呢，一个个的肯定没睡，憋着一肚子坏水。 “嗯，没事儿，大家都挺累的，早点睡也正常 。” 唐晓翼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这大概是他自见到人听到小向导说的最长的话了，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怒，这样反而弄得他不知所措了。如果他闹一闹自己还能好声好气的安慰安慰，明天再送他下山，就像之前一直做的事。可是这小孩子一不哭二不闹，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就让人觉得有点心疼，觉得那些人这么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进了门后，唐晓翼先把行李放在地上，走到最里面把灯打开。暖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屋里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大的木头做的沙发，大概容得下两三个人睡觉，上面铺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看起来又暖和又厚实。左右两边分别有楼梯通向二楼，楼下似乎只有一间房间，正对着那张大沙发。 “莫向导不好意思啊，今天可能要委屈你住一下我的房间了，因为着急接你，向导住的那间单人房也还没有收拾出来。”唐晓翼把他的行李包放置在一张大木桌上，然后转身对他说道。 自己确实没空去收拾那间房，虽然自己嘱托哨所那群人收拾一下，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的。现在这大晚上的，如果现在收拾，他们两个人都不用睡了。 莫凉愿一听要睡在一个哨兵的屋里，心里是拒绝的，不过绝对不是嫌弃什么的。在我们纯洁的小莫向导心里反而觉得是自己占了别人便宜，一个未成婚向导住在一个未成婚的哨兵屋里传出去多影响别人的名声啊！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哨兵有没有结婚，但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想认为他结婚了，此时的莫凉愿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再说这几天自己的信息素不是很稳定，如果在别人房间里留下一屋的茉莉花茶味，自己大概会羞愤而死……综上所述，我们的莫向导果断的拒绝了眼前这位诱而不自知的哨兵的提议，并且表示自己身强体壮给自己一床被子在沙发上睡一晚不成问题。 “这怎么行，现在晚上很冷的，你不住屋里很容易冻感冒的。”焦急的唐哨兵说。 “我一般不感冒。”倔强的小莫解释道 “我屋里很整洁的，也没什么怪味，你不用担心。里面还有门锁，你可以锁上，绝对不会有人闯进来的”以为是嫌弃害怕自己的唐哨兵再次说道。 “我知道，但是真的不用”同样倔强的小莫向导，“我身体真的很好，不用担心”，可能是看见了哨兵眼里的焦急，他又多解释了一句。 唐晓翼看着身强体壮的小向导把自己的大包从桌子上拿下来，在里面噼里啪啦的翻东西，一会儿拿出一个牙杯，一会儿拿出一条毛巾，再一会儿拿出一双棉拖鞋，跟小仓鼠搬家似的。 “唉…”，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叹气了，唐晓翼深深觉得自己对这位新来的小朋友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来。第一天就让向导住沙发，上级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他们哨所虐待新向导，给他们记一个大处分吧。但是如果自己强行要求别人住自己的屋里，就好像自己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更让人误会了，别到时候天亮都待不到就把人吓跑了。 唐晓翼最后还是从自己屋里去抱了一床棉被出来，顺便还拿出来了一床厚绒毯，仔细的帮他铺好，本来看起来就很温暖的床铺，更是看起来非常舒适。领着人到浴池刷牙洗脸，洗澡今天大概不行了，热水器早就停了。快到冬天了，热水器也越来越费电了，所以一般他们都是用木柴烧热水，尽量减少使用热水器的次数。 睡觉之前莫凉愿又换上了那身红彤彤的棉衣棉裤，这是走的时候旅店老板送给他的，说山上更冷容易感冒就把这套衣服送给自己了。莫凉愿当时只是低声的说了一声谢谢就转身走了，其实他心里非常感动也非常感谢这位照顾自己的老爷爷，看着他就像看见了自己逝去的外公，那位温暖了自己整个童年的人。尽管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会遇到数不清的困难，也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欢迎他，但是孤身一人来到远离家人的边疆，有这么一个人关心自己，让他的心里不住的酸软。 “我就在你对面的屋子里，有什么事就叫我，不用客气。”唐晓翼对莫凉愿说道。 “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晚安” 唐晓翼愣了一下也微笑着说了声晚安并嘱托他早点睡，转身把大堂里的灯关了。唐晓翼把人安排妥当了，自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进屋睡了，明天可能还有一场恶战呢。 他一笑起来整个眉眼都舒展开来，感觉又甜又暖，似乎他的眼里心里都是你。莫凉愿躺在床上想，他笑的真好看，比自己以前见过的人都好看。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很好看，翘起来的嘴角很好看，微微漏出来的虎牙很好看…话说自己该怎么叫他呢？不能直呼他的名字，这样太不礼貌了，叫哥好像也不太对…叫什么呢？叔…叔叔！唐叔！额…部队里好像不怎么能用这种称呼啊，可是自己就是感觉这个称呼最适合他了…自己如果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应该会同意吧，他看起来就很温柔，想着想着思绪慢慢飘远。夜深了，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可是仔细一听，好像也不只是呼吸声。细碎的语句偶尔飘来，等到弯月挂上林梢，才慢慢散去，夜再次静了下来。 “哎，他怎么还不醒啊，这么能睡。”“唐哥你真把人接回来了！还让人睡沙发，牛逼啊。”“冉哥，你别挤了，我看不见了！”“看不见就别看了”“哨长，哥，我们这么大声是不是不太好，莫向导还在睡呢…” 莫凉愿在梦里感觉一堆人围着自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的他快爆炸了，梦里的声音还越来越越清晰。 “欸，快看快看，醒了，走走走…” 莫凉愿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在自己面前尴尬的直搓手的唐晓翼，刚醒的时候他还迷糊的很，再加上想了一晚上该怎么叫别人，一句“唐叔，怎么了”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莫凉愿耳朵瞬间爆红影影约约有向脸上延展的趋向。 “不好意思…”莫凉愿弱弱的开口，脸上少有的慌乱。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莫向导这么叫我挺好的，我还在想要怎么称呼才适合你呢，既然这样我就叫你一声小莫吧。”唐晓翼笑眯眯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听这个小向导叫自己这么亲，打心底里就觉得高兴。 “好”调整好心态一脸淡漠的小莫向导愉快的答应了。 “那小莫快起来洗漱吧，我做好早饭了，我们趁热吃，顺便大家都在，带你认识认识其他人。” “好，我马上起床”看外边天色也不早了，更何况人家把饭都住备好了自己大概又睡了懒觉，第一天到哨所就这么懒散，丢脸！其实莫凉愿起的也不是很晚，因为这边天亮的早一些加上哨所里的人也都习惯了早起，才显得他起的太晚。莫凉愿快速的从水池里舀一些冷水洗漱完，这里的冷水冰的他牙齿酸痛脸也跟冰渣子刮脸似的疼，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边防都是这样的，热水不是想用就用的，得储存起来必要的时候用，平时能用冷水就用冷水，如果连这点冷都受不住还来什么边防。 “小莫，这边这边，过来吃饭吧。”莫凉愿刚洗漱完，就看见唐晓翼站在门口招呼他。 “厨房不在这边，我怕你找不到过来找找你。”唐晓翼边说边领着他往外走，莫凉愿这才第一次看清了自己接下来三年要住的地方。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红顶白墙，左右两边分别还有一间小屋。左边的用来做停车库和堆放一些杂物，右边的则是他们要去的厨房。周围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院子里还晾晒了一些野生的蔬菜，充满了生活气息。房屋后还有一间类似仓库构造的房子，大概是用来放机械设备的，上了锁。 唐晓翼带着他进了厨房，与旅馆里的厨房不一样，这里吃饭与做饭的地方是隔开的，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张大大的圆桌，除了已经坐在那里的5个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右手边有一扇门大概是通向做到的地方的。坐着的那几个人看见人进来了，也都站了起来。莫凉愿也接近有一米八，在向导里都算得上鹤立鸡群了，但是在这里就跟个小孩似的，矮了人家一大截，个个几乎都是一米八五以上。 “小莫，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们哨所的哨长冉星燎。”唐晓翼向正中间的那个人示意了一下。莫凉愿望去，怎么说呢，这张脸一眼望去真真是让人惊艳无比。没什么颜色，黑白分明，五官端正，是一张男人的脸，但是处处又透露出他的精致，多一分便俗少一分便缺。身材极好，肩宽腿长，那双腿又长又直，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比例了。 “你好”冉星燎淡淡开口问了声好。 “你好”同样冷淡的莫向导。 两个人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就像被人施咒了开不了口，沉默的仿佛一潭死水。最后还是唐晓翼看不下去了，接过话题接着介绍剩下的人。 “这两个人是齐云和齐絮，是对双胞胎。” “你好呀，小向导。”齐云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齐絮则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说只朝他点了点头，全当打招呼了。这么看来这两个人除了长得像其他的大概都不像，莫凉愿心里暗暗的想。两人都是偏俊美的长相，细长的眉眼，薄薄的嘴唇，唇角微翘，给人一种俏皮感，肤色偏白，都说唇薄的人薄情不知道是不是呢？莫凉愿盯着那张薄唇天马行空的想着。爱笑的那个人笑起来总是先眯起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嘴角再微微翘起，仿佛格式化一样的笑容。不笑的时候就感觉这个人拒人千里之外，仿佛一只圈守领地的大猫，一旦有人没得到允许进来，他就能把他爪的满脸血痕。 “你好。”面不改色的莫向导回应。或许唐晓翼早就习惯他这一句话不超过5个字的德行，这一次没什么停顿的就接着介绍下去了。 “这是白灿，前年来的，跟你年龄应该是差不多。”唐晓翼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 “莫向导好，我叫白灿”充满朝气的声音响起，少年是真的小，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圆圆的杏眼笑得眯了起来，两颗小虎牙都漏出来了。语气里全没有前辈们的防备与冷静，仿佛莫凉愿的到来是什么天大的喜事，空气都不禁变暖了几分。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像一棵小白杨，充满朝气与希望，看着他就忍不住开心。 “你好，我叫莫凉愿。”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虽然只是非常浅的笑容，像昙花一现，也足够把对面刚成年不久的哨兵弄得脸上羞红一片。其他几个人当然是看见了，各自都没说什么，至于想了什么他们自己才知道。 最后的那个人是唯一没站起来的，吊儿郎当的坐在凳子上，连个正脸都不给。这几天还挺冷的，莫凉愿军装里都忍不住多加了件毛衣，但是他只穿了件黑色的背心。露出来的胳膊肌rou线条流畅，一看就充满了力量，背部精悍，自肩膀下一条优美的蝴蝶线横亘整个腰背。 “李瑾瑜，怎么还坐着，快站起来。”唐晓翼对着那个人喊道，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横，说了不能太随意，他可好，连个招呼都不打。 “哟，小向导这么大的官威啊？非得让人站起来欢迎他，坐着不行啊？”他边说边转过了脸，莫凉愿这时才看清了他。一张坏坏的脸，两道nongnong的眉毛笑弯着，说他笑呢眼里也没什么笑意，反而都是对他的不满，仿佛他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眼里的不满与嫌弃就要溢出来了。 鼻子挺而直像刀刻的一样，眼窝深邃，有点外国人的长相特征，下颚线收紧，又多了一分冷峻。 “没事儿，坐着站着都一样，你好，我是新来的向导–莫凉愿。” “哦哦，那你什么时候走啊？”李瑾瑜笑着说，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李瑾瑜嘴巴一张似乎还想接着说些什么。 “李瑾瑜，你别耍浑。”唐晓翼连忙打断他，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他嘴里能蹦出什么东西来，是个泥人也得生气，况且这个小向导看着也不像个好脾气的。虽然平时不说话也没什么情绪，但是这种人生了气才最难搞。 “我为什么要走？” “你现在不走过段时间还是得走，到时候下雪了路滑还得我们送你，又费油又费时间的，还不如趁现在天气好早点走，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李瑾瑜还是那贱嗖嗖的笑，话里话外都在表示对他这个新来的向导的不满意，这是在撵人呢。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是主动来边疆的。”莫凉愿皱着眉盯着他的眼睛说，“况且服役期也必须有一年，我想走也走不了。” “这有啥大不了的，你就像前几个来的那样编一些这病那病，再不行就说我们哨所对你施暴不就行了。”李瑾瑜边说边走到他面前，他大概是哨所最高的了，一米九几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从上往下的俯视他，一双狼眼狠狠的盯着。莫凉愿心里打了个冷颤，这人似乎是真的讨厌自己，讨厌的一点也不加掩饰。 “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不走。”莫凉愿迎着他的目光开口说，虽然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说完他就低下了头。如果自己再看一眼说不定真的被他吓到，尽管知道这个人不会对自己真的怎么样，可是散发的恶意还是让他感觉很害怕，让自己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李瑾瑜看着这个只能看见头旋的小向导，也没继续的说什么了，不大不小的哼了一声就回自己座位上继续坐着了。莫凉愿心里松了口气，如果再说下去，今天这顿饭怕是吃不了了。唐晓翼连忙走回来招呼着说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凉了，总算把一顿早饭顺利吃完了。吃完饭后几个人都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只留莫凉愿与唐晓翼两个人在厨房里。莫凉愿还在喝他那小半碗粥，这碗粥他吃了一早上感觉还有大半碗，。说实话莫凉愿真的没什么胃口，对于哨所的不欢迎他早有预备，可让人怀疑他到底吃没吃是他没想到会这么抵触，实在太难办了。按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不要说和他们相处的很好，说不说的上话都是个问题啊…前路漫漫，小莫向导得努力啊！ 唐晓翼看着端着半碗粥直愣愣的小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然他知道李瑾瑜会吓吓人，他自己也想看看这个小向导是不是真心想留在这里，没想到小孩儿吓成这样还是说不走，他心里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是真的想留在这里，忧的是经过这么一吓他会不会就想回去了。唐晓翼看他半天还没吃完饭又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胃口不好吃不下，还是还没有缓过来，可谓是思虑重重。 “小莫，吃不下吗？饭不好吃吗？”唐晓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莫凉愿这才回过神来，饭桌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有他一个人捧着一碗饭，面前还有两个小菜。连忙把自己的饭吃完，起身准备去洗碗，不能太麻烦别人。 “哎哎，小莫把碗给我就行了，水凉，你可能不习惯。”唐晓翼连忙把他叫住。 “没事儿，唐叔，我自己来就行，家里也是我洗碗的。”莫凉愿灵巧的躲开唐晓翼伸过来的手，向厨房走去。 唐晓翼看他坚持也不好再说，告诉他洗碗池在哪里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今天他也挺多的事需要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