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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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温世佑在南台派时,唯三有闲工夫总是和他切磋的就只有他的师弟和他的两个近侍了,其他长老都有事情要做。 他师弟和两近侍虽然都是先天境的强者,但他们的武功路数,温世佑闭着眼也能摸清。长久以来,也怪没意思的。 萧咏妄偶尔回来,武功会有新的突破,自创新的剑法。与他打,也还不错。可是他的基础武功是温世佑亲手教的,某种程度上,依旧怪没意思的。 温世佑迫切想要和各种人切磋,只是他无法与外交流,不愿意出南台山,是以,每有战书发来,他也不管对方身份,与对方打,是否会掉自己的价,他必是会接受赴约的。 ——这是早年的情况。 如今的他则是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接收过战书了,颇感寂寞。一来是他的年资上来了,是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二来是,曾经某执着战胜他,却屡战屡败的一小子成熟了,幡然醒悟自己年轻时的幼稚,写了一本书纪念自己在剑圣剑下的百战百败。 该书中,关于剑圣的描述,颇是潇洒帅气。只出剑,不出言。人冷,剑犀利。书中涉及剑术与武学的内容又颇是专业,使得它一度成为江湖中的畅销书籍。此书更为剑圣的形象增添了无数神秘的色彩。 ——而这写书者就是如今的魔教教主。 试想,为非作歹,凶名远扬的魔教教主都没胜过剑圣,且对剑圣尊敬有加,以前辈相称,他们这些沉浸在被魔教支配的恐惧中的江湖人又哪里敢去触剑圣的虎须? 综上,寂寞的温世佑渴望和各种人切磋已久,这次来了京城,萧咏妄给他找了修习各种路数的高手,这可当真是“瞌睡了被送枕头,口渴了被送甘露”。 尽管那些高手水平不高,甚至没法接他的一成功力,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与他们打。 而且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就算被人察觉到了无法说话,也没关系。 只是,在摄政王府的练习场快乐地度过了三天时间后,晚上在床上打坐的温世佑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貌似自己到京城来,是为了探查曾老先生的话说的是不是真的,自家大徒弟究竟是不是个jian臣的问题! 他暗暗懊恼,并且严重怀疑这是萧咏妄故意转移他注意力的阴谋。 不知不觉中,他在黑暗中悄然睁开了眼,幽幽地注视坐在自己对面的萧咏妄。 萧咏妄有所察觉,也睁了眼,询问道:“师尊?怎么了?” 温世佑想了一想,打算还是先问一问萧咏妄情况,他欲下床找笔纸,萧咏妄拦住了他,道:“师尊是要书写吗?我这里准备了。” 说罢,萧咏妄就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叠纸与一支被布包裹的炭笔,递给了温世佑,并且点燃了灯。 用炭笔的次数不多,温世佑有些生疏地写下了“今天公务怎么样”一行字。 “马上年底了,各部都在准备年终总结,还有就是各地的王将会入京纳贡。徒儿近日恐怕会有些忙,白天无法陪伴师尊。” 温世佑先是写“无妨,公事重要”,而后又写:“明天我要出去。” 萧咏妄心叹道,终究是没有拖住师尊太久的时间。 过去事件的卷宗都封存着,想来师尊也不会找到翻阅。近期,唯二比较大的事件,一来是“小皇帝被他毒傻”的事件,二来是他强行把侍郎女儿许配给小皇帝。 前者,事件本身不用担心,毕竟他压根就没派人下毒,那小皇帝压根就没事,自己在那里装疯卖傻,还自作聪明以为瞒过了他。怕就怕,师尊去找了那小皇帝,对方对他说了些不该说的。 至于后者……师尊虽不通世事,但想来也不会干出闯入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的房间这种事。 所以说,师尊出门,去皇宫找小皇帝的几率最大。 萧咏妄应道:“好!师尊注意安全!若是迷路了,就找牌匾右下角有叶子图案的店铺。那是我名下的铺子,届时他们会指引方向。” * 10 翌日早晨,温世佑起身后练了会儿剑,琢磨萧咏妄那边差不多也该上完朝了,于是就带上宋乐前往皇宫去了。 他打算查一查“少帝中毒变傻”的事情。 宋乐这几天在京城转悠,基本上已经摸清了这里的地势,包括皇宫的方位。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皇宫门前。 温世佑留意到,近日与他比试过的两高手伫立在皇宫前的马车旁,周围还有十几名摄政王府的侍卫,想来萧咏妄还没从皇宫出来。 “掌门,怎么办?等咏妄出来吗?” 温世佑摇了一下头,眼神示意宋乐就留在这里,自己独自进去。宋乐的修为大不如萧咏妄,若是靠近,铁定会被萧咏妄发现。 宋乐为难道:“只是,咏妄对您的神识感知敏锐,您没法用神识探路,皇宫面积又大,您寻不到路,该怎么办?保险起见,还是等咏妄出来吧?” 温世佑还是摇头。他想要看看萧咏妄待皇帝的态度。至于寻路的问题……知道了个大致方向,往那里走就是了! 乾明宫是皇帝的寝宫,这里的豪华堪称是整个皇宫之最,琉璃瓦铺就的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四射,熠熠生辉,纯金打造的脊兽威风凛凛地耸立,傲然地俯瞰下面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宫人。 而这宫殿的主人,当今皇帝李贞璟颇感折磨煎熬。 李贞璟觉得自己简直是整个大周,乃至史上最惨的皇帝了。纵观历史,又哪有皇帝如他这般不得不装疯卖傻,以在摄政王手下活命? 谁又知道今天那摄政王是抽了什么风?一个时辰前,下了朝,就到了他这里来,除去一开始象征性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就在殿中杵着了。 李贞璟疑心对方这是怀疑他装傻,有意试探他,于是甚是卖力地表演了一番,只是摄政王这个观众也不理会他,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往他这边瞟,叫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演给自己看的似的,挺尴尬的,所以他装作自己累了,倒地睡了,实际上他眼睛睁了一条缝,时常偷瞄摄政王的反应。 这时,摄政王的一下属匆匆地进了殿来,低声对摄政王说了几句什么。李贞璟顿时打起了精神,竖起耳朵,奈何没听清。 听了下属的汇报,萧咏妄皱了眉。对方说的是,在玉宸宫那里看到了温先生的身影——玉宸宫离乾明宫可是横跨大半个皇宫。 他道自家师尊为何迟迟没来,看来果然又迷路了吗? 萧咏妄垂下了眼帘,轻轻地吐出了浊气,心中像是被刺给哽住了似的,隐隐作痛。 寻常人若迷路,可以询问他人,找到正确的路,但他的师尊可没法问别人。 他低声对下属吩咐了几句,下属领命去了。 * 温世佑现在坐在宫殿顶上,犹豫于是否要用神识,反正算起来,萧咏妄多半也已经离开皇宫了吧。 在两刻钟前,他意识到自己迷失方向后,就试图原路返回,重新走,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连出宫的路都找不到了。他跃上了高处,却又发现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叫他目不暇接,根本没法找到位置。 太阳越来越大,他无心无意义地继续在这里消磨时间,他决定了要用神识探路,正在这时,下面路过了几个太监。 “每天去乾明宫的路可真远啊,要是我也能学会轻功什么的,可就太好了。” “想得美!就算你会轻功,也不允许在宫里用。” “……” 温世佑的目光落到了他们的身上,眼睛微微一亮。他们是去乾明宫的吗?那跟着他们走,不就得了? * 事实上,不止温世佑的神识,萧咏妄感知敏锐。自从两人双修后,对于温世佑身上的气息,萧咏妄同样感知敏锐。 是以,温世佑一靠近,萧咏妄就有所察觉,并且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皇帝身旁,和煦地道:“陛下,地上凉,您还是到床上睡吧。” 李贞璟惊悚得差点睁开眼睛,他鸡皮疙瘩起一身,心道,这摄政王终于疯了吗? 萧咏妄叫了几次,对方都无动于衷,这叫早看出对方装睡的他心中已有几分不耐与烦躁。 想到在外面看的自家师尊,他强按捺住了性子,叫来了伺候皇帝的宫人将皇帝扶到床上去。 就在宫人碰到李贞璟时,他忽然间大喊大叫了起来,“不要碰我!我就要在这里睡觉!我要和我的呼呼在一起!” 萧咏妄瞥了眼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对方搀扶起了皇帝,嘴中说道:“小祖宗咧,别闹了。摄政王殿下公务繁忙,来一趟不容易。” 萧咏妄语气温和地道:“兴公公辛苦了。但愿一个月后,与心上人成亲的陛下病情能够有所好转。” 兴公公点头哈腰,“您说的是。” 李贞璟暗自恨恨地咬牙,见鬼的心上人!又见自己为数不多信任的亲信不得不在萧咏妄面前委曲求全,而自己什么都没法做,他心中越发怨愤。只要自己掌握了权力,自己必要把摄政王这厮碎尸万段! “今日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兴公公道:“还是老样子。” “陛下的药喝了……”萧咏妄说到这里,感知到外面的温世佑气息远去,他也懒得再虚与委蛇,脸上的和蔼秒瞬变为了冰冷,抬眼看向了旁边瑟瑟发抖的宫人,简单地说了句:“照顾好陛下。” 说罢,他拂袖转身离去了。 “那萧贼该不会是遭了天谴,真疯了吧?”兴公公遣退殿中的其他宫人后,只听李贞璟惊喜地如此道。 兴公公不动声色道:“与这可能相比,我认为这一出倒像是摄政王对您的试探呢?” 李贞璟惊道:“你也是这样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