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地火

    你喜欢看书吗？我送你一本怎么样？

    我看到正午的光从树叶间飘下来。落到他的眼睛里。书……

    这个词汇在他嘴里咀嚼了很久，然后他对我笑了，我喜欢书。

    有一场地火，毫无征兆地腾烧，一夜之间将所有的海洋都覆盖。

    地火……我翻着书，在办工桌前翘着二郎腿。

    地火极快地升腾，有的甚至烧到了三层楼高，霎时间低矮的草坪与巷子里的老鼠被烧成灰烬。有人赤身裸体地跑出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在何处藏身，在惊恐的扭曲中感受自己的皮肤被烧化的滋味。

    尖叫，漫无目的的尖叫，迅速地像火一样蔓延开来。所有的底层植物都烧毁了，人类也不能幸免。有的人跑到楼顶，活活被黑烟闷死。

    我翻到最开始的作者介绍。

    去写，去写一场永远在烧永远不会停止的地火。作者写道。

    作者是谁？作者简介在哪？我继续翻，却只翻到了正文。

    ……所有的底层植物都烧毁了，所有的植物都烧化，这个世界是一片焦黑，和漫无天际的红。没有人能说出这片地火是何时开始腾烧的，没人知道何人导致了这场地火，也没人知道这场地火将在什么时候结束，即使是今天，这场地火依旧时不时地窜起，将无数人卷入灰烬……

    火是这个世界的历史。

    火是永远不会灭的，尖叫的人们四处逃窜，用盆子打水，水投入火中的那一刻竟成了油。打水的人瞬间被火舌卷入，人间成了地狱。所有的房屋都被烧毁，人们在火中扯着嗓子，撕心裂肺。

    一部分人逃离了地面，在空中建立了庞大而昂贵的维生系统，他们在里面狂欢……

    我翻书的手指抖了抖，我进去过那里，不过只是一两次。

    ……祈求生存的普通人为了获得活下去的资格，成为了插着管子的机器，失去思考和行动的能力，成为楼阁中人的展品，放在保温皿和营养液里。时刻都睁着眼睛，望着玻璃外的世界。

    我见过，她们很美。

    这场地火究竟何时才能结束？无数的人问过这个问题，可是都没有答案，而我……

    我是谁？

    “啊！”

    霎时间，我忽然被电了一下般，把那本书甩到地上。书本上大大的三个字，像是诅咒一样刺痛着我的神经。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双目圆睁，看了好一会的电脑屏幕。地火燃尽了吗？

    没有，地火一直在烧。

    “这是你的水。”那个被我称作金鱼的男人端了一杯水，放到我的桌子上，然后看向我扔在地上的书。“这是你的书吗？”

    “对。”

    “好羡慕啊。”他的眼中充满了干净的憧憬。“地火？是那些东西吗？”他指了指窗外，升腾着的火焰，还冒着黑烟。

    “大概吧。”

    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的生活中早有地火，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下去，有些地方没有地火，却有蝗虫，有些地方，地火是扑不灭的，一直燃烧着。有的人不小心触碰到地火，瞬间被卷入其中，出来的时候浑身火焰，惨嚎着扑到地上。

    地火迅速蔓延开来，管理局的人过来扑灭后，会把那些人拷走。传播地火是犯法的。

    金鱼看我不想回答，就走开了，他还有工作要做，今天的应酬，今天晚上的应酬，明天的应酬。我们工作的地方和他们的地方都光鲜亮丽，空荡荡的大堂像是镀了金。他们把客人领到包间里，看客人的类型是abcd，分别拿出abcd的应对方案，没卖出去之前，说的都是好话。

    地火一直在噼啪作响。

    管理局贴出告示，凡是传播地火的人都无期徒刑，传播地火的人总是不安好心的，这个我知道。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去触碰地火？

    我看着窗外，地火一直在烧。地火变低了吗？管理局的告示一刻不停地在贴，每多一张纸都被地火吞噬，成为它的养分。地火只会更高。所有，都会被吞噬，包括我们。

    而我，我可爱的金鱼。鱼能在没有水的地方生存吗，没有一滴的水？

    他昨天跟我说他希望自己赚钱支付下房子的首付。他的老妈在地火之外的某片地方，有钱了就可以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他给我看了他老妈的照片，里面他的笑容金灿灿的，这也是我下定决心叫他金鱼的原因，而我确实也这么叫了。

    “金鱼！”我大声喊道。

    他从某扇门内探出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

    看，他也知道他是金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