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书抵万金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行军在外征战沙场总是苦不可言的，更何况还是远赴边疆，又撞上冬天，塞外飞雪万里，叶枫站在驻地旁看着满地皑白，也不知道现下京城是否已经开始准备新年庆贺了。 还有十日就是除夕了。 纵然战况一片大好，这个年，他究竟得是一个人在这苦寒塞北度过了，叶枫哈了口气，忽是看到下属急匆匆地赶来： “将军将军！陛下传信过来了！” 叶枫当即站起来拍掉了这一会儿落在身上的雪： “在哪里？！” 项珩并不时常给他传信，毕竟路途遥远，大多都是跟随粮草一起运送过来，虽也是来关心一下他的状况，更多的还是慰问军心，但这一封似乎不太一样，是项珩另一个心腹侍卫千里迢迢从京城送来，厚厚的一个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帝王近侍将匣子恭敬地转交给他： “叶将军，陛下说这些是家信。” 家信……叶枫抱着匣子回了营帐，有些紧张地对着烛火打开了匣子，这厚匣子中的竟全都是书信，每一封上面写着“韶华亲启”，叶枫心下滋味复杂难言，随意打开一封，都是远在京城中人亲手所书，没什么太多的内容，也就是讲讲朝中京城之事，叶家的近况，以及……隐晦地盼望他早日归来： “……新春将近，闻城中有妇夜哭，问之所伤，缘夫从征，团圆之日，夫妻相离，一别经年，归期不知，偶得家书，不敢读之，喜得夫讯，惧为哀词，见年余盛景，一时悲从中来，故夜半而泣……” “……朝读太白之诗，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感之上有青冥，下有渌水，山重水长，相思难至，而暮观夜月，又忆东坡之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今夜好月，不知韶华可见……” “……昨夜京中大雪，早起举目皆白，赶至枫林，积雪断枝而枯叶尽落，一派凄然，七弟献策，若要冬日见红，不妨种之红梅，如枫胜火，灼灼其华，然红梅如枫，终非枫也，宁缺毋次，不若待翌年秋至，枫叶再红……” 叶枫将这些信一封封读来，发现数量竟是与他离开京城的日期一模一样，项珩居然是一天写一封……他只觉得眼角酸涩，每日反反复复地读来又看，这是艰苦征途中唯一令他整个心都柔软下来的慰藉，难怪人人都盼着家信，看着家信，就连漠北的风雪都不让人觉得寒冷了，项珩的家信在年后又送来了一次，确实是每天都写一封，叶枫读着这些家信大破了丹格与蒙古的联军，终于在盛春之时，大胜回朝。 刚刚抵达京城时叶枫还满心都是一别数月终于能再见到项珩的喜悦，然而刚进城就看到帝王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出来迎接他的时候他心下马上就沉了下去，他熟悉的俊美男人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然而身后的百官却是一下子完全跪了下来，叶枫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脑子里瞬间掠过了古往今来数位着名将军的凄惨结局，立马就下了马跪地行礼： “臣！臣惶恐……” “你惶恐什么？你可是为朕立了大功，为这天下百姓立了大功啊。”项珩看起来对他惊惧的反应不太高兴，走过来要扶他起来，叶枫哪敢在眼下百官跪迎他的场面下还叫皇帝亲自扶他起来，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臣怎么敢受这……这……” “……”项珩挑了挑眉，叫身后的文武百官起身，叶枫这才依旧有些慌乱地也站起了身，帝王笑着看了他一会，又当这么多人的面牵起了他的手： “就算你如此自谦，朕也得好好地赏你，你率军一路赶回京城车马劳顿，就同朕一道回宫吧。” “……”叶枫直到被人牵着手带到龙辇前才明白他的意思，天哪难道项珩今天就想杀他了吗？！私底下也就算了，他怎么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同皇帝共乘一辇！然而项珩并没有要松开他手的意思，叶枫最终也只能浑身僵硬地跟着他上了龙辇，这一路是怎么到皇宫的叶枫已经不知道了，项珩让人宣读了那么多封赏他也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唉，管他呢，他一个将死之人了，功名利禄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叶枫麻木地走神着，直到皇帝的封赏结束，群臣告退，项珩的贴身太监过来叫他去养心殿陛下正在等他，叶枫愣了一下： “……这，那我先去把这身戎装换下……” “陛下说了，叶大人不用换下戎装，把陛下赐叶大人的剑也带着，直接去养心殿就是。” “……”叶枫简直头皮发麻，项珩这是连最后一顿都不想给他了吗？但是传话的太监都这么说了，叶枫也不敢去换下衣物，只得这样硬着头皮去了养心殿，进殿的时候项珩似乎正在写着什么，见叶枫来了，颇为愉快地示意他走到跟前： “这是今日朕写给韶华的家信。” “……”饶是慌乱地不行，叶枫听到家信两个字时还是心下一甜，他看向项珩面前书案上的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诗：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叶枫心下猛然一跳，项珩瞥了一眼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所有人都默默地出了养心殿，叶枫只感觉莫名地痒意从指根蔓延到了心尖， “臣愚昧，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朕方才犒赏了三军，现在——也该来犒赏将军了，” 项珩摸上了他的腰封，挑眉看他， “朕与将军解战袍，将军是不愿？” “……”叶枫一把把自己的君王按在养心殿的桌子上，“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这不干还是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