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什么呢?”钱思扬顺着洛小天的视线看过去,他皱着眉疑惑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洛小天摇摇头,他看许玲玲在旁边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对钱思扬说道:“思扬哥,你送……送嫂子先回去吧,我吃的有点多,想走路回去。” “我还是先……” 话还没说完,钱思扬的手臂就被许玲玲勾住了,她把被风吹散的额发撩到耳后,笑着说:“正好,我想去看个电影。”她看向钱思扬,上身晃了晃,“去吧,好不好?” 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撒起娇来真是要了直男的命,钱思扬已经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他握住许玲玲的手,几乎是有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小天,那我们去看电影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洛小天心里已经麻木了,他挤出一个笑容,冲他们挥挥手道别。 “我室友说街角有家甜品店不错。” “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可是会长胖诶……” “长胖我也喜欢。” …… 洛小天目送他们走远后,肩膀终于垮了,刚才强忍下去的呕吐感又席卷上来,他捂着嘴跑到路边的垃圾桶前,把今天唯一的一顿饭给吐了出来,生理加心理上的不适,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大颗大颗往下落。 “怎么吐了?” 他感觉有一只大手覆在背上,温暖宽厚,只是轻轻的拍了几下,立刻就舒服了不少。 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洛小天终于捂着嘴直起身,他转身看着来人,想说点什么,但是嗓子里难受,开不了口。 黎佑看小朋友红着眼眶,脸上还挂着泪水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爱,他伸手揽着洛小天的肩膀,把人带到广场处空着的长椅上坐下,“你坐着,我去买点东西。”看见洛小天乖顺的点点头,他这才放心的往便利店走去。 也没等太久,五分钟后人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黎佑坐到洛小天旁边,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喝点水。” 大概是刚刚吐过,一瓶普通的矿泉水都能品出些甜味来,半瓶水下去,喉咙终于舒服了,洛小天正想抬手擦嘴唇的时候,一张卫生纸从旁边递了过来,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人也太好了,又绅士又温柔。 温柔的绅士盯着那双泛红的眼睛,心里幻想的却是一只被遗弃的漂亮小狗,蹲在路边等着好心人带回家的画面,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遗弃的。 接过纸巾,洛小天有些不好思的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谢谢叔……额……”他突然卡壳了,见黎佑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纠正他,于是很自觉的改口道:“谢谢黎佑哥哥。” 黎佑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我看你昨天喝的也不少,应该是宿醉没消,吐出来也好。” “唔……吐出来感觉好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宿醉吐的还是因为那个茄盒才吐的,他叹了口气,“就是挺可惜的。” 黎佑有些好奇,“嗯?可惜什么?” “可惜这顿饭,”洛小天越说越小声,“挺贵的呢……都吐干净了……” 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想的,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反而心疼一顿饭钱,黎佑开玩笑似的问:“你给的钱?” 洛小天摇摇头,“是我思……”他把头低下来,“我哥给的。” 天色渐暗,路灯也还没亮,洛小天把头低着,大半张脸都隐匿的阴影里,但黎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神情,他在直播里见过太多次小朋友的笑了,真心的或者假意的,但这副表情他还是第一见。 失魂落魄,泫然欲泣,就像是真的被人遗弃了似的。 他收起开玩笑的心情,轻声问道:“心情不好吗?” 洛小天却什么都不肯说,把头低的更低了,这时路灯突然亮起,周遭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那节白皙的后颈就这样被收入了黎佑的眼中,漂亮又脆弱,引人垂爱。 他很想摸一下那后颈上的骨珠,想撩开衣领看个清楚。 目光只流连了几秒,他克制的移开视线,转而去看洛小天的侧脸,想起自己在十九岁的时候也经历过一些烦扰,但他是个会排解的人,而眼前这个小朋友显然是习惯了把事情都憋在心里,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憋出病来。 “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一说,就当我是个树洞。”这是黎佑第一次说这种话,如果不是实在不忍心看小朋友这么难过的话。 洛小天抬起头,似乎有些犹豫了,黎佑也不想逼他,只是循循善诱道:“我才回国不久,跟你没有共同的生活圈,未来也不会留在国内,你的秘密,我能告诉谁呢?” 他咬住下唇,思考了一下,“真的?” “你不信的话,”黎佑凑近,逗他说:“给我点封口费也行啊。” “啊?”洛小天愣住了,以为是认真的,“要给吗?” 黎佑无奈的笑了一下,说什么都信,也太好骗了吧,他抬手摸了把洛小天的脑袋,“算了,别人不一定,但你我肯定是不收的。” 他手放下来搭在自己腿上,两手交握,不带一丝玩笑的看着洛小天,“愿意说了吗?” 似乎是在他眼里看到了信任,洛小天终于点点头,身体半侧着,膝盖贴到了黎佑的大腿外侧,小孩儿脸突然红了,眼神也闪躲起来,“黎佑哥哥,你失恋过吗?” 失恋?这问到黎佑的知识盲区了,他的恋爱经历并不丰富,高中时期谈的那段还是他先提的分手,出国后也没有跟谁交往过,但会有固定床伴,长得漂亮又能接受他癖好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虽然我没有失恋过,但如果你有感情方面的问题,我应该也能给一点建议。” 洛小天踌躇了一下,说道:“我失恋了,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结束了暗恋,他……他有女朋友了,我虽然从来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也没想过跟他告白,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这样,可我还是很难受。” 他看黎佑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也没有打断他,反而是认真的倾听,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了,洛小天索性就倒豆子般,把有关钱思扬的事全都说了。 他和钱思扬是发小,由于家里负债累累,父亲跑路躲债,母亲不得不没有白天黑夜的出去工作赚钱,因为太缺钱,幼儿园自然是去不了了,洛小天只能被关在家里,直到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划的满手是伤口,身上到处都被擦上了血迹,洛小天的mama才求着邻居帮忙看下孩子,邻居家里也有个小孩儿,比洛小天大一岁,夫妻俩很同情她,于是二话不说就把洛小天带到自己家里。 后来洛小天和钱思扬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从小学到高中,他都一直跟钱思扬在一起,洛小天个子不高,长的又太秀气,没少被班里的男生欺负,每次都是钱思扬出面护着他,喜欢上钱思扬这件事,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十分合情合理的事,因为他全然依赖着这个人。 洛小天略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只讲了和钱思扬认识之后的事,他说完后两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 听了整整十分钟,期间黎佑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心里已经有了些隐隐的猜测,小朋友似乎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就这? “小朋友,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黎佑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神情松散,一副见怪不怪,过来人的样子。 洛小天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是搞错了什么。 他继续说道:“我问你,你说喜欢他,那你对他有感觉吗?我说的是那方面的感觉。” 洛小天傻傻的问:“啊?哪方面?” 看了眼路过的行人,黎佑勾勾手指让洛小天靠近,自己也靠近了一些,他凑到小朋友耳边,嗅了一口清甜的香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当然是……性.欲。” 洛小天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可内容却让人一时难以消化,他脸颊爆红,连带着那只耳朵都红了,他连忙退开了一些,结结巴巴的说:“怎、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黎佑饶有兴致的看着红成番茄的洛小天,看来他猜的没错,“小朋友,你那不叫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时会心跳加速,会有很多生理上的变化,甚至会产生一些恶劣的想法,这都很正常,爱和性是没办法分开的,懂吗?” 洛小天似懂非懂,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如果我不喜欢他,我就不是同性恋了?” 听他这么一问,黎佑双手环胸打量了他一阵,“我也不好随便做判断,建议你回去找小电影看看,然后自己下结论。”这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黎佑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洛小天脸色持续飙红,小电影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一颗雨水突然滴在他的卫衣上,晕开一圈深色的痕迹,接着更多的雨滴掉下来,脸上有了些湿意,洛小天抬头去看,路灯映照出细密的雨点,这场雨终于还是下下来了。 洛小天是被黎佑开车送回家的,车停在老式的楼房下面,他冒着雨跑进楼道里,回头时看见黎佑冲他挥了挥手。 秋雨缠绵,带着浸人的凉意,或许是他心情好转,已经不复之前的沉重,竟然觉得这场秋雨还算温柔,洛小天笑起来,也挥挥手,转身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