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血色
第四十九章 血色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我半点不觉得舒爽,反而手脚冰凉地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嘴唇红肿,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尽是斑驳暧昧的痕迹。 体内依旧回荡着情潮汹涌而过所残留下来的蚀骨快感,凌乱的碰撞与炽热的喘息似乎近在咫尺,我不禁瑟缩了一下。 意识渐渐回笼,心便沉了下去。轻易被掌控欲望的羞愤让我只想赶紧逃离这片充斥着不堪回忆的地方。 “去哪儿?” 才穿好衣服就被一声问询惊得僵住身子,我强自忍住心头酸涩,讽刺道:“我去何处与你何干,再说就算我离了这元清殿,将我带到床上岂不是一招手的事?” 他多半是已然想起天池中的那段日子,可笑当初我还试图以红线缠住他...今时今日他却可以如此折辱于我,将我当成什么了? “便如此急着去寻你的桃花仙?”清芜身形一动,出现在床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偏开头不愿理会他。 清芜冷眸微眯,薄唇轻启:“很好。” 下一刻便出现在一处宫殿内,桃花仙筹备各界酒水的身影跃入眼前。 战事期间,自有人在后方安排一切事务。 桃花仙时而蹙眉勾画时而肃然发令,都不似在我面前的温柔如水。 一名仙童走到桃花仙身侧,为难道:“问了一整日,均说未曾见过红线仙君。” 桃花仙摆了摆手,神色间带着些掩不住的焦躁。 我无声无息消失于仙界,阿荧少不得要担心。偏偏此刻我被清芜揽住腰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更无法传递讯息,想到此处我狠狠偏头瞪了他一眼,嘴上还不忘继续冷声嘲讽道:“清芜仙君当真是行事磊落。” 清芜闻言也不恼,唇角微勾,垂眸道:“不敌你的桃花仙。” 夜色渐深,我以为桃花仙会回到赤醉阁,却不想他远离人群,踏破虚空往魔界去了。他无声无息降落于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掏出件不知名的法器,阖目施法。 法器分散开足足有十二个,皆是半月形,萦绕着诡异的暗红,浮于半空围成一圈缓缓旋转,如同打开了一个缺口,魔界浓郁的魔气悉数聚拢而来被那半月法器吸纳进去。 魔气不同寻常,我被清芜锁在怀里,自有与外界隔绝的屏障,依旧感受到其中凄惨的呐喊与沉积许久的怨气。 察觉出些许不对,却不愿问清芜为何带我看这些。我倒要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问他除了取悦他,只会将自己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我才不会问。 清芜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本是仙器,竟被生生浸染成魔器。” 我不适地挣扎了一下,“离我远点!” “好戏来了,乖乖看着。” 话落,桃花仙面不改色地收起半月法器,消失于此地。应龙带着我隐匿声息,不远不近地跟在桃花仙身后。 说不想知道桃花仙在做什么是假的,却不想他的所作所为被应龙尽收眼底,因此我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焦躁。 我眼睁睁看着桃花仙绕过无妄海的重重守卫,直入腹地。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无边无际,时不时闪过的雷电在浓云的映衬下不值一提。 桃花仙再次释放出那十二枚半月法器,半晌,又有十二个相似的半月形法器破土而出。 妖气。 妖气冲天。 为何此处会有如此重的妖气? 昨夜那道引来无穷暧昧情欲的气息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笼罩下来,男人自身后牢牢圈住我的腰,似浓情蜜意,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抬起我的下巴,让我避无可避地看着桃花仙的一举一动。 “麒迎山通天之高,听闻魔族几乎倾尽一族之力献祭血rou命魂,才引动天地异象,将通天柱击断,打破两界。据传当日天洞大开,乌云压顶,雷霆咆哮,近处生灵顷刻间化作齑粉。” 他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心头莫名不安,有种阻止他继续说的念头,又觉得需要听下去。 “真是好大的阵仗,可是,仙魔之战过后魔族所剩无几,根本无力突破,更何况,哪来的足够时间让他筹备献祭之术?只有你的阿荧...”清芜单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在我的下巴处暧昧轻抚,嘴唇贴在耳边低声道,“他常年来往于四界,更是妖族出身,虽不知他有什么方法令一妖类全族赴死,但若说有一人能偷天换日,扭转乾坤,当非他莫属。” 我一阵头晕目眩。 哪怕明知他故意要我与阿荧针锋相对,却无法当做毫不知晓。 被异兽踏平全族的稚龄少女一脸血污地仰面哭号。断剑摇摇晃晃地插在土里,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男子瞪着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死不瞑目。天地间尽是血色,诡异绝望的暗红蔓延流淌直至铺满整片山河大地,如血红巨口吞噬万物众生。 满目鲜红。 下一瞬才发觉只是我眼中出现的幻觉,周围只有浓稠到化不开的暗色雾气。不远处二十四个半月微微颤动着散发出白光,编织某种古老言咒般不停交错,随后其中十二个骤然沉入地下,剩下的十二个则被桃花仙收入袖中。 我垂着头,眼眸乌黑而空洞,面无表情道:“送我回去。” 清芜没反应。 我笑吟吟地望向他,“下一幕不是该质问他吗?” 清芜脸色不太好,闻言忽地扬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将我送回了赤醉阁。 我坐在赤醉阁中,看着桌角一处水痕发呆,心念一动,水滴分开汇聚化成一瓣桃花。 不知过了多久才察觉到有人靠近,我伸手抹去水痕,抬眼看向来人,声音好似自喉咙处硬生生挤出来,甚至隐隐尝到一股腥甜,说出口的话僵硬变调几乎辨不出本意,“阿荧,通天柱并非墨虚所毁,而是你,对不对?” 桃花仙奔我而来的脚步一顿,惊喜的表情也僵在脸上,直直盯着我的双眼不语。 他靠近几步,眸中完完全全映着我的身影,轻声唤道:“红线...” 也许我脸上的戒备神色过于明显,他停在那里,遥遥望着我。 沉默半晌,桃花仙眸底的光芒暗淡下去,声音冷冽飘渺,看着我说:“是...” 我不自觉握紧了双手。 “是我从旁协助魔人入侵仙界,是我在魔人与一尧仙君斗法之时攻击他的神魂,也是我号令岩尤一族利用献祭之术开启异界大门而后悉数推在魔族身上。”桃花仙语气冷淡,好似手中并无满族鲜血,无灭族之罪,甚至扯唇笑了笑,“他本就不怀好意,被我利用又如何。我恨不得他就此死在仙界!死在一尧剑下!” 但凡有任何可能,我也是万万不肯信的,可是...由不得我不信。半月法器可以掩盖气息,于是仙将只察觉到魔气不散,却不晓得其下妖族怨灵成山。 是我有负于他,也做好了相伴一日是一日的准备,却不曾想他百般图谋,杀孽无数。 “我从未变过,只是你眼中一直没有我。”他的表情仿佛后退一步即是悬崖空谷。 我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话。 思绪纷乱,就在我以为能够和他胡乱厮守下去之时,一切才猝不及防揭露出来。他绝非善类,只有我,还以为能够栖息在他身旁,得以喘息。 清芜不知是离开了还是隐匿在何处看着这场闹剧,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厌烦之感,厌烦所有似是而非的谎言以及一厢情愿的情爱。 我脚步虚浮,缓缓迈出殿门,与他擦肩而过,落下一句,“今日之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所有人都可以背弃他,但我不可以。所以我不能说。 桃花仙靠近我,拉住我的手臂,“红线,不要走...” 双拳紧握,掌心一阵刺痛,我闭上眼压低声音道:“放开我。” 桃花仙松开手,双手无措地垂在两侧,轻声道:“若是我认下所有罪责,你会不会好受些?” 我看着殿外,背对着他说:“与我无关。”话落,再不停顿,快步离开。 听到身后脚步声,我不耐烦地回身用剑抵住他的胸口,眸光冷然,“我说别过来!” 桃花仙不退不避,握住剑身,向前踏了一步,剑尖没入胸膛,鲜红洇透衣衫,在胸口蜿蜒出一簇血色的花。 他闷哼一声,目光扫过我的颈侧,神色晦暗,“你又要去找谁,去到谁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