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牧边山
郑潜愣了一会儿,手里玩着烟,不断按着打火机。 我不着急,等着他给一回复。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我觉着和郑潜就这样,两人静静呆着也不错,他不说话我喜欢,他说话我也喜欢,其实重点是不是在他身边罢了。只要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 郑潜想了想,叫:“牧边山?” 我说:“对,我的名字。” 郑潜说:“介绍一下吧,你到底是谁。” 那天后我和郑潜始终只是匆匆一瞥的缘分,我有意无意关注着他,注意到我们的体育课是同一节。偶尔,我的视线会转到他身上,他如此特殊,特殊到总是能吸引到我的好奇之心。他总是一个人,说来也奇怪,他像是刻意被隔出一道路,身边像是形成了一道保护膜,谁都无法接近,他也没法出来。 在体育课上,他一个人玩也挺好,望着天空望着周围的一切,等着下课。 同学不去找他,他也不会去找那些人。 我的词语太过于匮乏,一直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他和很多人都不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格格不入,又吸引人靠近。郑潜的身上有太多秘密,我掀开了一角。 我才十四岁,什么叫喜欢,我也说不清。 郑潜是个男人,我对郑潜的好奇,是对神秘事物的好奇之心,那种异样情绪被我刻意忽视掉。 那个年代好像很开放,但又好像很封闭。 城市依旧安静,到了夜晚无法做到灯火通明,但大夏天的,饭后大家都喜欢坐在楼下乘凉玩棋。每个有着炎热夏天的城市都相同,饭后爷爷拿着扇子,悠哉游哉地走下楼开始闲逛,娭毑也跟着他身后下楼。 爷爷下棋,娭毑搓牌,这是茶余饭后的生活。 我经常跟着他们下楼闲逛,有一天,我们遛弯走到了上次和郑潜见面的小卖部,恍惚之间,似乎能看见郑潜穿着大背心短裤衩蹲在门口,放荡不羁地抽着烟,不经意间抬起头,冷漠地和我对视两秒,无趣地挪开视线,他的身前总环绕着烟雾,抽完一根烟后干脆丢到地上,起身,慢慢离去。 都是幻想。 爷爷还在拿着扇子扇风,乐呵呵笑着。 我问:“我们学校有个奇怪的人。” 爷爷哦了声,偏过头笑着问:“是谁啊。” 我认真地回视着:“名字叫郑中禾,您认识吗?” 小区里没有秘密,但郑潜的小区和我住的地方倒不是个小区,我不能去料定他知道,只是想试试,从亲近的人身边探索郑潜的信息。我对他一无所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听说的,于是神秘的他蒙上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让这个充满好奇年纪的我更加好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身边也有受到冷待的特殊人群,他们穿着陈旧,脸和手总是脏兮兮,成绩不好,人缘也差,被老师刻意分配到离垃圾桶最近的地方。 郑潜不是,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就算是穿着泛白的校服也给人一种不廉价的干净,眼神好像说了很多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他不爱笑,浑身透着懒洋洋的劲。他好看的样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身上忧郁的色彩。 是忧郁吗? 好像不对,是比忧郁更深的情绪。 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看不到。 爷爷脸色一变,说:“郑中禾啊,是个好名字。” “的确是个好名字,他好像有点神秘,我上次就在那见着他了”我指了指小卖部的方向,说,“他当时蹲在了那里,我叫了他,是他把我送到一中门口。” 爷爷又继续扇扇子,笑道:“也是个好孩子。” 我说:“我听说,他爸爸打他。” 上次我想细问,却还不等我问出他就不说话了,对方说别说这么扫兴。 聊郑潜是将扫兴的事吗?但的确,我身边的人好像都不愿意和我聊他,这让我更加好奇。 他到底有多神秘?让大家心照不宣不说关于他的任何事,外人对他有的好奇仅仅是好奇,好像无论多努力都无法靠近真实。 爷爷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呀。” 夏天的热风吹到脸上,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我眯了眯眼,感受道炎热夏日里突然袭来的一阵风吹乱头发,头顶上深绿的树叶偶尔掉落几片,爷爷依旧不言一词地扇风,在大树底下,难得安静几秒。 我犹豫了会儿,问:“真的会有爸爸打孩子吗?” 郑潜他爸的打,和我们一半所了解的打似乎不一样,大家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爸的朋友也经常说,但身边总有人拦着,要打也不是太过火。 听说。 他们一家经常被请去警察局。 爷爷一只手握拳放到另一只手中,啪一声,说:“我们坐着聊会。” 树荫地下有不清楚谁放的小板凳,大家都围坐玩牌,还有一楼的住户在外面吃饭。我和爷爷找了一个位置,比较远,但也说不上多清净,周遭还是人。 爷爷问:“郑中禾啊,是不是韭菜园的那一家?” “韭菜园……?”我迷茫片刻,不自信地点点头。 爷爷说:“他啊,在这一块都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了,你也想知道?” 我答非所问:“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中禾中禾,”爷爷摇了摇头,说,“真恶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