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一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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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章岁写完字,他顿时泪流满面。 郗景像颗被扔进石墨的黄豆,那些往外延伸的敏感传回来的痛苦将他磨碎。如果这一切没发生就好了,他还可以平静地躺在这张床上,安稳地睡去。 解体感让他的灵魂支离破碎,心灵防线早已失守,不堪一击。 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在庆章岁的怀里呜呜咽咽,泪如泉涌,把近日来一连串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这一场哭泣中。 郗景甚至觉得,这样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就是一种对秦白杨的背叛,或者说,是对他们经历过的苦难的不重视。 泣不成声的他渐渐开始头痛,被搅乱的思绪混乱冗杂,太阳xue突突地跳着,隐隐有些犯恶心。 下雨了。 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使人心烦意乱,夏日的雨越下越大,豆粒般的雨滴砸在雨棚上,如同一柄柄小锤子敲击着心脏的表层。 黄昏后黑夜蔓延,那些洁白的云被夜色染黑,星星月亮也害怕,所以躲藏起来。 庆章岁抱着自己的心上人,除了沉默的拥抱,就只能沉默地亲吻。轻缓的、温柔地以及沉默地触碰他的肌肤,抚摸他凌乱的头发,掠过他颤动的长睫。 郗景经历了很多第一次,高强度的突发事件浓缩在短短一天内,恶意的阴影吞噬了他,迫使他遭受持续性的深刻影响。 他这才知道,原来极端的心理痛苦会强而有力地反映在生理上,现在左手不断抽痛,像是有根系紧的鞋带,牢牢捆住了脉管。 好吵的雨。 他却没有力气起身去关窗了。 庆章岁罕见地犹豫了,心想是先关上窗,还是呆在郗景身边,不管那恼人的雨声? 他忽然福至心灵地伸出手捂住郗景耳朵,温情地吻上去,用柔软的嘴唇去啄郗景的脸,倒像只软嘴的啄木鸟。 郗景迟钝地眨了眨眼,也缓慢地作出反应,他搂紧了庆章岁,哭累了,借庆章岁的肩头枕一枕,仿佛受了欺负的小孩找到了家里的靠山。 一直抱到天黑透了,郗景艰涩地开口说:“你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无情,要这样赶走刚刚还在为他提供温暖的爱人。 庆章岁却毫不犹豫地听了话,立刻从窗户翻了下去,临走前还轻轻吻了吻郗景的手腕。 外面倾盆大雨,他就站在楼下,脱了外套默默披在头上。 庆章岁很懂得照顾自己,这种难熬的时刻,有一个病号就够了。 郗景现在很难去关心任何人,爆发的绝望让他迷了路,他躺在床上,灵魂却已在密林里闯荡数日,稍不注意就会陷入深渊。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学着以前那样自我调节,深呼吸做了一组又一组。 头疼稍微有些好转,郗景便拿上雨披出了门。转到居民楼后面,望见庆章岁傻傻地仰头盯着二楼看,觉得好生搞笑,但心里的想法落实在脸上,竟然被割裂开来一般,他笑不出来。 庆章岁当然知道他已经出了门,故意逗乐却没成功,心底微微一沉,控制着表情依然保持不变,转头奔向郗景,极快地牵住了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心意好似也连通了,庆章岁主动接过雨披,老老实实地穿好。 漫无目的地散步或许又比闷在房间里好了一点,郗景却知道,只是因为他熟悉这里的一切,现在回到了家乡,所以更加安心。 豆大的雨水溅起,打湿了鞋袜与裤腿,两人都没有在意,扣住的十指越发紧密。 暴雨如注,天黑似墨,郗景就蹲在一盏路灯下看花——他记得老师说:“如果人类让你感到痛苦,那就离开人类,去接近自然,去赏花,去踏山,去看海。” 庆章岁也跟着蹲下,有样学样。 这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晚,两个人披着透明的雨披,在一柱的黄灯下缩成一团,看着像乞讨的叫花子。 路边被大雨打得凄惨的花有些萎靡,郗景面对这朵不知名的小花,反而平静了许多。 郗景蹲了很久,刚试着站起来,麻木的小腿和脚掌便停止了运作,庆章岁扶住他,帮他揉开僵硬的肌rou,这才把支地的手掌换成承力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指尖离地,慢慢起身。 郗景步伐迈得很小,像有根无形的锁链栓在两只脚踝上,又像是腿间套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他和庆章岁挥了挥手,两人就此分开,可彼此又心照不宣。一个会从楼梯走进家,另一个会从水管爬进家。 刚进门就迎上了父母关切的目光,郗景甚至有坦白一切的冲动,他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对父亲又解释了一遍,或者说又撒了一遍谎。 只是他望着mama藏着倦意的眼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木讷地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她。 mama一定知道了。 郗景是mama的孩子,所以演技也好,谎言也罢,都骗不过她。 但是现在,郗景真的很难去关心任何人,他的伤口还没有好,还在往外滴血,连疤都没来得及结。 他关上门,对着窗户下的庆章岁勾了勾手,那头俊美的大犬便顺着水管爬了上来,一身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 郗景拉上窗帘,紧接着脱掉一身衣物,一丝不挂地站在庆章岁面前。意思很明显。 庆章岁陡然脸红,强硬地摆了摆手。 现在绝对不行。 郗景rou眼可见地变得情绪低落。 他的反常行为让庆章岁霎时警觉起来。 幼儿退行! 什么四平八稳啊,什么面面俱到啊,什么稳扎稳打啊都消失了,庆章岁手忙脚乱地脱掉雨披,轻轻搂住他,摩挲他的手臂和脊背。 按道理,不应该啊。郗景家庭幸福,如果有创伤,那影响也会很小很小,乃至可以忽略不计。 等等…… 庆章岁心里一紧,他差点忘了,郗景是双性人! 本来就是极度敏感的人,撞在激素水平疯狂变化的青春期上,遇到了身体上的巨大变动。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郗景也不是一天就能变得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