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抱歪了
“小孩儿,你在等谁?”简乐溶把裹着塑封的嘉宾证揣进口袋,他抬眼打量起会展中心门前手捧鲜花、站姿格外拘谨的男生。 许是简乐溶今天心情不错,所以他对这来早驻守场地的人产生了几分兴趣。 不过,当简乐溶的余光扫过男生风格简约的衣服后,他的交谈欲望也就到此为止了。 简乐溶讪讪收回视线,在男生看不见的地方,不自觉皱起了眉。 但他很快又调整好神色,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不悦只是途径屋檐下落在脸侧的阴影。 “简….,”沈檐淇用掌心拢了拢花,他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装扮贵气的男人是经常和曲迎站在同一张宣传照里的舞伴。估计是近距离接触真人的缘故,沈檐淇开口怯怯的“简”字音量低如蚊哼。他颇为不好意思的朝简乐溶鞠了一躬,“简先生你好,我是慕名来看曲迎老师舞蹈演出的粉丝。” “曲迎?”简乐溶在听清沈檐淇提及的名字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那你慢慢等着,现在离开场还早呢。” 说罢,简乐溶转身,没带一句道别便走远去了。 短短的对话让沈檐淇深感说不明的古怪,他忽而冒出种莫名错觉,觉得曲迎和他的竹马舞伴间关系并没有外界描述得那么要好。但沈檐淇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领他提前进场的接应人来了。 接应人是展厅内的工作人员,他从沈檐淇那儿得了些好处,再加上相处一段时间,工作人员知晓沈檐淇的性子安分,若在表演开始前混进一两个人倒不算难,故而工作人员爽快利落的答应了替沈檐淇办事。 工作人员朝沈檐淇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领着人走了特殊通道。 为保险起见,工作人员赶去忙活儿前还给沈檐淇头上扣了顶与沈檐淇本人搭配明显不符、瞧上去颇为滑稽的小红帽。 沈檐淇参照楼层指引,摸索去了演出厅。 他推开了两扇抹着厚重红漆的门,一对雕刻着凤凰花纹的木质把手徐徐后退,其内隐藏着的理想世界正在视线范围内缓缓放大,像是在盛情邀请沈檐淇的加入。 沈檐淇溜到了最后一排的正中央,他望着尚未打开灯光的舞台,想象着曲迎在上面跳舞的样子。 曲迎的舞步向来是轻盈的,即便是件款式再普通不过的白衣服,凭曲迎的气质,他也能穿出种出水天鹅的惊艳。 曲迎的线条柔软,但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却又都有恰到好处的张力。宛如只在胸前系了一枚扣子的衬衫,丰腴但不会崩坏,他整个人具备了一定的平和之美。 跳舞是沈檐淇过期了近乎十年的梦想。原先他只盲目关注各类舞台,不知从何时起,沈檐淇的目光便下意识移向了曲迎在跳舞时露出的那截漂亮且凸显的踝骨,以及明明有用皮筋束缚但仍旧调皮甩动的发角。 只要灯光亮起,位于舞台中心的曲迎就会准时出现在沈檐淇面前。 自打沈檐淇注意到曲迎,往后曲迎的每一次演出,沈檐淇都会不管江水迢迢的赴约,赴了他沈檐淇的单方面约定。 …. 休息室内,参与演出的人员已全部到位。 特聘化妆师拎着装备进屋,他的目光迅速掠过在场所有人,无需有人为他提供客套的介绍,他便精准锁定了谁是本场演出的主角。 此时此刻,曲迎正坐在梳妆台前,他双腿并拢,腰杆儿挺得很直。即便现在的一举一动并非在镜头的监视下,但曲迎对自己的高标准要求始终未有过一刻的放松。 为了配合表演的主题,曲迎及肩的长发被暂时夹成了卷卷的造型。他身上的衣服是由锡箔片组成,除去胸口至腿根这段必要隐私外,其他的部位皆是外露状态。怪只怪锡箔片本身拼接的不够紧凑,无论是曲迎胸前柔软的两点,还是背面浑圆的臀形,旁人都能从其零散的间隔中窥探一二。 如果不是表演时威亚出了岔子,那么今年舞蹈领域的最高奖项一定归曲迎莫属,这点毋庸置疑。 化妆师俯身给曲迎的脸扑粉,他瞧曲迎的嘴绷得很不自在,便想方设法转移曲迎的注意力:“曲老师的皮肤质感很好,您平时都是几点睡的?” 闻言,曲迎轻轻动了动眼皮,他伸手拨弄着几缕散下来的碎丝,似是有些不适应自己被打理的过分精致的头发。随后曲迎意识回神,他朝化妆师嵌着笑意:“凌晨一点左右。” “曲,一个人住还不早些睡啊?”简乐溶终于肯将重心从门框上移开,他收回撑在桌面上的双手,意味不明的揶揄曲迎两句。 化妆师僵了僵唇角,心道这人也太不会聊天了。他借检查腮红是否对称为由频频瞄向镜子,从中偷看起曲迎的表情。 “谁告诉你,我家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哪知曲迎并没有过分毫被冒犯到了的生气,他的语调依旧平静。化妆师在替曲迎描眉时,甚至能清楚的察觉到他连眉毛都未挑动一下。 化妆师极力忍笑,他瞥见,简乐溶被得呛一直咳嗽。 曲迎从化妆间出来后,在找厕所的途中,碰到了个头戴红帽、手捧花束的人。 突然“袭击”演出厅的后勤组让沈檐淇不得不先行撤退。他将麻烦化到最小,一路死死压低帽檐。 如此以来的好处是别人无法看清沈檐淇的面孔,同理,一个劲儿闷头走的沈檐淇亦是无法辨别他人。 “你的花抱歪了。” 擦肩而过之际,曲迎拉住了沈檐淇的胳膊。 一阵细碎的挪动声灌在沈檐淇耳畔,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屏住呼吸,未见动弹。 来自曲迎的修长手指拈住了沈檐淇怀里的包装纸跟花,调整与翻卷不可避免的带起了“呲呲”摩擦,曲迎顺势帮他扶正了花苞。 沈檐淇清楚的知道他面对的人是曲迎,沈檐淇仰头,试图突破视线限制。奈何盖在头上的帽檐实在遮的太严了,沈檐淇在经重重努力后,依旧只能由挤出的缝隙里捕捉到分毫片角。 沈檐淇看到了曲迎身上泛着亮光的鳞,有那么一瞬,沈檐淇的脑海中掠过了条特别贴切的比喻,但没等他对此进行品味回放,那漂亮的句子便稍纵即逝了。 沈檐淇觉得颇为可惜,他眨了眨眼,没抓住比喻的后劲儿使他的大脑被盈斥茫然的空白占据。沈檐淇活动活动手腕,同理,他也没勇气挽留下曲迎。 身上那块儿刚和曲迎接触过的皮肤变得guntang,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强力药剂,曲迎的出现把那原先正常运作的秩序全部扰乱了。 沈檐淇的喉头急促发干,囤积的水分子在被另一种猛然冒出的力量剥夺。仿佛周边种种事物偏要与沈檐淇对着干,好来一睹他的狼狈为快。或者说,来观赏他纠缠的一塌糊涂的爱慕。 直到最后,沈檐淇仍一声未吭,但他面上却烧起阵阵红晕。故而,沈檐淇现在非常庆幸他有帽檐为掩,不然就这么把他丢进喧闹人群,无异于公开处刑。 曲迎的脚步声在朝与沈檐淇截然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沈檐淇张了张嘴,可耻的攥紧了怀里那沾上曲迎体温一角的包装纸。 曲迎走到了拐角处,在彻底步入下一场景前,他作不经意扭头,瞧见那个捧着花的男生还傻愣在原地。 曲迎的反射弧沉睡太久,他两都绕开多远了,曲迎才反应过来沈檐淇身上有诸多可疑之处。换作常人,定要嘀咕沈檐淇可疑在鬼鬼祟祟,而曲迎的思维超常,他认为沈檐淇的可疑点是太笨。 将沈檐淇的背影甩远前,曲迎还眯着眼对那人进行最后的观察。 他瞥见“小红帽”脖颈间闪过一抹银,像是趁连绵的雨水不备之际钻了道空子,从而喷洒出条彩虹来。 抢眼的项链急着替它的主人挣脱“面具”,宛如有只无形的手把两人拉近,且态度诚恳的邀请曲迎去尝尝冷色调的暧昧。 曲迎下意识联想到了慵懒的中午,以及打翻了盘的果酱。 他舔了舔嘴唇,把化妆师方才给他涂抹的口红润得更艳。 会展中心的大门开放了,若潮水般举着票涌来的人群将沈檐淇衬得格外渺小。沈檐淇搓了搓手,大拇指指腹按过卡在锁骨中心,扼住了那条印着字母“Q”的硬币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