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何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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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经历过十三年前最激烈的那场正邪大战的修士,也没见过现在这般可怖景象。天地在震颤中,竟出现了崩裂的迹象,仿佛这个世界本身已经支撑不住两股力量的相抗,天道正欲崩塌重演。 四方魔界裂缝还在扩大,魔物的嘶吼轰鸣声也愈发嘹亮,魑魅魍魉接连从魔界窜入人间,各处都传来呼救哭喊之声,各方修士奔走不暇,忙着与魔兽作战、修补裂缝。 而造成一切的源头,正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笼罩着。这股力量已经超脱这个世界的范畴,以至于空间都随之逐渐溶解碎裂。以玄元宗掌门公仪弘懿为首的一众长老们愕然发现自己空有一身道法,竟对这股崩塌之势无能为力! 他们光是维持站姿抵御便已竭尽全力,修为低的只消直视一眼能量中心,便纷纷昏了过去。 冥无曦跳脱世界法则搜刮气运的邪法当真霸道妖佞,待他夺舍沈晏歌拥有了实体,十界苍生再无敌手。 绝望之意在修士之中蔓延,莫非今日,便是世界消亡之时? 沈晏歌能感受到自己斩击玉石的力道正在逐渐减弱。血丝遍布他的眼睛,那对如墨瞳孔之中的焦距也在逐渐涣散。他的体内,有另一道神魂正在霸占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金色的气运丝丝缕缕飘逸在冥无曦身周,只待他将叶忘奕的气运完全吸收,他就能彻底占据沈晏歌的身体!他已经触摸到对方的识海,大片黑雾将这片方圆侵蚀笼罩,如同墨汁倾注白纸,再不留一丝原本色彩。很快最后一片微光便要被他扑灭,沈晏歌的意识即将被他彻底侵占。 他心中狂喜不止,终于,他将再度拥有属于自己的躯体,所有小世界的气运到手,一直以来成为十界之主的夙愿即将达成! 笑意还未在冥无曦脸上扩散,突生一股纯粹的力量蓦地将冥无曦的黑雾阻挡,小心地将那最后一抹清明护在其中。 “怎么可能?!”冥无曦愕然出声。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沈晏歌绝无可能在此刻还有反抗之力! 这股力量出现得异常突兀,冥无曦凝神望去,却一时无法看透它到底源自何处。 它像是混杂了各种零碎物象的集合,一枚戒指、一条皮鞭、一套裙子、一身警服……它们混乱又一致地守住了沈晏歌识海中最后一片光。 即便由那么多杂乱的物象凝聚而成,这股力量却极其坚定,甚至到了灼热的地步,冥无曦只觉魂魄因被它烧灼而吃痛,再无法前进分毫。 他竭力分辨,终于在这些物象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一把剑。 那剑通体霜白,剑尾卧有一枚龙螭。冥无曦跟着沈晏歌在叶忘奕门下十年,如何认不出这剑便是叶忘奕的神武无妄?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自然不是真正的无妄剑,而是由意念凝结而成的代表之物。 冥无曦的脸色兀地变得极其难看。 这股力量、这些物象……分明是每一个小世界的天选之子对沈晏歌最深的执念! 他费尽心机让沈晏歌穿梭小世界夺取每个天选之子的真心,对方每一次都完成得很出色;而他只顾着接受气运,对天选之子本人并无太多关注。在他眼中,这些天选之子除了身具磅礴气运,根本一无是处。看到沈晏歌为对方的动情而动摇,他只在心中嗤之以鼻。 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些让他不屑一顾的天选之子们,在这关键之刻摆了他一道! 天选之子并非傻子,冥无曦蛰伏十年都无法从叶忘奕身上夺得半点气运,其他小世界的天选之子又怎会轻易对别人敞开心胸,送出磅礴气运? 世间真心,唯真心可换。 气运因爱而奔涌翻腾,即便被冥无曦收走,在沈晏歌魂魄中冲刷而过时,也会由于魂魄本身埋藏心底的牵挂留下一缕,系在挚爱之人身上。 护住沈晏歌最后一丝清明的,便是每一个小世界的天选之子,对他的爱。 冥无曦不得不退,沈晏歌寻得片刻清醒,一张张刻骨铭心的脸在眼前闪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住了沉重的手臂,他心中发热,握紧手中之剑,再无任何迟滞,生生将玉石劈成两半! 轰鸣与崩塌在骤然停歇! 由于太过突兀,众人耳畔依旧回响着方才的剧烈声响,此刻的世界仿佛陷入凝固,每一息都被拉至无限长。 一口血自沈晏歌口中喷出,在冥无曦目眦欲裂的神情中,那具魔气凝结而成的身体迅速变得暗淡,直至透明。十三年的蛰伏,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几十年的阴暗野心,在那一刻彻底化为乌有。 他原本便被叶鸿打散了躯体,如今连凭依之物也被沈晏歌斩碎,彻底魂飞魄散。 沈晏歌体内的魔道脉络也在迅速衰竭,他重重摔倒在地,并不痛,因他再也感受不到痛。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各门派长老们恢复行动能力后便迅速围拢至沈晏歌身旁,看着近乎血人的沈晏歌,纷纷露出不忍的复杂神情。 他们原是为了讨伐这个魔修才聚集此处,如今却因讨伐对象的舍命而获救,何其讽刺。经此一战,他们的道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需得回头再重寻本心、学会明辨是非才行。 天极宗掌门精通医术,开口道:“经脉俱毁,已无救了。” 众人沉默哀悼间,一个温婉女子却往前一步,毫不犹豫将皓腕放在被脏污血水浸泡的身体之上,精纯真气顺着连接处自她体内涌入另一具没有回应的体内。 公仪弘懿惊道:“慧兰,你在做什么?” “他……他还没有死!”左婉淑声音沙哑,再没有一族长老的端庄模样,“你们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动于衷?!” “你渡再多真气,没了经脉接收,只能逸散而去。”天极宗掌门沉声劝解,“没人能源源不断渡气给他,用这般方法让他弥留世间,不若给他一个痛快。” 这话太过刺耳,便是公仪弘懿也忍不住皱眉。但他也不能看着一宗长老徒然耗费气力,对左婉淑道:“收手吧,慧兰,你已做到仁至义尽。” “他是承谏的弟子!”左婉淑因真气大量流失而脸色苍白,她落下泪来,“我如果现在放弃,要如何面对师兄!我答应要照顾他的弟子,我已失言一次,绝不会失言第二次。” 成为长老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叫叶忘奕师兄了,如今却喊出了许久以前的称呼,已是因心乱而顾不上其他。 公仪弘懿说不上话。 叶忘奕至今没有出现,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念头。 他自己也心如刀绞,如何能告诉左婉淑,她的师兄恐怕不会再出现了。 无人能察觉,天道的天平正在剧烈颤抖。 小世界拥有天选之子,自然也有与之相对的支柱。支柱是最适合与天选之子在一起的人,也是最容易撬动气运之人。 在身为支柱的左婉淑的渡气中,深埋沈晏歌体内的气运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微弱的气运之光在他身周萦绕不散,沈晏歌已经丧失五感,看不见、听不到、也感触不到任何事物,却依旧察觉到了它们的悲伤,他轻轻笑了一下。 “回到你们原本该在的地方去。”他在心中对它们说。 缕缕微光盘旋不散,沈晏歌的意识于此刻陷入黑暗。另一股柔和的光自他体内逸散而出,托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在空气中,穿越时空回到它们各自所在的小世界。 那是属于沈晏歌自己的气运。 其中有一片光并未离开这个世界,而是飘向了不远处床榻上,一具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 蓦地,光芒大盛! 叶忘奕含着沈晏歌的jingye陷入沉眠,身体被对方的泪水打湿,同时溅上了对方喷出的血水。气运回归,血液、泪水、精水混杂于一身,挚爱之人身上三样至纯至烫之物足以融化千年寒冰! 他因心中有了爱而沉睡,又被心爱之人唤醒。 太上忘情,必先动情。 叶忘奕,道大成! 鸦翅般的睫毛先是颤了颤,接着缓缓睁开,露出眼睑下寒霜凛冽的双眸。那对眸起初还带着些许茫然,转瞬化为警醒。叶忘奕迅速坐起身,目光在四周梭巡而过,神色愈发凝重肃然,却在看到倒在地上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时尽数转为震惊,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事物。 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动的,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生生抽走,下一步,叶忘奕便迈在了沈晏歌身旁。 公仪弘懿还未从沉痛中走出,骤然见沈晏歌身旁闪现一人,下意识作出防备,待看清来人后,惊喜出声:“承谏!” “师兄!”左婉淑以往在叶忘奕面前都力求完美,从未有过如今身染血污、脸挂泪痕面对他的情况,但她显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原来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叶忘奕对她点了点头,将沈晏歌接至自己怀中。 公仪弘懿忽地屏息,并制止住了其他人欲出声呼唤叶忘奕的动作。作为一宗掌门,他眼神过人,一眼便看出叶忘奕身周萦绕的缕缕气华,眉宇间透出隐隐圣意。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叶忘奕道已大成,不消半日即将成圣飞升!他由衷为故人之子感到高兴,并自觉为对方的飞升护法。 他知承谏平日最喜爱这个大弟子,也为沈晏歌感到愧疚与遗憾,便没有打扰他们师徒告别。 因即将成圣,叶忘奕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让人不敢亵渎的神性,又因他冰冷的神情而愈发显得疏离。分明是一贯冷冽的表情,公仪弘懿却在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上感到了几分陌生。 就像是厚重的积雪再也无法压制深埋底下的熔岩地火,无比强烈炙热的情绪因太过压抑即将濒临崩溃。 沈晏歌竟对叶忘奕影响深刻至此? 紧接着,他看到叶忘奕的动作,忍不住急急喝道:“你疯了?!” 叶忘奕竟将自己的全部修为注入沈晏歌体内,用所有修道人士魂牵梦萦、千载难逢的成圣机会,换取弟子的一线生机! 他分明才从死亡边缘回来,却比左婉淑更不要命地透支着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往沈晏歌体内注去,只为让真气再度在弟子体内运转。然而沈晏歌经脉俱毁,如同木盆失了底,再多的水灌入其中,也只会尽数流走。 叶忘奕听不到周围声响、看不到身旁之物,眼中只剩沈晏歌一人。半步成圣之人,却在恨恼自己的无力,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子在怀中渐渐失去温度! 这样下去,只会两人一起失去性命!公仪弘懿等人焦灼无比,却无能为力。且不说半步成圣的气场让人难以靠近,就算强行前去打断渡气,也只会玉石俱焚,再无挽回余地。 怕是只有真正成圣之人,才能救下如今的叶忘奕与沈晏歌。 焦急间,一股清风夹杂着寒意自众人身侧拂过。 那寒意让所有人精神一凛,心头燥意降下些许,接着才看到,一朵通体晶莹、奇寒无比的花被这阵风带到了叶忘奕身旁,让他终于意识到周遭的存在。 “冰心氲莲!”左婉淑精通药理,认出了卷宗秘录上记载的异花,她因喜意而再度落泪——此花有通经洗髓、重铸经脉之效! 是谁在此时还能唤回叶忘奕的片刻理智,他又从哪里找到的这株冰心氲莲? 只有即将成圣的叶忘奕,听到了似无穷远、又近在耳畔的,铁器敲打的钉铛声。 不远处,夙昔古镜镜面忽地碎裂,光华自镜身散去,再无法映照出任何事物,由一面神器彻底化为凡物。 一抹身着鸦青玉锦长袍的人影收起手中折扇,带着脸上的笑意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果然没看错人,跟在沈晏歌身旁看如今世界,确实精彩无比。 不知距下一次离开秘境,又要等多久呢? 原本用冰心氲莲重塑经脉还需炼制熬煮,但沈晏歌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在流走,哪里有时间祭炼药材?叶忘奕将氲莲放入口中,以半步成圣的自身之躯为炉,顾不上口腔因弱水的寒气冰冻、又因药力沸腾而溃烂,贴上弟子冰冷苍白的唇,撬开对方的唇齿,一枚被真元凝结而成、裹着血水的冰丸自叶忘奕口中缓缓渡入沈晏歌体内。 带着圣意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往沈晏歌体内涌去,经脉于体内再度成型。叶忘奕不知道两人双唇相交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轻轻吮了一下。 他睁开眼,看到一对略显虚弱的剪水双瞳,正温柔地回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