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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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妍最后还是决定提前去大厅等着。 阿宝镇实在是小,也没什么娱乐设施,与其在外面闲逛还不如先在这等着,好歹大厅内还有凳子。 大概是刚上班,整个大厅都有点冷清。 有工作人员过来问徐妍是不是要来办医保的,她解释自己是来领物资的,那人便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东西,跟她说人还没来齐,让她先等着。 行吧,等就等着。 徐妍在大厅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大概是在山里头呆久了,断网断成了习惯,徐妍感觉自己现在对网络其实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以前在城市里头,一有空闲就会捧着手机扔都扔不下,觉得网络热点真是一天一个变,热门综艺也是天天都有新看点,一天不刷三五遍手机都感觉自己被潮流掉下了,明天去上班都找不到话题和同事闲聊。 也是怪了,现在居然是实在没事干了才想起来还有手机可以玩。 徐妍先是打开微博,在热搜上看了一圈都没看着什么想点进去的词条。 五十个热搜条,一大半都是些什么不知道长什么样的明星和不知道演些什么的电视剧,再有一小半是各种社会新闻,不是哪个地方起火了就是哪个地方被抢劫了、多少多少人一起结婚了、哪个学校又被爆出什么学术不端或者学风不正了,里头再塞几条国际消息,什么哪国疫情又死多少人了、哪个国家领导人又说什么不接地气的发言了,条条项项,都好像早八百年前就看过了似的。 徐妍有点想叹气,真是不离开一趟网络都不知道这世界这么无聊。 不是说好的“随时随地发现新鲜事”吗,怎么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上头还是些换汤不换药,过十年还能继续当新闻看的东西呢。是不是其实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新鲜,都是老梗换新重复玩呢? 徐妍觉得没劲,撂下手机走到那堆爱心物资边左看右看。 东西挺多的,占大头的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书,拿尼龙绳捆成一摞一摞的,堆起来比人还高。还有花花绿绿的小书包,上头印了迪士尼公主和蜘蛛侠什么的,审美相当土气,但估计是小孩会喜欢的风格。还有篮球、飞行棋、塑料小厨房什么的,看起来基金会在关注儿童学习之余还不忘关心了下小朋友的业余生活。 挺好的,看起来真是特别励志、特别向上,特别让人对祖国的未来充满希望。 徐妍后退几步,打算给物资拍个照发朋友圈显摆一下。她现在可是乡村支教志愿者呢,多么崇高的身份,在别人都忙着跟excel、ppt做斗争,为下个月工资发愁的时候,她已经不为自己个人奋斗,转身投入祖国的建设事业去了,这以后回去上班,跟人谈起这一茬,谁不夸一句她是个有理想有大爱的有志青年呢。 徐妍拍完照片,一边打开朋友圈一边往凳子那边走去,还没走回凳子边,突然看见一个旧同事发的一条朋友圈,“狗日的海市,根本不把外地人当人看,老子受够了,等解封我就回老家去,我再也不在这鬼地方呆了。” 徐妍脚步一顿,生出几分疑惑来。 这事咋了?解封?海市又封了?机场那块还是哪个地方啊?难道又是什么外来生鲜被发现携带病毒了? 世界真有新鲜事了啊? 徐妍点进那位同事的朋友圈,想看他有没有发过更多的关于海市的消息。 还真有。 三月二十八那天发了一条,“听到消息说明天要封了?太好了,哥终于不用在一号线上站着睡觉了!” 四月七号又有一条,“TMD,五点钟就订好了闹钟,还是抢不到菜。这下好了,以前天天担心自己卷不过人家,以后吃不上饭,现在真的吃不上饭了。” 最后一条是四月十二那天的,是张照片,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三根蔫巴巴胡萝卜,四个已经有了烂点西红柿,还有两个巴掌大的土豆,配文是,“三百块。” 徐妍倒吸一口凉气,脱口就骂了一句,“太扯淡了吧。这还是菜吗?这都成奢侈品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 徐妍点开这位同事的聊天界面,发消息问他,“哥,这是咋地了?看你朋友圈,很emo啊。” 那边消息倒是回的很快,开头就给徐妍发了个黑人流泪的表情包,然后发了条语音过来。 徐妍在人家办公大厅呢,也不好意思直接点开来听,把那条语音转了文字。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特别羡慕你这么干脆就裸辞了。” 怎么的呢?徐妍二丈摸不着头脑。 这位同事是他们项目组里的一个前辈,比徐妍早两年进公司,也算是个小领导。 那会因着这位同事的工位就在徐妍旁边,徐妍离职收拾自己东西时被这位前辈念叨了好几个小时。 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说她太年轻,太冲动,刚开始上班吃点苦是正常的,熬一熬就过去了,像她这样裸辞,下一份工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而且她又不是应届生了,只有一年的工作经验,人家谁看得上她这种刚刚入门的职场菜鸟。 完了又问她之后打算怎么办。 徐妍说自己打算去旅行,又被这位前辈骂了一通。 说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完全没规划,想一出是一出的,回头新工作的HR问你,为什么有那么长的空档期,你要怎么回答?人家会不会嫌弃你做事欠考虑? 一字一句,句句都是掏心窝子但是扎心的好话。 徐妍知道对方是好意,没吭声就一直听着,回家路上也一直在心里琢磨对方的话,但是第二天一睁眼,还是去定了张去山城的火车票。 …… 这怎么几个月的功夫,这位哥的心态就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 还没等徐妍去问,那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你真是走得恰到好处,不然现在你想辞职你都走不出去。我看朋友圈,郊区那几个解封了的地方的人就已经把汽车站火车站还有飞机场挤得加两倍钱都买不到票了,回头市里边这些区域解封,更是一票难求,想走都走不了。” 徐妍完全没听明白,“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那头的前同事也是语气奇怪,完了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别是不知道现在整个海市都封城了吧?” 封城?这是怎么一说?徐妍不明白,于是虚心求教,“我还真不知道,咋地了啊?还有我看你说的几个胡萝卜土豆就花了三百,为什么啊?现在菜价这么贵了吗?” 那头前同事连发了好几段,说,“就是前阵子海市突然说有疫情,原本没什么事,把那几个人关起来隔离治疗就过去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上面一直没动作,海市又有那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的,结果搞得现在整个海市都在闹疫情,这下好了,当初隔离几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现在得把整个海市都隔离才能解决了。反正现在整个海市都被封闭起来了,全部人都被关在小区里面不给出门,就只能在家里呆着,不给上班,不给买菜,至于你怎么活下去,那就看你本事了。能居家办公的自己居家办公,不能的就等着喝西北风,APP上抢的到菜的就自己买三百块的天价菜,买不到的也等着喝西北风。” 徐妍听得心惊,发文字问他:“怎么会这样?” 那头前同事的暴躁连语音转文字都可以看出来了:“我他么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垃圾海市,垃圾世界,我受不了了,明天就毁灭吧,大家一起死得了。” 徐妍对着屏幕,一时半会有点愣。 怎么会这样呢? 徐妍回头看向那堆来自海市的“爱心捐赠物资”,突然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昨天晚上她还在想,她想回海市去,她想念大城市的繁华,想念光鲜亮丽的街景和来来往往穿着时髦的路人,她觉得在山里太无聊,太没劲,感觉在这里自己根本找不到生活的趣味。她想把这学期的课教完,赚了点回去的路费就赶紧滚回城市,反正她也在路上跑了一段时间了,野够了,应该回去继续内卷去了。 但是刚才看到满屏的来自海市那头的老同事传来的,想跑,想离开,再也不回去了的发言,她又开始觉得疑惑。 她是真的想回去吗? 好像当初决定离开时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一样,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每天按掉闹钟,争分夺秒骑着共享单车奔赴地铁站,好不容易到公司,电脑刚打开就要开被没完没了还没意义的会议叫走,搞得只能不停加班才能把活干完的暴躁。 想起八点多了,饭还没吃,累的只能瘫在办公椅上转头看看窗外那盏高高的路灯,可怎么看都没法让它晕黄的灯光照到自己身上的那种寂寞。 想起深更半夜回到家,看见昨天就下定决心要收拾的屋子今天依然没力气收拾的那种无力。 想起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拿起衣服想要痛痛快快洗个澡,结果刚打开水龙头就想起室友说,大家最近用水用电都要节制一点,不然交不起水电费的那一刻,很想哭但又没力气,只能闭闭眼让水流过脸颊,假装自己其实已经哭过了的那种感觉。 是生活本来就只能这么艰难,大家只能二选一,要么落后但自由地生活,要么精致但苟且地生存吗?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还雀跃着的心情突然就黯淡下去了,徐妍坐回椅子上,看着前同事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这回不是语音,是文字,看起来没有愤怒,只是一段语气淡漠的陈述罢了。 “我今天在团购群里看见他们说可以买猪rou,我也想买,我已经很久没吃rou了。但是好贵,一斤要九十多块钱。先头买菜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公司也因为居家办公,工资减半,抛去房租,我卡里连一万块都没了。他们说两斤起购,我就问能把拆一下,我就要半斤。结果群里没人回我,我等了好久,想再问一次能不能只买半斤。结果有人说,嫌贵就别买,来海市赚了钱不就是花的吗,不花你就回家去。 我觉得他说的也对,我大老远的从家里跑来海市,就应该为这个地方的经济做贡献,不然人家那么发达的地方,凭什么接纳我这么个穷乡僻壤里来的乡巴佬呢?不还是图我给他们赚钱供他们发展嘛。我也没什么差别,我也是图这里好赚钱才来的,也一心想着赚够了钱我就回去,在老家买房子、生孩子,过自己的日子。其实大家谁都怪不着谁,都只是为自己罢了,无论是我,还是这座城市。我已经想好了,我的生命是有限的,如果在哪赚钱就要在哪花完才行,那我觉得我想回家。” 徐妍看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怔愣了半响,她偏头去看物资堆,心里面五味杂陈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 书本不会回答,书包没有答案,它们只是静静地被堆在地上,上面贴了硕大的一张纸,写着“海市慈善物资”。 愣愣地看着那堆东西好一会儿,徐妍心里冒出个疑惑,她忽然很想问:“好人们为远方做善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也需要帮助呢?如果他们是先从眼前出发,那为什么周围的世界还是那么糟糕呢?如果他们不在乎眼前种种,又何必在远方求一个善意的希望呢?迢迢千万里,真有善报可以跋山涉水,给好人一个他要的好报吗?” 过了一会儿又想问,“祖国的花朵是未来,那眼下的我们就不是未来了吗?” “是不是得先过好今天,才有明天可言呢?”徐妍喃喃。 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地觉得爱心支教志愿者这个身份没那么高尚了,反而有点像个外星词汇,跟这个世界显得有点太不格格不入,或者说是太高尚了,太高,太飘渺,像是山间遥遥一层雾,有点太不接地气了。 徐妍看看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旧同事,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会好的,别丧气? 算了吧,这种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会信。 还是说,“没关系,你可以跟我一样,干脆把工作辞了,给自己放一个假,然后再做打算。” 不了吧。 说实话,徐妍现在其实很后悔。 当初走得那么干净利落,觉得世界那么大,不应该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格子间,人应该有梦想,人应该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但是该去的地方在哪呢? 小时候,同学们老说要去大城市,要去一线城市,要去北京、要去海市、要去广东,还有的说自己想出国,要去东京、要去纽约、要去伦敦。 然后她也跟着他们的愿望,去了海市上学、工作,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只是下意识觉得,大家都说这些地方好,所以她也要去。 可是真的到了海市,又觉得这个地方太压抑,想跑。 后来看到网上说,人应该有梦想,人应该去远方,一个人一生至少要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于是她又信了,毅然决然背上行囊踏寻远方。 但是现在自己身在山野之间,又真的找到了想要的自由和梦想了吗? 为什么她居然还在想,她还是得回到城市去。 徐妍按灭了屏幕,看着漆黑镜面上,自己那张满是愁容的脸,在心里默默对自己发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屏幕上的自己与自己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