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将养几天就好了,”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慢悠悠道,手下不一会儿就开好了药方。 “太好了!”郑佩霜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许倾如,“幸亏你动作快,不然这孩子的腿都不一定能保住。自打千虎卫归了靖王之后越发嚣张,都敢当街纵马了,下次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许倾如低头看了看眼角含泪,正抓着她袖子不放的少年,心下暗暗叹气,又扬起一模笑容来,轻声哄道:“没事了,你的菜我都买了。这些钱你拿着,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家去吧。” “不,不行的,菜都被踩烂了,我不能要你的钱,而且这也太多了……”少年眼巴巴地看着许倾如手上的碎银子,而后艰难地移开了视线,抬头看向许倾如的眼睛,“谢谢jiejie救我,我叫林丰,家在城外林家村。我……我该去哪里找jiejie,我可以把药钱还上的。” 许倾如微一挑眉,旁边的佩霜已经笑出声来,“快拿着吧傻小子,她有的是钱,这个就当压惊费了。” “不行的,”少年被笑得胀红了脸,仍坚定地摇头拒绝了二人的好意,“我娘说,无功不受禄……” “好个无功不受禄,”佩霜笑嘻嘻对许倾如道,“倾如,你眼光不错,我也有点喜欢他了哈哈。” 许倾如看着少年的脸红得快冒烟了,衬着眼角的泪花和身上包扎的伤口显得越发可怜兮兮,无奈地对佩霜道:“好了女侠,别逗孩子了。今日时候不早,你送他回去,我也要回府了。” “行,”佩霜利落地答应下来,“你回去吧,我先送这傻小子回去看看情况,有事再联系。” 回程的路上许倾如正抄着近路往王府后院走,忽然听后方有马车驶来,夜色中看不大清,依稀是靖王的车架。许倾如叹气,今日出门大概是没看黄历,这巷子都这么安静偏僻了,居然还能遇见,接着便身手利落地上了树,屏息等着车过去。 万万没想到那车居然越来越慢,正正停在许倾如藏身的树下,车夫似是对此轻车熟路,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哈欠,接着便靠在一边不动了,仿佛对车身剧烈的晃动和内里越发激烈的声响全无所觉。 许倾如抽了抽嘴角,第一百零一次反思自己为什么要今天出门,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偷懒选这条路,顺便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浪叫里感慨一下这声音真是媚得很,把痛和爽两种感情拿捏得很到位,南风馆的小倌都叫不出这么有韵律的声调,靖王府上真是卧虎藏龙。 就在许倾如腿都快蹲麻了的时候,车里终于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浪叫,接着便是靖王还带着喘息的低沉声音:"你今日去群芳阁了?" “王爷莫冤枉玉儿,玉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玉儿从身到心全都给了王爷,王爷,王爷还不相信玉儿,呜呜……” “小sao货,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靖王一声低笑,“群芳阁我着人看着呢,你安心在我身边就好,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一收,否则……” “王爷!你再说玉儿要生气了!玉儿看王爷就是要玉儿从这马车上跳下去摔个头破血流才好!呜呜呜嗯……”假哭的声音陡然转成了媚叫。 “啪”一声脆响,“还没喂饱你?回去再发sao。”靖王的声音低哑带笑,接着便沉沉地向车夫道,“回府。” 好不容易等马车走了,许倾如从树上跳下来,敲敲已经麻了的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转悠回去了。心下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走这条路了,谁知道这是靖王车震的专属路线啊。 不过实话说,根据她从府里大夫和下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这靖王在房事上可不是一般残暴,比平日里我行我素的样子更难对付,每次有哪个公子侍寝之后都要躺上两天才能见人,今日这位居然全程没有呼痛,而是yin词浪语一句接一句都不带重样的,果然非常敬业。 如同许倾如一样,在靖王府最西北的清云苑仿佛是隐形的,苑中只有许倾如从将军府带来的人。她每日白天练练枪写写字,晚上偶尔出去溜达溜达,闲着就乐呵呵地听下人讲采菊苑张公子和王公子又为争宠打起来了,或是王爷又从哪里找来了新的公子,这月最受宠的依然是软玉公子等等,许倾如的日子一如既往地简单且自在。 这日,许倾如正在院中练枪,忽然见采菱匆匆跑来,急道:“小姐,不好了!佩霜小姐着人传话来,你前几日救的那个林丰公子被王爷看上带回王府了!” 许倾如顿时面色一肃,迅速换了衣服,边向报信人询问情况,边急匆匆地往采菊苑走去。 原来这几日林丰仍在南大街上卖自家的菜,没想到碰见几个地痞流氓问他要保护费,林丰没有那么多钱,那几人要掀了他的摊子,佩霜便与那几人打了起来,没想到正惊动了在附近率领千虎卫巡视的靖王。靖王一眼看上了白嫩可爱的林丰,当即命人将他带进王府审问。佩霜不便与靖王正面冲突,便找人将消息递到了许倾如手上。 还未进采菊苑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声凄惨的哭叫和求饶,正是林丰的声音。许倾如面色更冷,快步走了进去。门房似乎没想到这个在府中毫无存在感的夫人会到采菊苑来,愣了一下才高呼:“王妃到!” 苑内众人亦是愣了一瞬,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只见一锦衣华服的女子快步走来,不同于一般京中贵女的明艳端庄,靖王妃眉峰微高,眼睛大而有神,唇角微抿,全身透着一股飒爽的凛冽,如同西北寒冬夜空中的明月。 以往在除夕宴上见过许倾如的公子们纷纷低头行礼,新进府的则难掩好奇地打量这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王妃。靖王看着走近的许倾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抓住林丰手腕的手更加用力,林丰眨眼落下连串的泪珠,哽咽着对许倾如哀求道:“jiejie救我……” 许倾如命人将林丰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靖王冷冷瞧着,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王爷恕罪,”许倾如低头行礼,语气客气中还带着些许坚决,“臣妾听闻南大街有刁民欺辱良民,惊扰王爷车架,王爷公务繁忙,臣妾特来为王爷分忧。” “王妃好意本王心领了,这是本王分内之事,王妃不必担忧。”靖王扯出一抹笑容,攥着林丰手腕的力道却更大了,引来林丰一阵吸气,却被两团风暴夹在中间,半分都不敢出。 “王爷,”许倾如的语气如同之前一样平静,“这位林丰小公子与我许家关系匪浅,我哥哥许倾意叮嘱臣妾对此子多加照拂。若是他惊扰了王爷,还望王爷见谅,臣妾定将他带回去严加管教。” 眼见许倾如抬出了许家,靖王不再说话,眼里的冷意越发深重,许倾如面色如常,平静地对上靖王的视线,双方一时陷入沉寂。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采菊苑围观的众位公子大气都不敢出,位于风暴中心的林丰更是浑身颤抖,强压哽咽。 “王爷~”忽然,旁边有一道妩媚声音传来,甜中带软,尾音微翘,仿佛带着小钩子,“这个小蹄子是谁,你不要玉儿了吗?” 侧厢房门被推开,一个肤白若雪细腰翘臀的男子只着单衣,披着一层红纱跨出门槛,男子手中端着一盘碧绿的葡萄,修长的手指将葡萄粒在指尖滚了一圈,缓慢地贴到涂了艳红口脂的唇边,小巧的舌尖舔了两下便将那葡萄粒勾进了口中,一双桃花眼泛着微红,似乎是委屈极了。 “玉儿才刚刚睡醒,正想给王爷送葡萄,便见这小蹄子在这里纠缠王爷。王爷,水好冷啊,玉儿洗葡萄洗得手都冷了。玉儿捧着葡萄等了王爷一上午呢,王爷就可怜可怜玉儿,吃上一颗吧。” 男子说着便向靖王走来,似乎是看不见眼前僵持的局面似的,摘出一颗葡萄轻咬在嘴上,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靖王,喉咙里哼唧着王爷两个字,含含糊糊的,像是某种小动物。 靖王看了男子一眼,缓缓松开了攥着林丰手腕的手,将男子一把抓到怀里,低头狠狠地堵住男人的嘴,将男人的惊叫和娇吟全都压在了喉咙里。 许倾如只看了两人一眼就将林丰拉过来,低下头检查起他的手腕,已经青紫成一片了。在男子出声的一瞬间她就听出来了,这就是那天跟靖王在马车里摇了很久的男人,果然是妩媚动人,不愧是盛宠不衰的软玉公子。不过这人为什么要帮她?许倾如微微蹙眉,她从未见过这个软玉公子。 “王妃,”靖王的嗓音沉沉的,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既然这林丰是许将军的人,那集市上的事必然是一场误会。今日让林公子受惊了。” “王爷英明,”许倾如平静道,“王爷宽宏大量不与林丰计较,臣妾感激不尽,改日臣妾必然带林丰向王爷请罪。” “哼。”靖王一声冷哼,骤然将怀中男子甩进了屋里,只听“嘭”地一阵巨响,接着便是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男子娇媚的呻吟声再次高高响起。 许倾如牵过面色发白的林丰走出采菊苑。她瞥了一眼,四周的公子们心有余悸的有之,怜悯悲伤的有之,面露不屑的有之,更多的则是一种面无表情的麻木,似乎这场景早已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