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如今怀胎四月,竟敢上场厮杀
“好你个宋景,竟敢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下犯上色诱我大凉的世子,未来的女帝!” “陛下,是臣该死,杀伐决断全凭陛下做主,臣绝无二言!” “呵,你不过是仗着世子对你有几分真情,当真以为朕不敢取你项上人头,治你全家死罪?” “臣与殿下虽有两情,却从未有过逾矩,今日之事必是jian人所害,还请陛下为殿下着想查出幕后主使。臣自知有罪,愧对陛下殿下赏识,无颜面见母亲,但求一死换得家人周全!” …… 凤泠听着这么一场闹剧,觉着是时候该醒了。 她睁眼虚弱地咳嗽两声,无力撑在榻边,看着床前跪了乌泱泱一群人,这才佯作惊慌,拽了外袍披上,颤巍巍跪在永安帝面前:“母亲,我……” 不是陛下,不是本宫。 而是简单的母女称呼,寻常却也反常。 永安帝十分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毕竟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性子执拗叛逆,鲜少唤她母亲,都是称之陛下。 如此一声“母亲”,可谓之勾起永安帝心头惊涛骇浪。 她连忙将凤泠拉起抱在怀里,语气也放软了些:“泠儿莫怕,朕今日便杀了这个妖孽惑主的东西以儆效尤。” 闻言,凤泠却摇摇头,道:“母亲,今日之事确实不怪他,宋伴读的为人您是清楚的。” “当真?”永安帝狐疑地打量着她,虽说世子外出一趟心性成长了不少,在她眼里毕竟是个小丫头,即便失忆,再度被男人迷惑也不是不可能。 凤泠知晓她的顾虑,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永安帝登时脸色大变,思忖半晌,道:“今日之事,虽说你并非主谋,却也玷污了殿下玉体,自行去谨行司领二十大板。余下宫人皆有失职,秦公公按宫规严惩。世子,随朕来。” 似是并未料到这样的结果,宋景眉头轻皱,领罪跪拜后,抬眼看向了二人离去的背影。 走至偏殿,遣走了宫人,永安帝这才蹙眉道:“你方才说的当真?” 凤泠垂眸,一手抚上了小腹,眼底含泪,“儿臣遭人追杀至大雍境内,醒时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得,恰巧遇到一位良人救下,相处数月与他情投意合成了婚。不曾想婚后家中生变,遭官府打压,一家四口,独留我一人活了下来,若非阿影来得及时,只怕……” 自找回她那日,永安帝便命人查清了来龙去脉。她在大雍平州成婚一事自然瞒不过,倒不如借此倾诉。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分明因采阳术极难受孕,如今却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起初以为是脉象紊乱所致,可她私下找了好些御医,皆是孕象。 若是贺之知晓,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抿唇,强压住心头涌起的不适。 可这模样落在永安帝眼中,恰是大难后的惊慌未定。 虽身为一国君王,她也为人生母,毕竟是十月怀胎难产三天三夜产下的亲骨rou,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永安帝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母亲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尚且年幼,后宫诸事与前朝紧密相连,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让你知晓了。” 说罢,便带着凤泠去了延和殿。 回宫三十余日,凤泠每日都要来延和殿听训学习军务以及政务,殿内布景再清楚不过。 可当永安帝拉着她走入地下通道,进入地下玄宫时,她着实吃了一惊。 偌大的玄宫几乎有三个延和殿加起来那么大,宫中摆着一颗一人高大的夜明珠,照得宫内亮如白昼。 宫内除却一张巨大的三尺书桌,一张小榻,便再无其他。 永安帝上前,将血滴在那夜明珠上,顿时宫中光芒四射,顶部出现了一幅浩瀚壮阔的星图。 “此乃大凉立国之本,我凤家历代皆是女帝的秘密。” 凤泠一脸震撼,只见永安帝拿起一卷星图递给她:“这星图千变万化,记载未来之事,小到个人,大到家国天下。泠儿,你要学的不只是如何当好一国之君,更是如何参透星图的奥秘。唯有凤家女才能开启星图一览究竟,泠儿,我时日无多,这天下终归要交到你手中。” “可——”她不是原来那个凤泠,只是借了她的躯壳一用,要如何担起这大任? 永安帝却好似想到了什么,指着星图上两个纵横交叉汇聚一线的点,道:“这是你的星图,亦是你的使命。前世今生,皆是宿命。” 凤泠瞪大了眼,对上永安帝笃定的眼神,莫名心虚起来。 - 翌日,永安帝下令赐婚,封宋景为世子夫,于下月初二完婚。 东宫之事被压了下去,无人知晓,皆以为是世子苦情多年,终于追得伴读到手,好一个痴情人设。 凤泠却是整日忙得要死,又是上朝又是学习军务参悟星图,一个人巴不得掰成三个人使。 幸好肚子里的小家伙还算懂事,不大闹腾,只是早晨起来容易恶心。 她担心这修过采阳术的身子会在生产之日难产,又记起曾与祁晋在藏书阁中偷来的那本炼药术,便私下命阿影回平州去寻。 没记错的话,应当还放在贺家老宅里。 一月的光景,也不过如流水转瞬即逝。 很快,便到了成婚这日。 在大凉,皆有男女嫁娶之礼,只是皇室宗亲大多是男嫁女娶。 按礼,应当由世子骑马带人绕城一圈,娶了世子夫,抬了花轿再饶城一圈入宫。 永安帝念在凤泠有孕不宜劳累,对外推说是为抚边疆将士,一切从简,让凤泠骑马径直骑马领了花轿入宫。 玉冠生辉,英姿豪爽,绯色喜服衬得少女肤白貌美,颇有永安帝当年的风范,惹得街上众人频频探首。 “听闻自打普陀山回来后,这世子殿下成长了不少,边南水患便是世子的主意呢!” “倒有几分女帝的模样,只希望这世子夫莫像当年的魏氏,年纪轻轻当上世子夫却一味争宠,善妒后宫美人,残害皇嗣,落得斩首示众的下场。” “应当不会吧?这位宋伴读,那是京中有名的温润公子,温文尔雅,将来必然是贤良大气的皇夫。” …… 温润? 凤泠嗤笑一声,这人这么些年营造出这样的人设,怕不是单单为了谋得什么世子夫皇夫。 他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她倒要看看,新婚夜这位贤良的世子夫知晓自己戴了绿帽子,是如何个反应。 - 宫中礼节繁多,一切忙完已是亥时。 凤泠进了婚房,坐在桌边抓起一个糕点吃起来,看着榻边静坐的绯衣男子,微微眯眼,“已经没有旁人了,你自个儿把盖头取了吧。” 闻言,男人这才抬手取下了预示新婚吉祥婚后恩爱的盖头。 一身红衣衬得他面色红润,不言不语时,颇有典雅之气,眨眼一看,竟有几分贺之的影子。 瞥了眼桌上的合卺酒,凤泠语气冷淡,“本宫怀有身孕,这合卺酒便不与世子夫共饮了。” 身孕? 宋景瞪大了眼,心头浮现某个荒唐的想法,他起身走至桌前,急切道:“莫非是那日……” 凤泠故意诱他上钩,不紧不慢道:“自然不是,如今算来已有三月身孕了。” 三个月前,她可还没回宫呢。 竟是空欢喜一场。 男人眸光一暗,坐在桌前,一面饮酒,一面犹豫道:“所以,殿下同我成婚是为了掩人耳目?” “也不尽然,本宫不过是将计就计,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凤泠见他神色黯淡,心中甚是痛快。 “也是,殿下将来是大凉的女帝,后宫自然美人无数。”不知想起了什么,宋景苦笑两声,无奈摇头,仰头饮下一杯酒。 凤泠盯着他的双眸,字字刻骨:“按大凉律法,你既做过世子伴读,也算是个七品官。即便不做伴读,以你的才学也必得陛下赏识,前途不算穷途末路,为何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当个区区世子夫?” 宋景不语,看着手中的酒杯,喉头涌上一股苦涩。 “谋杀也好,谋权也罢,你既做了这世子夫,自有老天的道理。我本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可念在今后总要朝夕相处的份上,倒也愿意饶你一回。”说罢,凤泠起身便要走。 宋景伸手拽住她,眸中既有震惊亦有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追杀她有自己一份竟也愿意既往不咎? 凤泠回眸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眸中闪过丝丝哀伤,“因为,你有一张像他的脸。” 半晌,人已离去许久,宋景看着空荡的婚房,脑海中倏然浮现起少女昔日那番话:“阿泠也想有个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的人。听闻新婚当夜,夫妻二人结发而睡,共剪喜烛,必能长相厮守呢。” 终归是因果轮回,是非报应。 - 婚后一月,宫中便走漏了世子有孕的消息,只是永安帝事先交代了御医院,不许透露世子具体的月份。 宫中人人只当是世子与世子夫新婚燕尔,恩爱非常。 也就是这时,探子来报,大雍在平州境外悄悄集结军队,似有偷袭之意。 凤泠主动请缨前往两国边境,争取夺下平州,好杀一杀大雍的锐气。 永安帝本想驳回,奈何凤泠态度坚决,这才松了口,特准世子夫一同前往。 怎料,刚回宫,便撞上了怒气冲冲的宋景:“你疯了!如今怀胎四月,竟敢上场厮杀?” 凤泠掀眸看着他,好笑道:“宋夫人这么生气,莫不是忘了怀胎的是本宫,不是你?” 说着,顿了一顿,瞥了瞥周遭的宫人,又凑上前低声道:“况且,你也不是孩子爹,这做戏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 言罢,抬腿径直绕过他进了正殿。 宋景攥紧了手,想起那人的密令,甚是烦躁,一种莫名的无力感顿时蔓延四肢。 整备两日,凤泠便领命出征了。 这些天她同永安帝仔细钻研过近期的星图,发现大雍对应的星图甚是紊乱,隐有崩塌之兆,而关键处便在对应平州的星点上。 自打回了大凉,凤泠一直记恨着平州之仇,她曾想过向永安帝建议出征大雍,她好趁机拿下平州为贺之雪恨,可两国交战,耗时耗力不说,更会伤了无辜百姓。 如今大雍主动来犯,她怎么舍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路车马颠簸,耗时半月,总算赶到了与平州接壤的怀雪城。 此时正值冬月,怀雪城内风雪交加,不少将士刚入城便染了风寒,当夜发起了高烧。 幸好阿影于成婚那日找回了炼药术交给她,凤泠出发前便预料到种种意外,事先备好了各种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营中各帐内烧着炭火,咳嗽声此起彼伏。 阿影熬好了安胎药端给她,“殿下,平州那边有消息了。” 凤泠看着那酸涩的药水,并未着急喝下,憔悴的小脸上分明写着疲惫,双眼却依旧炯炯有神,“敌军多少?领军的是何人?扎营何处?” “城外约有两万人,领军的说是大雍的二皇子和燕北将军,敌军大多聚集在城外的凌云山上。”阿影道。 倏然,营帐外响起一阵嘈杂声,二人正纳闷,便瞧见宋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手打翻了凤泠手里的药碗,“我问你,你喝过了没有?” 凤泠一头雾水,身后的将士追上来一把将他擒住压在地上。 阿影看着地上逐渐浸入泥土的药汁,伸手蘸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轻舔了一口,瞧见并无异样,又拾起那药碗,重复以上步骤,眉头一皱,道:“碗口有毒,剂量不多,堕胎足以。属下该死,还请殿下责罚!” “都退下吧。宋景,你留下。”凤泠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待人走后,她看着跪趴在地上,浑身狼藉的堂堂世子夫,开门见山道:“怎么,你家主子要你取了我孩子的命,你临到头反悔了?” 宋景抿唇,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殿下既然早就知道,还留着我作甚。” 凤泠看穿他眼底的挣扎,成婚后数月来,她一直命人暗中监视着他,自然知晓他在与某人通信。 只是那人迟迟未现身,她便一直没有揭穿。 这几月的安胎药,阿影虽日日回回都验,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有防不住的时候,所以她也在赌,赌那人的耐心,赌宋景的底线。 宋景这样心高气傲的性子,被迫受人指使爬上她的床,成了毫无实权空有美名的世子夫,心中必然愤恨不平。 这些日子,她刻意在人前同他做戏,人后故意冷落他,为的就是折磨他的心智。 在魔教那些年,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法爬上她的床,有的是为了她的美色,有的则是为了杀了她夺得教主之位。 这些人与宋景都有相似之处——为利益所驱者,必为其所害;却也有不同之处——宋景内心是不屑于这种下作手段的。 因此,她想借机赌一赌,在宋景心中究竟是利益重要,还是良心更胜一筹。 “依你所见,此战胜算几成?”她倏然挪开话题,骤然发问。 宋景愣了半晌,这才回道:“若是明日进攻,只有三成。” 且不说他们长途跋涉,刚刚修整,这几日天气恶劣,军中士兵多有伤病,军心不稳,若贸然出击,只怕得不偿失。 凤泠俯身,抬手轻挑起他的下颚,扬眉道:“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能在明日之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助我攻下平州,我便许你一个要求。” 闻言,男人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却是笃定回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