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何用
妙华抬眼看到,流光萦绕的利剑之上,红衣的离初眉目冷清,却自有一派风华,她背后还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看不清模样。 “白术何在?”离初的声音冷冷地散开,妙华再不敢看她,那日玄清会她曾见离初红衣枯骨,书阁藏卷中她也曾窥见百年前她白衣执剑的潇洒卓绝,而今她看着容颜依旧红衣翩飞的离初,却想到了困守己道的清漱。 她们都错了,妙华叩首在地:“前辈,白术师叔已经故去多时了,妙华深知岐宫有愧于前辈,不求前辈宽恕,但求…” 她的话止于剑尖下,红衣人脚踏虚空,堪堪停留她面前,“求我?”离初冷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妙华还欲说些什么,离初又道:“求人不如求己,你说呢?”所有人只觉红光闪过,妙华和离初以及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台阶之上的善香堂门被重重合上了,“宫主…”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却被离初捏的诀压制得无法动弹,他们面对善香堂的表情都惊恐失措,眼睁睁看着紧闭的大门。 善香堂里,轻烟缭绕,门与窗合的严严实实,妙华跌坐在地,看着背对着她的红衣女子,她身量纤细高挑,红衣曳地,墨发如瀑,她身边的白衣人与她似乎双手交叠,“离初…”陆渊轻轻唤了声。 离初这才回头看向妙华,她刚才一靠近这里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眼底猩红翻涌,与陆渊双手交握,才慢慢回过神来。 “前辈,玄清会之言,晚辈铭记在心,此番愿以此身平息前辈怒火。” 妙华叩首在地,却被离初的剑尖挑起了下巴,她凑近她,瞳孔明晃晃一片红“你会不会太高看自己了?你很聪明,希望你也能识时务,现在…说实话吧” 她的脸被离初冰冷的剑尖挑向一侧,妙华攥了攥手,片刻后颓然地趴在地上,她不该自作聪明,想以手中那颗心脏要挟离初的,一颗心脏一众宫人,输不起的是她妙华,从来不是离初。 她从悬于胸前的玉坠中取出存放心脏的玄冰盒,抬于头顶,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再不发一言。 陆渊看着冰盒之上萦绕的血色之气,抬眸望向了离初,离初的脸似乎又闪过短暂的茫然,她抬手置于冰盒顶上,冰盒嗡鸣,四散的血色冷气流窜于表面,离初猛地拽住陆渊往后退,掌心狠狠拍向冰盒,那号称坚不可摧的万载玄冰盒应声而裂,那颗心脏被离初隔空握住,心脏之上隐隐闪烁黑芒。 “离初,怎么了…”陆渊看见离初的脸色异常难看,她低声与陆渊解释道“这不是我的心,我早已修出澄净剑心,不可能会有如此心障!” “白术当年剖我剑心,没想到竟留了一颗有心障的次品给你们,怪不得你们如今越发不济!”离初冷笑出声,指尖合拢,把跳动的半黑半红的心脏扔在妙华面前。 妙华的眼前明明灭灭闪过许多人的脸,直至清漱的脸,她慢慢说道:“你,白术师叔还有所有人都被骗了,这一场惊心谋划的局,最后只有一个赢家…”她拿出那张白术留下的信笺,抬头望向离初。 离初抽过她手中的信笺,缓缓张开,远在千里之外的殷寻缓缓自氤氲的焚香中抬头,他原本轻轻勾起一个笑,佛音圣光之下,他的笑显得有些邪肆,他修长的指拂过琉璃似的木鱼“阿初…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他似是一声叹息,掌心之下却弥漫起黑芒,“既如此,这些人也不必留了。” 离初皱眉看完,她的头隐隐作痛,“酒…是他!”她想起几日前她脑海中隐隐闪过模糊的人影。 正欲说些什么,手中的信笺却燃起黑色的火焰,地上的心脏已然完全变成黑色,咚咚咚跳动着,“不好!”离初看着快速跳动着心脏慢慢浮向空中的心脏,一手揽着陆渊,旋身转自妙华身前,提着她的领子往善香堂门口退去,疾风黑焰骤起,黑色的心脏向着离初俯冲而来,轰的一声,尚在石阶前等待的弟子与长老看着善香堂熊熊火焰燃起,三个人影破门而出,她们正欲出手。 “后退!”离初随手把妙华甩到人群中,众人团团把她围住,妙华声嘶力竭地大喊。 “鸿吟!”离初一声冷喝,剑随心动,她一剑划开滔天黑焰,剑鸣伴随着红色剑浪缓缓将黑焰压制下去。 殷寻望着焚香中的景象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被镇压了百年,竟还有如此力量…” 黑色的心脏不甘示弱被剑意压制,又裹挟着黑焰席卷而来,望着弥漫的黑焰,离初的头有些隐隐作痛,陆渊抬头看了看,有些担心:“离初…” “阿渊莫怕!”她轻声安慰道,不管当年是何人剖心取骨,她都会一一讨回。 她掐着剑诀,挽出凌厉的剑花,法印层层叠叠,迎向那颗黑色心脏,剑与心脏相触,发出金石相撞的清脆声音,鸿吟鸣响,离初眼中红芒轻闪,咔嚓…黑色的心脏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然后砰地炸裂开。 飞溅的碎片四处逃窜,离初的手缓缓拢起,人群中的妙华突地吐出一口血,颓然跌坐在地上“宫主!”“师妹!”“师尊!” 她的胸口黑芒缓缓而散,口中不停地咳出血来,离初皱了皱眉,还是拉着陆渊走到了她面前,妙华挣脱开众人的搀扶,攥住了离初曳地的衣摆,“是殷寻!天音寺…殷寻!是他骗你!”她喘着气,对着离初的眼用尽全身的气力对她说。 “殷寻…原是他,竟是他。”离初轻语道,模糊的记忆慢慢拼接起来,妙华的瞳孔慢慢涣散,她还想勉力站起来对她身后的弟子长老们说些什么,却徒然,红色的衣摆自她手中滑出,她泪流满面,她说:“对不起…对不起…起…咳咳咳”离初淡淡扫过她的脸,她身后岐宫所有人的脸,然后拉着陆渊御剑背身而去,红衣白衣在风中纠缠一处。 “于我何用?”离初的声音散在风里,所有人都似被施了定身术,他们是被这一言何用当头棒喝,妙华轻叹,捂住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原是这般痛,原是这般滋味。 她释然一笑,缓缓倒在地上,清漱师叔,也许我也找到自己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