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雨闹了半宿,将近天蒙蒙才停。就是不知道外面在忙什么,吵了半天,害得他一觉都没睡安稳。 萧之之昨晚是被吓晕的,只记得那个大夫死按着他的手,毫不留情的一针扎进去,他还没来得及哭,头一歪就晕了。醒来时整个人都是迷糊的,看见有人喂张嘴就吃,好不容易有点胃口想再吃两口碗就移开了。 “大夫说了少量多顿,咱先歇歇待会儿再吃。”说完就把萧之之团吧团吧塞被窝里了,闷了半天迟钝的萧之之才察觉不对,抬眼望着半扶着自己的女人,惊声问道:“你是谁?” “叫奴婢紫苏就行。” 紫苏!? 她怎么在这?翠珠呢?他这是在哪? 刚窜起来萧之之又钻了回去,只留眼睛在外面盯着紫苏想:她应该不认自己吧,长得还怪漂亮的—— “您放心,爷走前交代了,您只管安心待在这。奴婢就在这守着,有事知会一声便是。”紫苏一副我懂的模样,轻笑着起身收拾桌上的残羹,萧之之感觉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这么看起来,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除去昨夜不算,这也是两人头一次见面,不认识也正常。但是,她说的“爷”是谁?他现在是在哪? “唔!”萧之之想起来了,紫苏还准备说些什么,收了碗一转身就看见人捂着脸麦进被子里,露在外的耳根红了透。 “他去哪了。”萧之之迷迷糊糊感觉到天没亮人就走了,今天是…… “姑娘不知道?今儿大少爷出殡。说来也可怜,这怎么就落水了呢,听说少奶奶已有三月身孕,现在唉……” “落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明白了,怪不得都拦着自己不让看,如果是落水…… “都是听他们说的,您要感兴趣等奴婢把东西送去回来再讲。” 紫苏动作快,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上端了一盘糕点让萧之之捏了块慢慢抿。 “听说是失踪了,找了几天最后在沉塘沟那边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都死透了,这几天路途又颠簸,到家时都不成人样,您听说没,人少奶奶都给吓晕了。” 萧之之本来很伤心,听到这差点哽住,他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吓什么吓。又庆幸什么都没看见,不然现在还不一定吃得下东西。 紫苏发现他不对还以为是咽着了,连忙从炉上取下热茶斟了一杯,吹了吹递过去。 “谢谢。” “您也看见了,这才在家摆了一天,今一大早就出去了。大少爷没有子嗣,爷昨忙了一天才从好几百人里选了一个,就是怕惊着少奶奶和她肚子里的小少爷没给她磕头,也不碍事,反正是给大少爷送葬。” 一口茶差点呛出来,萧之之听明白了,除了肚子里这个他又多了个孩子。 “那边还要忙很久,爷今儿估计得晚些回来。姑娘先休息着,睡一觉,醒了咱们再吃点东西。” 他觉得自己人都要粘床板上了,不过确实没什么劲,只好听话躺下,盯着床帐发呆。 这地…… 不能再想了! 萧之之裹了被子滚进被子,捂着脸试图让自己不要再瞎想,闷了没一会儿就听见熟悉的人声。 “怎么样?” 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被子,萧之之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怂,也拿不出胆子钻出来。 就当他睡了吧。 “怎么总喜欢闷被子里。” 萧之之是个记仇的人,他还没忘这人给了颗糖差点给他把牙黏掉了。而且,这人心怀不轨,不是个好东西。 “之之,睡了吗?” 是的我睡了,你没事就走吧。 “我晚些再来看你。” 隔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门开合的声响,人应该是走了吧。萧之之不放心,又闷了会儿才掀开一角偷偷观察,里屋空空荡荡没有人。 紫苏也不在吗? 这才掀开被子气还没喘上,腰间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往后一带,就靠上了。 …… “吃糖。”葛竹轩摊开手,手心躺了颗面熟的糖。 萧之之沉默着,捏紧拳头。 这个坏东西还想黏他牙。 “我喂你?” 话音一落手心的糖就没了踪影,然后落在地上。 “哎呀,掉了。” “没事,还有。”说着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一颗,要不是萧之之没胆子,反手一巴掌直接糊他脸上。 就装装样子,趁他不注意吐出来就是。已经做好被黏牙的萧之之发现,这糖不黏牙了,甜滋滋的。 “今早托人去城西买的,上次买的那些放坏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吃坏掉的糖。 “你就在这住几天,翠珠那边我会交代。” “为什么。”萧之之不自在的动了两下,腰上的手松了点,然后换了只手。 “你要是不需要我抱着,有力气能自己走回去我也不介意……对了,最近几天外面宾客多,记得走小路别让人撞见了,这些人嘴碎得很,死的都能被他们说活了。” 萧之之受不了了,一巴掌拍掉在肚子上乱摸的手,挣开葛竹轩的怀抱爬到床尾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还知道我是谁啊。”要不是这张脸和大傻子有三分像,萧之之想给他挠花 。 葛竹轩动作随意向后靠,手搭在膝上弯了弯,闭眼沉思片刻说道:“父亲那边来信说,去留在你,你想去哪?” “什、什么?” 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萧之之暂时没反应过来。 “去留在我?”意思是他自由了?那孩子怎么办?呸!他有个鬼的孩子。 “他…没在信里说孩子的事吗?”也不知道大傻子有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应该说了吧,不然不可能说什么“去留在你”。可是他能去哪,暖香肯定不行,他唯一的方向便是去找阿娘。 “别哭,他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想留便留下。他的意思是,你可以以葛家小女的名义再另觅夫婿。”说完握住萧之之的手揉了揉,其中意味不敢细想。 萧之之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想抽手却被捏紧了,身体登时蹦得紧紧的,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我是你你、你嫂子。” “嗯,娶妻意见是我提的,赎你的钱也是我给的。不过赎你回来的那个老太婆我不认识,这事我托二姨娘去办,她狮子大开口从我这捞了不少钱,那天早上我就是在等你。”他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别乱想,我不会勉强你,养好病就送你回去。” 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萧之之也没有之前那么绷着,只仍是坐在床尾不愿靠近。 这人太可怕了,他居然真的对自己有那种想法。萧之之怀疑的摸摸自己胸口,真的看不出他是个男的吗?对自己怀胎三月的嫂子有意思,他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 萧之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明明已经换了套新的,虽然不知道是谁换的但是,这种事是个人都藏不住的吧! 要是能马上好,萧之之都想让大夫回来再扎他两针,他想翠珠了。 紫苏也不错,超喜欢说话,一坐下就说个不停。她十岁被卖进府,做了葛竹轩好几年的丫鬟,知根知底谈不上,但了解的事挺多的,不过都是褒扬的话。 说他熟读圣贤书,知礼懂进退一类,里里外外品性道德夸了遍。萧之之越听越不对味,先不说这人圣贤书是不是读狗肚子里去了,紫苏这模样像…… “所以姑娘放心,您要是跟了我们二爷,一定会享福的。” 哦。 萧之之懂了,她是说客。 “我困了。” 紫苏正说在兴头上,闻言恹恹的打下床幔,“奴婢就睡在外间,有事叫一声便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