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女与放风
今天的伙食也一如既往地糟糕。 少女倚靠在被子里，垂着眼皮注视着门板上那碗冷掉的米汤。 一日两餐，餐餐都是这种毫无营养价值或油水的东西，就算一直待着不动，所剩不多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流逝。她开始怀疑监狱是否在通过让部分犯人自行饿死来控制人数，还是说这是种另类的刑罚方式。 再这么吃下去几天，肯定就连站起身的体力都没有了。 正在她漫无边际地跑神时，厚重的木头门板外突然传来砰砰几下砸响。一个粗重的声音传进来，“3092号，出来放风！” 咔哒一声，沉重的铁锁打开了。一丝风声和狱卒远去的脚步声钻进了这个闭静的空间里。 “……”少女对着透风的门，短暂地愣了一会儿。 原来这里不是密闭式的啊。 她看了眼角落里的藤触手。后者对刚才的响动很敏感，平常海葵般向外散开的触腕紧紧缩成一团，缠绕在水管上。撑着疲软的身体慢慢站起来，她走到它旁边，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碰了碰它。随着她柔和的触碰，本来卷在一起的腕足逐渐松弛下来，然后其中一条探过来，搭上了她的指尖。 这些天她测试出了藤触手不少书上没记载的属性。比如轻柔的触碰能使其舒缓放松。这点和人类平常养的小宠物差不多——或者说，和人类差不多。 希望在她离开这段时间里，狱卒不要进来突击检查把它扔了。 紧了紧不太厚实的囚服，少女扶着山墙再次站起来，小心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被关进来将近一周，她终于看到了这间监狱除自己的囚室之外的部分。门外是一条光线黯淡的、长而深的隧道，两旁的石壁上燃着火炬，隧道的尽头有光线透出。沿着隧道向前走，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扇和她所在的房间一样的牢门。再往上的峭壁边缘立着铁栏，仔细看去，铁栏后也分布着不少同样的门。 居然是这种多层式的构造。从她走过的距离，粗略估计，这座监狱里的人数也过了二百了。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四周都是石壁，很显然还在山体里。与狭窄的囚室不同，这里总算有了一点现代设备。白亮的电灯，柔软的沙发床和躺椅，中间一张长条桌子上有些菜肴点心之类各式吃食，谈不上多高级，但比每天那些稀米汤好多了。旁边摆着几排书架的图书角，甚至还有一溜悬挂式屏幕和几台电子游戏机。 有点类似酒店或学生宿舍的活动室。只是现代元素配上四周冰冷的石墙并不协调。 “每个人放风的时间有一个小时。”门口的狱卒递给她一个套在手腕上的电子圈，上面是跳动的倒计时数字，“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许带出去。” 活动室里人影零落。视线扫过一圈，只有几个犯人在桌前、沙发、游戏机前或坐或躺，同样地神情枯槁、无精打采，似乎外界的任何事物都引不起他们什么反应。少女进来时，他们都只淡淡瞥一眼，或连视线都不抬。 看来不同囚犯的放风时间不一样。大概是为了避免冲突，或者彼此之间的情报交换。仅有的几人共处时，也都处在狱卒的眼皮底下，想做什么都困难。 看那些人的样子，大概也做不了什么了吧。 如果再在这里待上几十年，她会变成这样吗？ 这本来应该是个探查环境的好机会，但饿得头晕眼花的少女还是决定先补充能量。暂时不再多想，她沉默地走向餐桌，拿了个盘子，从每份食物中取出一点，坐下往嘴里塞了起来。 她一直对品味美食没什么偏好，把吃饭也只是视为维持生计的必要手段，然而此时此刻，她确实有一瞬间感到对食物的强烈的需求，以及入口和吞咽时的快乐。 要是有能让人类再也不需要靠进食为生的发明该多好。那个时候人不会为食物所惑，也不会再为本能所困。机械地嚼着红豆面包，少女这样想道。 盘子渐空，她有点不舍地放下了餐具。她知道久饿后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否则胃会承受不住。 她开始探索这个空间，试图在狱卒看不到的地方寻找一点可以带回囚室的东西。然而结果是令她失望的，所有值得拿的生活用品不是太过显眼就是被牢牢固定着。至于其它的……书，她能偷偷撕几页书藏在衣服里吗？ “新来的？” 正在仔细审视书架的少女转过身，她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同样套着宽大的囚服，身材消瘦，面容骨感，头发的大波浪卷看起来像是烫的。见她转过来，女人对她笑了一下。 她没有笑。她注意到女人化着烟熏妆，手上还戴着一枚戒指。这两样都不是监狱里她已知的能带进来的东西。这让她产生了一点警惕。 “没有用的，这里即使是一张纸也带不出去。”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女人凑得近了一点。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没有监听设备，无论是周围的犯人还是门口的狱卒都注意不到，“除非……”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吓了少女一跳。她发现声源来自面前女人手腕上的电子环，一个小时的倒计时数字现在指向00:00。远处的狱卒立刻作出了反应，提高声音，“1067号，你的放风时间结束了！”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快速走开了。经过少女身边时，一阵模糊的气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除非你在明天他们审问你的时候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