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仇人的宠物怎么破 第一部(上)+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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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浴火重生 朱国,将军府。 三层楼高的大屋,上头覆着华美的琉璃瓦。精美的花园和练武场,无一不彰显着此间屋主的身分。 这里是朱国最有威势的将军,在三年前协助当今国君收复国土,人称战神的少年将军楚云飞的府第。 以往多少车水马龙,此刻就有多少冷肃。 将军府前,是一列齐整的军队,有步兵,有弓兵。兵士们有些面容哀戚,有些无表情地低头。 他们的剑戟所向,竟是将军府。 夕阳西下,将一切晕染成浓艳的红色。 “禁卫军……姬无缺这是把朱琰的压箱底都骗出来了?” 屋顶上,一位俊美青年轻声道。他身披银甲,手持银枪,站在头顶的屋脊上,身形却稳若泰山,挺拔如松。他嘴角含笑,目光却冰冷,隐含战意和一丝悲哀。 这人正是楚云飞。 而朱国当今国君,从前最仰仗楚云飞的流亡皇子,正是朱琰。而姬无缺,则是朱国的右相,三朝元老,在朝中权势无双。 楚云飞和姬无缺,一少一老,一武一文,均位高权重,从来是王不见王。楚云飞私下里没少骂他臭老头子,而姬无缺也从来骂他无礼粗俗。这部分倒不冤姬老头,楚云飞虽出身将军世家,然而自小家族被构陷密谋造反,举家抄斩,他隐姓埋名流亡多年,早就练成了一张怼爹骂娘的臭嘴。即使上了朝堂,也秉性不改。 只是没想到,朝堂上的文武对峙,会演变至今日的田地。今日羽书得信,姬无缺此人,竟诬陷他密谋造反,号称证据确凿。而皇帝,不知他信与不信,总之已着人来捉拿。 虽无谋反之意,自幼家人全亡的楚云飞深知,「密谋造反」这罪名,扣谁谁死。所谓的证据,就如同忙人的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况且,自己手握重兵,必然遭人忌惮。门士早告诉他,若是不反,便是灭亡。 他才将所有是安排明白,禁卫军已风风火火赶到门前。 “动作真快啊。”他嗤笑。 下方领头的人,是近年相当得宠的王公公。他头戴黄冠,捏着嗓子道: “楚云飞!你竟敢直呼圣上的名讳!你忤逆君上,企图叛乱。还不快速速服诛!” 楚云飞此刻长发并未束起,在冷风中猎猎飞舞,身披战甲,姿态冷然。 “怎么是你这等人领军,姬无缺呢?这等大场面,他不来看热闹?” “楚云飞,你──” 楚云飞喝道:“混账东西!我的名字也是你这垃圾能叫的?” 王公公领了这分肥差,本来正在得意,听了便要大骂,但被楚云飞一瞥,那眼光像是刀子砍下来似的,下意识鹌鹑般缩了回去。 他自知丢脸,粗声骂身后兵士:“看什么看,吃闲饭的?还不放箭!” 但禁卫军并不受命于他。没有一个人动,王公公大骂了起来。 不光是王公公没有统领的官衔,这些禁卫军,许多都是听着楚云飞复国的故事,才进宫为国效力的。一朝改天换日,许多兵士神情悲凉,却是不信楚云飞会谋逆犯上,众心一致,能多拖些时间,便拖些时间。 俯视着兵士们,楚云飞笑。这笑有些温柔,却带着悲凉。 “喂,你们──”他看着众兵士。“别太难过。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姬无缺是赢了。而且…….狡兔死,走狗烹。三年前,我既然为家仇当了这走狗,早该想到有这一天。只是,还是来得太快了啊。” 他语声渐轻,目光遥远。 楚云飞很清楚,他当初会跟随朱琰,流亡的无权皇子,多半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复国后,楚云飞知构陷楚家的权宦已老死,愤恨无处宣泄,便将坟墓挖开,鞭尸数千直至力尽。 如果是仇人,即使追到黄泉,也要将他挖出来。 这就是楚云飞。他淡淡的笑了:“我楚家,从我5岁开始便只剩我孤家寡人,我又有何惧?” 他调转枪头,直指军队! “楚云飞!”想到楚将军的威名,王公公紧张起来,嗓子发紧,鸭子似的吼道。“快速速伏诛!你们全都给我上……啊!” 「嗖」的一声,王公公跌坐在地,银色长枪正插在他裆间,那儿没有血,但已经湿了一块。 一时没忍住,可怜了我的银月枪。楚云飞有些后悔的想道。 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有什么能带走,银月枪也是。 当人要下黄泉的时候。 “砰!砰!” 巨大的爆炸声连番响起,厚重的府墙开始倾颓,火舌高高拔起,吞没一切。 “楚云飞,你….你!” 王公公恍然大悟,楚云飞竟是先得了消息,早遣散众人,最后埋了火药玉石俱焚! 以暴躁着称的楚将军,刚才竟和他僵持那么久,原来不是要谋反,也不是怕死,而是在拖延时间,让其他人逃走! 见目的达成,楚云飞已完全不理会王公公。四周火舌熊熊燃烧,楚云飞却不闪不避,只是恍神: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府中众人,想必也早至安全之处。这辈子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还做了将军,一辈子也算是值得。只可惜,告诉他今日之事,避免家人身死的恩人,自己完全没有头绪。且直到现在,他都没找到小时对自己极好的小姑娘四儿,怕是和许多小姑娘一样,在战乱中早夭了。 自己杀了这么多人,把仇人拖出来鞭尸,总得下地狱十八层,下辈子做猪做马。四儿温柔天真,下辈子定会投胎到好人家,怕是再无相见之时。 另外,还有一事。 爆炸声中,他仰天大笑。 “四儿是找不到了,告诉我今日之事的恩人也找不到了。但,姬无缺!我和你素日并无大冤仇,你却构陷我一家性命。即使我下十八层地狱,投胎成鸡狗虫豕,也不会放过你!” 青年嘶声道。 他的银甲映着火光,像被火烧红,又像身披凤凰羽翼。漆黑长发随飞扬的火星 疯狂舞动,他在大笑声中,渐渐被火舌吞没,终于归于无声。 众人被惊得呆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连王公公都默然。 百年的宅邸,和将军世家最后的后人,都化成飞灰在火光中飘飘扬扬,落入土中。 “四公子,你在干什么!很危险,别过去!” 第一声爆炸响起之际,楚云飞看不到的远方街道,一位身穿青袍的秀美青年脸色骤变。 在得知王公公领兵的消息时,他硬是定下心抖着手安排一切,而后连外衣都没披上,便带侍从冲出去。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听到第一声爆炸时,便心知那个人终究做出如此选择。 楚云飞孤身多年,终究不信任他人,防心过重。 若是他能等些时日…… 冲到火场时,一切已经结束。王公公见是姬家人,急忙上前招呼,他一挥袖把人打开,眼睛直盯着火场。 身后的侍从拉着他,只怕眼前的主人,一个不留神便冲入火中。 “不用拉我。”他语气仍然冷静,但眼中全是绝望。“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他默立良久,直到火烧尽一切,终于熄灭。 最后,青年别过脸,咳了几声,血从指缝间滴下,染红泥土。 “都是我。但我原本没想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青年轻声呢喃道,全身脱力似的闭上眼睛。 三年后。 原朱家宅邸,现姬相别府,一株半开不开的牡丹下,钻出一颗小小的鸟头。 牠整只鸟都圆滚滚的,毛色偏红但长短不一,像只被拔了毛的小红鸡,一点不起眼。只有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灵活的左转右转,倒像个人似的。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02-生不逢时 “啾?啾啾啾啾啾啾!” 搞什么?投胎成鸡就算了,传说中的奈何桥和孟婆汤呢?自己怎会带着记忆投胎! 是地府出纰漏,还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楚云飞心烦意乱,拍着小翅膀来回踱步,几只麻雀见状,纷纷飞下来。 “吃虫子吗啾?” “你的mama在哪里啾?” 楚云飞:”......”谢谢关心,谢谢。 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宝宝!你怎么又跑到外面了!” 楚云飞被”宝宝”两字雷得浑身炸毛,还没等他恢复,一双柔软如绵的手便捧起他。 这是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少女,藕粉色衣裙,梳着丫鬟的双鬟,面容如春花。少女捧起他,便向屋内走去。一边自言自语: “宝宝真调皮,大人就快上早朝回来啦,到时要是看不见你,一定不开心。” 宝个什么?听这少女的说话,莫不是个憨傻的? 刚才他已经检视过自己的样子,凭他小时偷鸡数年的经验,自己确实是一只小鸡崽。鸡不就是煮来吃的,听语气,这大人居然还宠得很?难道”不开心”的意思是,没喝到现熬的小鸡崽汤会不开心?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解答。 看着四面满是虫笼的房间,楚云飞无言。 蚱蜢、蟋蟀、蚂蚁,都在漂亮的小竹笼中养着,唧唧声不绝。 要是别人,可能还会怀疑一下,笼里的虫豕或许是珍贵的品种。但楚云飞不是官府里养出来的公子,小时没饭吃,也曾烤过蝗虫吞过蜂蛹。这些虫子,可不都是普通到不行的虫子嘛! “宝宝你可是最受大人宠爱的,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一直跟外面的野鸟玩在一起......” “......啾。” 楚云飞震惊得啾出声来。搞半天,原来是对比产生美,这里就他一只看来比较通灵性的生物,不宠他宠谁? 讲真,朝中哪个神经病这么没品味? 吏部侍郎喜欢美人,礼部尚书喜欢字画,左拾遗爱酒,兵部尚书爱钱。 人多少有些爱好,尽管有的爱好不大放得上台面,也多半可以理解。但在家里养虫养鸡是怎么回事?农家乐?那也该养猪养牛呀! 楚云飞正震惊间,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挽着竹篮来了,声音清脆:”莲蓉姊姊,宝宝的早膳准备好啦!” 敢情他还真的叫做宝宝?这人不只爱好没品味,连取名字都没品味! 莲蓉道:”我先看看。” 她掀开竹篮的盖子,挑剔的挑拣一会,才说:”还行吧。” 接着,将一个颜色明丽的水蓝陶瓷碗拿出来,放到丝绸软垫上,再将楚云飞放到碗前。 “宝宝,来,你最喜欢的饭!” 众所皆知,猫吃老鼠鸡吃虫。 所以,楚云飞面前,用精致美丽瓷碗装着的,是一堆又肥又白的,蠕虫。 “宝宝,怎么不吃呢?” 楚云飞:”……” 他选择掀碗! 姬无缺身着高冠、朝服,刚结束令人疲惫的早朝,正要踏进别院放松一下,却听见一阵sao乱声,不禁皱了皱眉。 他管家虽不苛刻,但也并不松散,这种状况从未发生。身旁仆从抢先进去喝道:”怎么回事,反了你们!” 别院是完全依照以前楚家宅院的样子建的,厅堂虽不算山节藻梲,也是威严异常。 但此时,大厅内却是一片鸡飞狗跳。姬无缺和仆从都愣住了。 数个身强力壮的仆从不断扑腾,想抓住在大厅中央蹦哒的小鸡崽,却怎么抓都抓不到。 那小鸡虽然毛羽未丰,但胜在身形娇小灵活。如果这里有练家子,会发现这鸡崽腾跃进退之间颇有法度,竟是一只武林高鸡! 可惜,这个大厅内的人,包括姬无缺,都不是练家子,只能有眼不识泰山。 莲蓉忙上前行礼,急道:”大人,宝宝……您养的那只小鸡,今儿突然不吃早膳,而且到处乱跑!” 姬无缺扶额:”看到了。都给我安静下来!” “一只小鸡崽就混乱成这样,要是遇大事,府里该怎么办!” 莲蓉唯唯诺诺,连声告罪,心中却腹诽:大人对那些鸡崽、小虫珍重得很,天大的事有大人顶着,可这些小东西要出了事,挨板子都算是轻的!谁敢不慎重? 两人正说话,那无法无天的鸡崽子眼见有破绽,一阵扑腾,竟然钻出包围,向姬无缺扑来,眼看就要冲出大门! “砰!” 一个平素寡言少语的仆从,刚才一直站在门旁,见鸡崽要跑,便觑准时机将大门关上。 鸡崽软软掉落,正好落进姬无缺怀里,一声不吭。看样子竟是用力过猛,昏了过去。 03-时不我予 十年前,朱国。 当时伪王当政,对敌国大燕割地赔款,民心惶惶。但首都泰京,仍是一片歌舞升平。 春日,河边旁开满鲜花,街头上是挑着饴糖的小贩,和卖香花的少女。伎坊、梨园的琵琶声妖妖娆娆,歌女们身着鲜艳轻纱,堪堪与花朵争艳,一派太平盛世的假象。 而当时最大的伎坊绿珠楼,里面一名不起眼的后堂小厮,正是当年隐姓埋名的楚云飞。 他便是在那时结识四儿。 邻近绿珠楼的小坊,有一间破旧的茅屋,门前种着一株老桃。每到春天,落英缤纷,煞是美丽。 〝四儿,在不?哥哥给你拿桂花糕来啦。”绑着马尾的男孩走到破烂的茅屋前,轻声敲门。 〝阿飞哥哥!”小姑娘急忙前来开门,虽然穿着破烂,一双眼睛却黑葡萄似地,又像天上的星星。 她的睫毛卷翘,微微低头时,便小扇子似地扑闪。小巧的面容精致而脆弱,尽管年纪尚幼,身形未长成,已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四儿还是这么好看。”楚云飞笑咪咪地说,四儿脸红,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小姑娘拉着男孩进屋,屋中家徒四壁,但小姑娘还是弄出两个齐整的坐垫,窗户旁点缀着野花。 无论再破旧,这里都是她的家。尽管家里只有一个她,和早已发疯的母亲。 〝哥哥坐,我去泡杯茶来。”四儿忙进忙出,鼓捣出一杯颜色浅淡的茶水。茶味淡而杂,比起从前将军府的茶不知差多少,但楚云飞喜孜孜地喝了。 〝四儿泡的茶最好啦!” 四儿嘟哝:〝又说些胡话。” 楚云飞慎重地把桂花糕取出、排好,这是绿珠楼大厨做的,虽然是边角,也是香气扑鼻。 四儿先拿了最大块的起来,留给母亲。接着,两个孩子并肩坐好,像面对山珍海味般慢慢品尝。 四儿喜甜,吃的模样极舍不得,脸蛋红扑扑的。 楚云飞看得既喜欢又心疼。〝以后等我长大,一定要让四儿天天吃上桂花糕。” 四儿不说话,眯着眼睛直笑。 楚云飞做势挠他痒痒:〝怎么,不信啊?” 四儿笑倒在地:〝住、住手!我信、我信!阿飞哥哥最好最厉害啦!” 〝啾……啾啾?” 刚才那是……梦? 楚云飞从过往的美梦中醒来。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这里温暖舒适,还隐隐有着桂花糕的清香。 真想念四儿啊。 离开前,两人约好长大要结婚。但等他归来,小茅屋早已在战乱中化为废墟,老桃只剩焦黑的树根,里面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他迷蒙了一会,硬是振作起来。他左右检查自己,还是一只小肥鸡,没有再投胎重生。 现在的问题是,这里是哪儿? 小鸡崽左翻又滚,却被一只手隔着布料按住。 〝小东西,别乱动。”悦耳的青年音低声说。 看来自己在某人的怀中,鸡崽的小豆眼眨了眨。 正在思索间,听得尖细的声音道:〝昨日皇上召吏部尚书密谈,讨论兵部侍郎收贿之事……” 苍老的声音冷笑:〝不过是想削我姬家的权,到时朝堂有得闹了。他们何时行动?” 鸡崽的小豆眼瞪得老大。不为别的,依据胸腔的震动,那苍老的声音,和悦耳的青年音,都是抱着他的人发出的! 而且,苍老的声音似乎和姬无缺那老头非常像? 鸡崽沉浸在震惊中,尖细声音的人已匆匆告退。 眼前一亮,楚云飞被放了出来,也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那人约二十多岁,柔亮的长发用青色丝带简单束起,披散在肩头。双眼如黑宝石般光彩熠熠,柳叶眉,睫毛纤长,肤白如玉,云纹袍子松松的披着,唇色如朱,着实是个百年难遇的美人。 楚云飞从小流离,待过妓院与宫廷,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但从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合他心意的。 他被扑天盖地的美色震呆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怎么着?”青年看得有趣,戳了戳鸡崽圆圆的肚皮。〝刚才不是闹腾得很,难道是饿了,还是……你通人性?” 04-美人有疾 〝还是…...你通人性?” 一听这话,楚云飞不禁浑身僵直,从美色中醒了过来。 现在完全不清楚状况,但无论如何,自己过于弱小,人为刀俎我为鸡rou,他相当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状况。 总之,得快点找到机会逃走。 在此之前,要让他们放下对自己的警戒才行。他刚才听到仆从说,因为鸡崽稍早大闹一通,主人又疼着这小东西,所以打算暂时随身带着照顾。对想逃走的他来说,真是太不妙了。 所以,得装成普通的蠢鸡。 问题是,蠢鸡该怎么装? 楚云飞正思索着,却听美人笑了一下:〝听莲蓉说你不肯吃饭,鸡不吃虫要吃什么?难不成想跟我一起吃桂花糕?” 楚云飞:〝……” 好吧,他现在知道怎么装了。吃虫就吃虫,反正吃不死鸡。他正想着忍辱负重,却见美人慢腾腾的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 原来刚才闻到的香气是真的! 〝这可是西坊怀仙庄的桂花糕,一大早让仆从去取来的。吃吗?” 怀仙庄的桂花糕京城第一,有价无市,每日限量,非得一大早去排才买得到。 一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的楚云飞,吞了口口水。身为武将,喜甜是相当没有威严的事,所以他平常都不好意思多吃半口。但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怎样都改不了。 问题是,鸡吃桂花糕吗?这难道是送命题,只要欢欣鼓舞的吃了,就会被当成妖鸟宰杀? 不,正常人应该不会想到这方面。 楚云飞肚子咕咕作响,面色凝重。 或许他应该直接一些,要吃就吃?反正鸡这东西不大挑食吧? 他谨慎的迈出短腿,走到油纸包旁。正想一口啄下,纸包却被残忍的拿开! 美人慢条斯理:〝仔细想想,给鸡崽吃,似乎不大好。鸡崽还是该吃虫,才会长得壮。我这就让人去茅厕捞一些蛆上来。”说着就要叫人。 鸡崽震惊了。 这人是有毛病吗?!想到茅坑的模样,鸡崽羽毛都要炸了。他不想再跟这怪人待下去,一个利落的蹦跳,先跳上对方的肩膀,再一个飞跃,就要窜离房间! 但鸡崽的身体毕竟小而无力,美人一兜袖,他便落了下来。 他柔柔的问:〝生气了吗?抱歉,刚才是开玩笑的。小东西来吃吧,一个人吃,很没滋味。” 态度柔和异常,且说话态度如同对着人,不是对一只神智未开的小鸡。 楚云飞鸡皮疙瘩都起来。他觉得,这人虽美,脑袋确实、一定有毛病。 他机械般的吃着桂花糕,美人也拈了一块,轻轻放入口中。 〝还是小时候的滋味更好。只可惜......” 美人顿了一下,自语道:〝那人小时曾说,要天天让我吃上桂花糕。但现在......只怕他活过来,或轮回转世,都不会想与我说半句话了。” 下一秒,美人倏的将油纸包挥到桌下,啪嗒一声,糕点散落一地,沾上了尘埃。 一个仆从闻声进来,恭谨道:〝四公子,这.....” 四公子冷声道:〝收拾干净。” 说完,径自出了房间,留下一脸懵逼的楚云飞。 楚云飞只懵逼几秒,便回复过来。 无论美人是不是有病,饭还是要吃,糕还是要嗑的。而且,那个危险的人走了正好。 鸡崽扑通跳到地上,啄起桂花糕。 那仆从大名唤作乌豆,才十六七岁,一张圆脸黑溜溜的甚是可爱。见鸡崽在地上乱啄,急忙道:〝宝宝别乱吃!会闹肚子的!” 楚云飞很想吐槽他──你见过那只在地上乱啄的鸡会闹肚子?真当我是人类的宝宝? 吐槽归吐槽,乌豆真的颇为鸡崽紧张,急忙把鸡崽捧了起来。所幸楚云飞现在肚子小,没吃几口就饱了,顺势窝在乌豆手中打着饱嗝。 乌豆一边为他梳毛,一边唉声叹气:〝这几天,是一年内四公子心情最差的日子。好不容易今年公子看到你,心情好了点,现在又变回去......我的小祖宗,为了全府人好,你可别出事啊。” 鸡崽:〝啾?” 美人除了有病,还这么凶残的吗? 虽然乌豆看着可怜,不过逃还是要逃的。毕竟,自己还要找到四儿啊。 一去多年,不知她是生是死。如果生,自己难得没喝那碗孟婆汤,必然是要找到她,守她一辈子。如果她嫁人生子,必然像四儿一样好看,他会连孩子也一起照看。 如果死了......在前几年的战乱,他惨事看得太多,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在横扫一切、腐化一切的战乱中,活着多半比死了受罪,他从来不敢多想。 要是四儿已死,自己身为一只毛畜生,也活不了几年,很快便会下去和四儿作伴。这辈子自己别造杀孽,多半还是有些希望的吧? 战友铁英曾笑他痴傻,但他哪里知道,在家人丧尽、流离乱世的日子,四儿是他唯一干干净净的念想,心底最不能碰的一块纯粹土地,接近信仰。 要说他喜欢四儿什么,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当年的阳光,和糕点甜蜜的香气。他甚至不奢望四儿也会如他一样喜欢自己,就只是个念想。 他也只有这块念想不切实际了,所以,他想完成它,作个了结,不论四儿是生是死。 所以,自己得尽快出了这府宅才行。 乌豆正认真打扫,完全不知窝在小几上、看似乖顺的鸡崽,正策划着逃跑大计。 忽然,门帘〝啪”的掀开,是四公子。他面无表情道:〝乌豆,把小东西收拾收拾,我要带它出去。” 这奇怪的美人对宠物真好,旁人遛狗遛猫,他竟是要遛鸡? 鸡崽抖擞起小羽毛—真是打瞌睡就送枕头,逃跑的机会来啦! 这京城,他自小混迹,战胜后又在这待了三年,逃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05-故人之意 楚云飞打小见过人遛狗遛猫,遛鹦鹉的也见过,就是没见过遛鸡。 现在好了,换他自己被遛啦。 他被装进一个精细的小鸟笼里,里面铺上绸缎,外面饰有流苏,编织精美,可以说相当骄奢yin逸。 上辈子大半时间颠沛流离的楚云飞心想:呵,人不如鸡啊,人不如鸡。 不知道的,还以为笼子里装的是凤凰崽呢。 为了防止鸡崽闹腾,笼子外盖了一块黑稠。所以楚云飞没有见到和自家老宅几乎一模一样的〝姬府”门口。 要是见到了,不知要闹腾成什么样子,可能会气到直接厥过去看彼岸花开。 四公子身着一袭有飘逸束带的浅色长衣,戴上纱笠遮掩容貌后,便连同鸡笼一起,上了宽敞的轿子。 一路上,四公子一言不发,长长的眼睫垂下,瞧着清冷至极,如同一尊玉像,生生把轿内的温度下压了好几度,一点都不像会养小鸡崽玩的人。楚云飞恍若未觉,只顾着盘算何时逃走,顺便欣赏美人,一路真.安静如鸡。 他们就这样各想各的,一路沉默着到了目的地。 〝公子,请您下轿。”仆从恭敬道。他叫流沙,从几年前便跟着四公子,也是少数知道四公子真正身分的人。 四公子戴上纱笠,矜雅的下了轿,束带轻飘,佩玉玲琅。流沙提着鸟笼,跟在后面。楚云飞左顾右盼,只见四周一片萧飒,风吹草长,碑石或倾颓或磨蚀,几只乌鸦不时飞落又惊起。日光斜照,几片落叶萧瑟翻飞,带起一丝冷意。 这里竟是城郊的墓地。 远远的,有人唱道: 〝薤上露,何易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声音嘶哑苍凉,尾音像承载生命的重量,拉得长而薄,像是会被这坟地上的野草湮灭。 〝人死一去何时归,何时归……”四公子跟着轻声唱道。他苍白的手指抚上野草尖,那儿干涩枯黄,清晨的露水想是一点都不剩了。 忽地,唱和似的,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音色温润,但曲调哀婉,依稀是听过的调子。 楚云飞蹲在笼子里,一头雾水的随着流沙。四公子看似对这儿很熟,脚步虽不快,但毫不停顿,不多久,便到一处已清理齐整的墓碑旁。 那墓碑上没刻名字,埋在城郊墓地的,不可能会是帝王将相,但没名字的,楚云飞还是头一遭见。 墓碑旁站着一个人。他身段风雅,面容如春风,右眼弯成月牙,左眼却绑着白绸带。他手持一柄白玉笛,似乎正好一曲奏罢,闲适得像在小酒楼。 〝四公子。”他微笑颔首。 见是熟人,四公子索性摘下纱笠,露出冰冷面容。〝我道是谁,原来是裴三。” 楚云飞左看右看,无奈情商太低,兼且情报不足,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氛围。眼前这人正巧也是楚云飞的熟人,裴家三子裴竹,字君玉。 朱国自开国以来,除了天家朱姓之外,共有四大姓:姬,楚,裴,殷。姬家长年掌权,楚家掌兵,殷家是外姓王,镇守边疆。而裴家虽官位不高,却是翰林之宗,门生众多,为清流之首。 京里有句俗话,〝姬家冠,裴家容。”〝冠”代表权位,姬家位高权重,但论风度容貌,裴家子弟却令人心折,而裴三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当年名列京中三公子的裴三,却自愿出亡,帮助流亡在外的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楚云飞就是在那段时间中,和裴三认识的。这人看似规规矩矩,实则有趣得很,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腐娇嫩,做人也十分豪爽有义气。穿得起儒服,也挥得起马鞭,上得了茶楼,也啃得了叫化鸡,可以说十分不错了。 他的左眼,便是在战乱中被一箭射中瞎了的,但他伸手便将箭折了继续指挥,完全没有要后退的意思,他的伤口还是楚云飞给他上的药。 当年他被裴家公开逐出门户,直到朱琰荣登大宝,旁人才纷纷赞裴三是裴家下得最好的一步棋。 但裴三却不愿为官,他以眼有残疾、不能入朝堂为由,拒绝了皇帝的封赏。最后圣旨难违,还是勉强领了个小采邑,每年得些租税食俸,安稳度日。 现在看来,裴三说不定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楚云飞只奇怪,这人平时不是窝在他的小采邑吗,怎的回京了? 只听四公子道:〝裴三,你怎么也来了?” 裴三微笑不变,似乎对四公子的冷淡毫无所觉:〝和四公子一样,来给故人上坟。” 他席地而坐,丝毫不介意衣服染脏。又从怀中取出一壶酒,拍开封泥,随后一点不怜惜的将酒倒到坟上。 浓烈的酒香弥漫,酒水将坟土染深,不多久便吸收殆尽。 一闻就知是好酒,生平爱酒的楚云飞吞了口口水。他很想跟老友说:别浪费了,老子我就在这儿呢!倒到土里干嘛,给蚂蚁喝吗! 四公子瞥了裴三一眼,一振衣袖,竟也坐了下来。 他向裴三伸出手,裴三笑了一声,将酒壶递给他。里面已经没剩多少,四公子摇了摇,不满意似的哼了一声,随后直接仰头饮尽。 这酒是塞外来的,性子极烈。四公子酒量不差,但猛的下肚,脸颊也升起薄红,唇色红润,瞬间从玉美人变得活色生香。 喝了酒的美人,声音似乎也染上温度,但语气仍是冷冷:〝裴三,念在你还记得来祭楚将军,我就直接问了──三年前,楚家被歼,是怎么一回事?” 06-杯酒戈矛 话语甫落,裴三便笑了。〝四公子,这个问题,我看全京城的人,都想问您的父亲。” 四公子一字一句道:〝我姬家和楚家不睦,但此等腌臜之事,并非父亲本意。” 裴三讽刺一笑,没有接话。 鸡崽坐在旁边,震惊非常。 震惊的倒不是他死去的真相,他坚决认为自己就是姬无缺那腌臜的老东西害的,凡人皆帮亲不帮理,这四公子觉得自己的父亲是白莲花,也没什么奇怪。 他震惊的重点是:这美人居然是姬无缺的儿子!姬无缺那张老鸡皮脸,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不会是捡的吧? 而且,自己现在是四公子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