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再相见
“砰”的一声,扇子略过男人的脑袋砸到了墙上,男人战战兢兢,也不敢说话。 “五百两!五百两就给我抓了个钟瑞,李捕头就这么办事的!”金有财在房间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走。 “说什么下雨了兄弟们不愿意动,案子总要查查才能拿人,都是为了要钱!” “迟一天也就算了,他老子跟他大哥呢!为什么不一起抓!” “公子……钟瑞成亲后那个铺子就拨给他管了,现在抓也只能抓他。” “放屁!他会个什么,不就挂个名吗?” 男人无奈地摊手道:“他是挂名的,但就奇了怪了,自从接管铺子后,上上下下所有需要签字的文书,他都要写名字。官府的人去了无论从哪边查,查到最上面,全是钟瑞这两个字。” “那就打他一顿,先让他认点儿什么!” 金有财等了一下,没听到回话,回头看向男人,却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脸。金有财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好声好气问道:“我给了五百两,打一顿出出气也不行?” “公子,抓的时候钟瑞正喝了个烂醉,路也走不了,话也说不清。这还是找了几个人给他抬进牢里的,哪敢动他。在牢里面昏了两天了,连县爷都要给他找个大夫瞧瞧。” 金有财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问:“那我花钱干嘛?给他换个地方睡觉吗?” 男人没敢说话,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公子,咱为什么非得拿钟家的车运货,自己找人不行吗?” 金有财嗤笑一声,没好气地看着他,“自己找人?钟家花了二十年才拿银子砸了这么条商道,你是有多少?” 说完叹口气,接着道:“那东西量也不多,在他们家箱子里塞塞就放下了,打点几个人的事,费那力气干嘛 。” “姓刘的怎么样了?” “回公子,雨天路滑,马车摔下山崖了。” “嗯。钟瑞那别让他那么舒服……要睡就让他一直睡着,局势越乱越好。” “是,我下去安排。” 牢内,已经在烂草席子上睡了两天的钟瑞悠悠转醒。这几天他是有意识的,但很模糊,也不知怎么就是清醒不过来,一直昏昏沉沉。只感觉有人来拽他,当时自己也说不出话,被抬着就走了,然后被扔到一个昏暗的地方,又开始睡。 这两天他做了好多梦,杂乱没有条理,中间也醒来,但很快又睡过去。梦中的东西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今天他彻底清醒后,一个都记不得。所有杂乱的思绪都消失了,好像什么沉重的包袱被彻底撇下,钟瑞现在只觉得轻巧极了。 钟瑞跳起来看了眼环境,适应良好地想,大牢嘛,都差不多,一人一个,还不错。穿囚服的已经判了刑,穿自己衣服的是先关着。钟瑞还穿着喝酒那天的袍子,闷了两天都有些臭了。但不细闻也没事儿,反正牢房里味道大的东西多的是。 他四处看看,左边没人,右边一个瘦子靠墙睡着。 钟瑞现在精力旺盛,甚至有点儿闲得慌,他敲中间的铁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瘦子一下子醒过来,本来要生气,但一看钟瑞的衣着和高大的体格又忍了,没好气地问:“干嘛?” “你怎么进来的?” “偷东西。” “哦。” “你呢?” “不知道。” “???” “我真不知道,我喝醉了酒,醒过来就在这了。” “……” “哎哎哎别睡啊,这儿伙食怎么样啊。” “……就那样。” 钟瑞没意思地踢了两下,他有点饿了。 “你婆娘怎么不来看你?”瘦子主动搭话道,这两天倒是有人来看他,但看样子是他父母。 钟瑞回忆了一下说:“吵架,回娘家了。” 瘦子可怜地看着钟瑞道:“那她肯定不回来跟你过了。” “为什么?” “你都进来了谁还跟你,况且之前还吵了架。” 钟瑞不服气地看着他,回道:“谁说的,明明是我休得他!” 瘦子想不明白,问道:“为啥啊?” 钟瑞挠挠头,“本来就没想娶他,我提前写好了和离书,后来给忘了放哪了。结果他那天不知道从哪翻出来,当时就跟我吵,然后就回娘家了。” “那你活该。” “……”钟瑞也没回他,因为他自己也觉得确实是。 他们正这样说着呢,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接着就是铁链的声音,狱头领着一个人进来,一边拨楞着钥匙,一边嘴里说着什么,“……还睡着,不知道醒没醒。” 等狱头走近了,看到钟瑞站着,惊喜地回头冲那人说:“嘿你今儿来的巧了,昨天他爹娘来看他时还睡着呢。” 那人看着瘦弱,穿的也简单,但脸上一道疤,从眉尾划到中央,就那么大大方方露着,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在狱头手里塞了什么,客客气气的,“有劳大哥带路。” 狱头笑着把东西塞进怀里,“小事小事,”然后冲钟瑞喊,“你家来人看你了!”说完就走了,仍守在门口。 钟瑞也不跟人吹牛放屁地聊天了,急忙跑过来,但看着沈清和倒说不出话了。沈清和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钟瑞没办法,憋了半天道:“你……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 “……噢。” 沈清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活蹦乱跳的,说道:“你没事儿吧。” “没有啊,我刚醒,一点事儿没有。”钟瑞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示意自己身体好得很。 沈清和点点头,低声道:“钟伯父已经查出些眉目,这边也打点好了,你不要乱说话,老实待着就行。” “好。”钟瑞嘴里答应着,心道这就钟伯父了,适应的还挺快。 “那我为什么被抓啊?” “存货的仓库里被查有禁止贩卖的海玉,就是你之前让人收在一起的黑色石头,那是被染过颜色的,用酒泡过就褪了。幸好你发现得早,店里提前有了些准备,现在已经让人去追刘管事了。” “嗯嗯。”钟瑞心想怪不得只有自己进来了,这是没查清楚先拿自己当人质呢。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一时无话,还是钟瑞别别扭扭地先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 “……哦。” “那岳母……不是,沈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吗?” “也很好。” “……哦。” 钟瑞此时不自在极了,一碰一个钉子,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说什么。 沈清和看着他,问道:“你之前就预料到会入狱吗?” 钟瑞惊讶地看过去,回道:“有一点儿吧,就是感觉……感觉要出事,我也说不好为什么。” 沈清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里面的纸展示给钟瑞,“这是你之前给我的,但钟沈两家是世交,你如今深陷困境,我不能不义。” 说罢,几下把纸张撕成碎块,虽隔着栏杆,也直接朝钟瑞扔过去。纸片洋洋洒洒,有的飘走,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沾在钟瑞身上。 “这东西等你出狱再写给我。”沈清和全程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完就离开了,不带一丝停留。 钟瑞趴在栏杆上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被门挡住,再也看不到。 这时候瘦子凑过来,“别看了,都没影儿了。” 钟瑞这才回神,伸手拍打衣服上的纸片,拿起一个刚要扔就停住了,那正好是个“和”字。钟瑞看了几眼,没舍得,继续拍打其他纸片,这个却偷偷收在袖口里。 瘦子看没得到回应,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你婆娘可够凶的。” 钟瑞听见“你婆娘”这几个字也不怪他粗鄙,反而觉得心里舒坦一些。随口瞎扯道:“那可不,坊间人称小钟馗是也。” “那不正好,你看着还年轻,出去了好好干活,再娶一个,这个走了就走了吧。”瘦子好心安慰道。 钟瑞挑眉,手臂伸过栏杆,揪着衣领,一只手就把瘦子提起来,咬牙切齿地,“放你娘的屁!我们俩好得很。” 瘦子心道跟我发什么火,是你说的休了人家,刚才人也没给你好脸,装什么! 但碍于强威,口里答应着,“是是是,好得很,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钟瑞扔开瘦子,自己走到一边,坐着闭目养神,但心里还是生气。沈清和你好样的,还敢甩脸色,写个屁,出去我也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