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曲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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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沈安之下了马车,面前岸芷汀兰,层峦耸翠,加之飞阁流丹,桂殿兰宫,真应了钱塘自古繁华。 漓江河面开阔,前几任州治沿河两岸修筑了河堤,供百姓平时游玩观潮而用。 此刻堤上一片莺莺燕燕,红飞翠舞,香风之盛,不可逼视。 当然,有千金小姐的地方就有附庸风雅的油头粉面的公子,他们拈花别扇,带着自以为潇洒风流的笑容,与小姐们打趣风生。 见宁蓁到了,小姐们一齐围过来。 “蓁meimei可算到了,让jiejie们等得好辛苦。” “听闻meimei前些日子去了姑苏,可得了劳什子闲闻逸事?” 公子哥们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今日宁蓁手里没拿鞭子,他们着实有恃无恐,嘴里花花,就想占些口头便宜。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宁蓁身后的沈安之。 “不知这位是?” “家中表妹。”末了,宁蓁又补了一句,“湖州来的。” 小姐们的眼光顿时耐人寻味起来。 沈安之也不恼,她叠手于腹前,施施然行了个万福。 “小女子沈安之,见过诸位jiejie与公子。” 杏目粉唇,鼻腻脂雪,眉若秋水,齿如含贝,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美者人皆爱之,不少小姐不由得起了怜心。 “meimei请起。”她们亲昵地扶起沈安之,又含笑与她寒暄起来。 “meimei这小脸真是雪嫩,平日里用什么脂粉?” 小姐们围得密不透风,公子们只能在外驻足观望,抓耳挠腮。 沈安之有些招架不住,她甚至感觉有人偷偷在她手背摸了一把。 “姐妹们可不知晓,这位可是新开的宝脂斋幕后之主呢。” 当是时也,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沈安之感觉有些耳熟,她闻言望去,赫然是那日作恶未遂的赵绣莹。 赵小姐言笑晏晏,“奴家给meimei请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安之也不好给她难堪。 “赵jiejie安好。” 她知道赵绣莹就是吃准了这点,但她可不会令其如意,正巧赵绣莹说出了她的身份,她也就顺势而为。 沈安之从袖里拿出一盒香粉,“诸位jiejie请看,此名为引蝶飞。” 她揭开盖子,将香粉抹在衣襟和脖颈上。 小姐们好奇地看着她,不一会儿,竟飞来几只彩蝶,绕着她翩翩起舞,沈安之嫣然一笑,好似花中仙子。 在场众千金哪见过这副情景,她们惊呼称奇,纷纷询问起如何购买。 沈安之又拿出几盒给她们试用,“jiejie若想买,东市的宝脂斋就有售。” 说罢,她就退出人群,不给赵绣莹再次搭话的机会。 宁蓁旁观着,她冷冷哼了一声。 “聚众邀媚。” “蓁jiejie说的是。” 沈安之此刻心情大好,她感觉离重振宝脂斋又近了一步,宁蓁的讥讽她听都不听,全都含笑应了。 又是这副模样,宁蓁气不打一处来。 “沈安之,你……” 忽然堤上的人群喧闹起来。 是潮! 沈安之来时可没听过今日会起潮,她抬头望去,远处水天一线,既而渐近,声似雷霆,千尺崔嵬,砉然欲惊。 巨浪从高处跌落,在崖石上摔成雪块。 浪风裹挟着水汽往堤上汹涌而来,少女感觉到湿意,闭上了杏眸。 浪打天门石壁开,涛如连山喷雪来。 她纤长的羽睫被沾湿,颊侧额上的鬓发也粘在她的肌肤上。 待潮水退去,沈安之睁开眼看向宁蓁。 “蓁jiejie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宁蓁闷闷道。 …… 到了午时,小姐们提议玩一个名为曲殇的游戏。 曲殇,亦即小姐们分坐河渠两侧,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驻在谁的面前,谁就捧起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之间,她们和诗作乐,偶有妙句,众人便鼓掌庆贺。 沈安之坐在宁蓁身旁,不一会儿,只闻一人道: “meimei不才,请诸位静听。” “醉卧闻风抚翠竹。” “诸君下对。” 不多时,就有一女子道: “困伏望月倚苍岩。” 又有一小姐摇头晃脑:“无眠望月拈娇花。” 出对那人品略再三,叹气连连。 她扭头看向一少女:“不知苏三娘有何妙句?” 此言一出,众人皆往那少女看去,似是此人学识不菲。 苏三娘年纪不大,面容娇俏,是与沈安之同类型的美人,可细看比不上沈安之精致怜人。 她沉吟片刻,“笑谈听雨滚潼窗。” 诸小姐俱喝起彩来,苏三娘被夸得心有飘飘然,还不忘作出一副不胜的含蓄小女儿姿态。 沈安之也觉得她对的不错,她跟着鼓起了掌。 没想到苏三娘突然挑衅地朝她看来,“不知沈小姐可有下对?” 场上骤然寂静下来。 沈安之心下叹了口气,看向了出对的女子。 “这位jiejie出对似有三仄尾之憾,何不改‘抚’为‘敲’?” 出对之人思量片刻,深觉沈安之所言有理。 于是沈安之分走了苏三娘的一大半赞誉。 赵绣莹又靠了过来,“meimei可真是冰雪聪明,令人叹服。” “赵小姐谬赞了。” 沈安之蹙了蹙眉,把袖子从她的手里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