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空

    双子星高挂於天空，快圆起来的月亮遥望着，这是今年的奇景之一。

    前几天网路才在流传，鹰也有看到这则讯息，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再过两天就是满月了吧。」

    「是啊，满月。」海编辑走在旁边，看着出神说着的鹰。「鹰是想到什麽了吗？」

    「没什麽，只是忽然想到。」鹰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感到有点不踏实，总觉得满月像是要发生什麽事情。

    短暂的谈话後，两人来到蓝调咖啡厅，蓝微正好关店走出来。

    「你们来了啊，那走吧。」

    ＊

    蓝徵画下了今日最後一笔，想起了姊姊昨天说的话。

    阿徵，明天有出版社的编辑要来看你，到时要好好准备一番喔。

    面对姊姊这样的话，其实蓝徵也不知道要准备什麽，只是回了一脸的问号。

    就是在画一张欢迎的图啊。」姊姊後来又这样提醒了一句。

    所以现在的蓝徵看着眼前这幅图，想着姊姊用手机拍下的星空照片。

    两颗星星高挂於月亮两侧，形成了双星拱月的场景。

    在这个光害日渐严重的时代，姊姊常在说：现在都拍不到什麽好照片。夜晚没有了绚烂的银河，满天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残星碎片。

    姊姊抱怨归抱怨的，不过还称赞地说：但是科技却是越来越发达了，手机拍照功能也越来越好了，虽然大概比不上专业，却也足够日常了。

    但蓝徵其实感受并不大，不太离开地下室的他，连手机都不想使用。

    总觉得会被那些电子产品所影响，所以蓝徵选择不用。

    他只想全心全意地投入纸本的作业，虽然姊姊常说这样子太过於落伍了。

    在思索的片刻间，楼上传来的声响，蓝徵竖起耳来，抬头。

    果见姊姊带着人下楼来，轻快地说：「阿徵，我带人来了喔。」

    蓝徵点点头，注意到後方的两人，一个是他之前见过的鹰，另一个是有着蓝色长发漂亮的男人，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像是大海一样的蓝。

    是蓝色的，似曾相似，他却怎麽也想不起来以前哪里见过。

    蓝微带人过来後，就先上楼准备晚餐去，留下这三个人。

    「我是海洋，你可以叫我海编辑。」

    蓝徵点点头，说：「我是蓝徵，可以叫我阿徵。」

    他们介绍了一下，鹰走到了那张星空图面前。

    「这是你画的新图吗？」这张图就像是他们刚刚所见到的星空一般。

    「是啊，我照着姊姊拍的照片画出来的。」

    「画的挺好的。」海编辑也走到画前。「今天来也想跟你谈谈出版的事情。」

    「所以确定可以出版我的作品了吗？」

    「可以啊，而且我还希望──」海编辑说着，转过头盯着蓝徵。「你今年15岁，对吧？」

    「是的，有问题吗？」蓝徵感到疑惑。

    「没什麽问题，只是想到一个出版据头，15岁天才少年画家这个名称不错吧？」

    「15岁我都不知道还在哪里混呢。」鹰笑了笑。

    「……我不算天才吧，我只是想画画。」蓝徵真诚的说着。

    「就是这个。」海编辑笑了一下，好比凉爽的海风一般。「听你姊姊说不用电子产品，坚持纸本作业，虽然会跟不上时代，不过这也是个好事。」

    「不会被太多资讯覆盖，东想西想，就像我现在这样子。」鹰耸耸肩膀，搭着海编辑的话。

    「……」面对这一搭一唱的两人，蓝徵不知道该怎麽说，不过东西能出版就是好事情了吧，不管他们要用什麽据头，反正他不想回到地面。

    「是说你不想出来外面吗？」海编辑忽然犀利的来了一句。

    「我还没做好准备。」

    「那你什麽时候做好准备？」海编辑知道眼前少年过去的事情，不觉得他有什麽不方便出来的，只觉得他只是走不出自己的坎。

    「等我想通。」蓝徵将视线转回他的星空图上。

    「好，那就等你想通吧，最近还有一个15岁以下的徵图活动，你可以参考看看。」海编辑说着，拿出一张宣传单交给他。

    蓝徵接过来，这是一张蓝色洋流的封底，上书洋流一族徵图。

    「这是？」

    「洋流一族的活动，有兴趣的话，完成的作品可以交给我，一样有奖金的。」

    鹰看到那张传单，不解地看着海编辑，说：「什麽时候又有这个活动了啊？」

    「最近企划部出的，觉得刚好适合你。」

    「我……」蓝徵看着这张传单，思索了一下。「在考虑一下吧。」

    夜

    夜晚还漫长，鹰坐在椅上，看着萤幕发出花花白白的影像，心思却早已飞远。

    海编辑送他回来後就走了，没有多说些什麽，然而他老是想着海编辑对蓝徵说的话──洋流一族，这听起来好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这种既视感是怎回事。」鹰摸着下巴，看着空白的文件的电脑，什麽字也打不出来，他就开着电脑，心很烦躁。

    「在找海编辑问问好了，可是我要用什麽立场去问呢……」

    那是一个徵图活动，又不是徵文的，他去问好像很奇怪；但是都有疑问了，不问憋在心里反而很难过。

    所以鹰拿出手机，搜寻了海编辑的通讯。

    ＊

    你：海编辑睡了吗？

    （对方输入中……）

    看起来人是还没睡。

    你：今晚你说的那个最近企划部出的洋流一族活动是怎样子的啊？

    海编辑：徵图的活动，不过也有徵文案，你有兴趣吗？

    你：文案？

    海编辑：针对15岁以下少年发起全国性号召的文案。

    你：那又是什麽东西啊？

    海编辑：算是那个一族想做个了断弄出来的活动吧。

    你：了断？这听起来好奇怪。

    海编辑：嗯，你听起来一定很匪夷所思。

    你：所以到底真实情况是什麽？

    海编辑：明天我们见个面，我当众跟你说吧。

    海编辑：先这样了，早点休息。

    回完这段话的海编辑就下线了。

    ＊

    鹰躺到床上，思索着海编辑的话，睡意不禁袭来。

    梦中他似乎成了自己故事中的海鸥先生，冷眼看着小鱼儿作妖，旁观一切的变化，直到故事的终尾，海鸥先生终於醒悟了。

    有些事情不道破，旁人也想不清的，那海妖若有似无的视线总是在小鱼儿不见的时候投射过来，也不知道海妖是怎麽想，似乎藏着说不清的话语。

    海鸥先生知道，可是他不想说破，直到最後看到他们的石像。

    果然还是後悔的吧。

    鹰从泪水中醒来，他也说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不过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很明白，下了床盥洗弄早餐吃，在等候期间打开电脑播放自己想看的节目，随着节目笑着，等候那个人的到来。

    一直以来认为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也许是本来就是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当得到，又忘记了过去以後，是否还会觉得珍惜呢。

    当海编辑拿着文件走进来时，鹰有一刹那觉得，或许改变就从现在开始。

    孤寂

    假如等待是孤单寂寞的，那麽为何还要等待呢？每次扪心自问时，海洋都会这麽想。

    哪怕是自作自受，这样的等待也是让人倍感煎熬，不过这就是报应吧。

    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哪怕是用了心机後的相遇，这也是种缘分。

    只要当事人不发现，他那偷偷掩藏的心思也不会泄漏出来，海洋是如此想着，不过随着日常的相处後，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

    从当初他选择把鹰的记忆抹除独自承担後，他觉得这样子的鹰感觉不同。

    鹰还是原本的样子，不过空白如纸的心思，让海洋有点烦躁起来。

    果然还是该放手吗？海洋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起了这样的心思。

    把人拴在身边终究还是不对的吧。

    海洋将他的心思写进记事本中，这是他重启轮回时第一件做的事情，找一本空白笔记，将每一天的心事都记录在这上头，而这本已经快满了。

    「该找时间去书店了。」将最後的空白处填满，海洋如是说。

    ＊

    鹰跟海编辑碰面以後没说什麽，海编辑只是提议去书店一趟，鹰摸不准海编辑的心思，只是默默跟上脚步。

    大长腿的海编辑没有停下脚步等待，像是心急的旅人，在进了书店片刻，就钻进笔记本区，独留下鹰站在门口呆愣。

    「先生，请问怎麽了吗？」站在柜台的青年出声询问了他。

    「呃，没事情，我只是在等朋友。」

    「这样啊，虽然我这边是个小书店，卖了一些文具周边，不过也有出一些有看头的。」青年微笑地介绍，拿出一本绿色皮包覆的。「像这本奇蹟之岛，是述说一个平凡的青年去打工的那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麽这个青年就开始介绍起来，鹰想了一会，说：「为什麽要叫奇蹟之岛呢？」

    「因为那是一个宛如桃花源一样的岛，到处都是动物，还有仙人，主角进了那个岛不就是个奇蹟嘛。」

    这个理论听起来有点硬，鹰觉得理不出头绪来。

    「这本书其实也是一个坑，未完成，只有片面的篇章。」

    「既然如此，那应该不能出书吧。」鹰的观念里，出书的书应该都是完整的，不应该是未完成的，除非他是连载的书籍；但是连载的书籍，也会分集数告段落。

    「按道理来说的确是该完成才可以出书，不过这本书有个魅力就是──需要由观书人来书写这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瞧青年说的玄乎，鹰皱起眉头来──这简直就像是卖膏药的，述说着有多神奇，接着就会打出电话叫人赶紧来预约购买一样。

    「我大概知道你在腹排什麽，不过我只是闲来跟你聊聊而已。」青年笑了笑将书给收起来。「瞧，你的朋友似乎选好东西了。」

    海编辑拿了一本绿色的笔记本向这走来，注意到青年与鹰两人的互动，皱起了好看的眉，问：「怎麽了吗？」

    「没事情啦，我这只是觉得朋友好像无聊了些，跟他聊聊。」青年的微笑很无害，从刚刚开始都保持着，像是一种笑面僵化症。

    海编辑看到青年收下的绿色书籍，说：「就你多事，不要随便将那种书拿出来。」

    鹰听了这话，正觉得奇怪，青年已经结完帐，将笔记本包装起来递给海编辑。

    「那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等会有好奇份子被挑起，那可麻烦了。」扔下这句话，海编辑拉着鹰走了。

    独留下的青年摸着绿色书籍，喃喃自语说：「这不正合这本书的意思嘛。」

    第二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