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洋

    「你知道海洋吗？」小男孩拉着大女孩的裙角问道，眨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满脸的好奇心。

    大女孩蹲下身，和小男孩同高度，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想去看吗？」

    「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啊，爷爷会骂的。」小男孩有点犹豫。

    「只要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去看看，早点回来就好了啊。」

    大女孩的说法让小男孩很心动，但小男孩还是有点犹豫。

    「可是爷爷说过我不能见海洋。」

    「老人家观念太守旧了，现在哪还兴这套未满15岁不可以靠近海洋呢。」

    「那是姊姊你已经16岁了啊……在那之前你有去过吗？」

    「那不一样啊，我那是被我家那老太婆盯太紧了啊！又没有人愿意带我去，不然我早就去看海洋了。」

    「那……海洋到底是怎样的呢？」

    「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喔！」大女孩说着，脸上浮起两朵红晕。「我不知道怎麽形容，是一个有着蓝色长发蓝色眼睛的漂亮人儿。」

    「海洋很漂亮？」

    「对啊，而且还没婚配呢，不知道他会不会看上我。」大女孩说着拉着小男孩的小手手。「所以，要跟我去看看吗？」

    「我可以去吗？」

    「当然，你有着一双蓝眼睛，就像他一样呢。」

    「真的吗？」小男孩真的心动，可是爷爷的告诫一直在耳边响起。不可以靠近那个小屋，那里的是海洋，你未满１５岁以前都不能见他。

    他不知道为什麽爷爷会一直这样告诫他，但眼前的邻居大姊姊都说了海洋很漂亮，愿意带他去看看。感觉这个机会很难得啊，何况他也七岁了，应该可以为自己作主了吧！

    这麽想着的他，就拉着大女孩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那姊姊带我去看看！」

    「就等你这句啦！」大女孩弯起了眉眼，拉起小男孩的手，开心地哼起歌来。心底不断乐道：终於上钩了，海洋大人又会怎样奖励她呢。

    ＊

    数日後，村子又传来一起小孩失踪案件。

    在警察局里等待调查结果的陈爷爷很难过。

    他唯一宝贝的孙子居然失踪了，明明已经再三告诫孩子不要乱跑的，谁知道还是不见了。虽然他找了很多地方，但就没有人见到他的孙子。

    他有怀疑过隔壁的那个黑发女孩，可是他没有证据，而且孙子又跟隔壁那女孩玩得好，也没有道理去怀疑她。

    但小孩最後出现的地方就在她那里，可是她又说不知道。

    这件事情就到头了，陈爷爷还是在努力寻找自己的孙子。

    他怎麽样也想不到，孙子是去见了海洋，假如他真的认知到孙子去见了海洋，他……可能也不能怎样了。

    海洋是村子里的一个传说，是一个性别不明，长相非常美的人。他从什麽时候出现在村子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一把好嗓子，还有魅惑人心的外表。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沦陷在海洋的手里，当然这并不包括中老年人。

    其实陈爷爷小的时候就有见过海洋了，那个时候的陈爷爷觉得这海洋有点危险，後来想办法逃离了他。此後，就由陈爷爷这边开始了一个流言，不可以让未满15岁的村民去见海洋。至於原因……陈爷爷不好说。

    他总不能说小时候跟海洋发生了什麽事情。

    年轻时候的陈爷爷其实长得相当不错的，尤其年幼的时候更是水灵可爱，至於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至今对於陈爷爷来说还是一言难尽。

    所以哪怕现在海洋已经成为村子人民的寄托，他还是继续传着不要让未成年接近海洋的流言。虽然这效果发挥十分有限，也没多少人应他这套，只有少数有交情的人。比方说隔壁一家，有把他的话听着，没让自家的小孩去见过。

    所以陈爷爷并不想怀疑隔壁的黑发女孩。

    「唉，我孙子什麽时候回来……」回到家的陈爷爷坐在椅子，一天的奔波让他很劳累。加上年纪到了，一年也不如一年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应该不会是海洋来索讨了吧……」

    陈爷爷有个秘密，跟海洋有关的，那遥远年少时的一个秘密。

    .露水

    那个人很喜欢早晨的露水，总是天一亮就来到森林之中，吸着晨间的露水。

    他明明名字叫做海洋的，却非常地喜欢森林，甚至喜欢到定居在这座靠着森林的村子里。离开那生养他的大海的怀抱。

    他是海洋，顾名思义，海里来的洋流。

    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以及一双的蓝眼，他并不常笑，但只要让他开心就会露出笑容来，而让他开心的东西并不多。

    露水、小孩子，以及……

    「海洋，今天也很早就出来了啊。」那个将他从海边捡回来的黑发少年。

    「是啊，清晨的露水很香甜。」

    「真搞不懂你一个海里来的洋流怎麽会喜欢这种东西。」

    「海是咸的，而露水是甘甜的啊。」

    「也就是说你喜欢甜的，不喜欢咸的喔？」

    海洋摇摇头，走到少年面前，温柔说：「这倒也不是，你煮的菜色有咸咸的就很好吃。」

    「那吃饱了露水的海洋还要吃我做的早餐吗？」

    「那当然！今天是什麽呢？」

    少年打开携带的篮子，里头是火腿夹蛋起司三明治和玉米浓汤。

    「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玉米浓汤，还有好吃的三明治喔。」

    海洋露出了爱心眼，接过了伙食。

    「哇！好棒呀！果然还是阿鹰对我最好了。」

    海洋的吃相并不好看，但名为鹰的黑发少年还是很开心他每次进食的满足。

    这个海洋，是他去海边捡贝壳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的海洋全身赤裸，昏倒在沙滩上，他就将他捡了回家。

    起初的海洋并不会说话，但在鹰的指导下，慢慢地会了一些片语，後来就突飞猛进，越来越厉害，最後变成这样子。

    海洋的语言天分很不错的，鹰是如此想着。

    他不知道海洋什麽时候会回去海里，海洋掌握了语言以後，只是跟他说：我是海里的洋流，虽然不清楚怎麽飘到了这，但我觉得日子总是要过。

    好一句日子总要过，两个人就这麽平淡的生活在一起。

    鹰原本以为自己可能捡到个漂流者或是人鱼，书上都是这麽写的啊，谁知道会捡到一个自称是海洋化身的洋流呢。

    不过还好这个海洋看起来很温柔，也很好养活，重点是他长的真好看。

    比鹰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还好看。

    虽然海洋穿上衣服的样子雌雄莫辨，声音也是属於中性的嗓音，但看过海洋裸体的鹰表示：这就是个男的。

    不过不妨碍鹰欣赏海洋的美貌，就是如此端庄美丽，就算吃相这麽难看，还是不会让人感到厌恶呢。

    连鹰这种平常都远离人群的人都觉得──啊啊，真想和他做朋友呢。

    所以鹰就把他捡了回去，还成为了朋友。

    把他捡回去这点，就足够让海洋将他视为救命恩人了吧。

    不过鹰并不以救命恩人自居，他虽然远离人群，但他还是很寂寞的。

    自从鹰的父母犯了法被抓以後，村里的人都不待见他，骂着他是罪犯的孩子。他也不知道父母为什麽会这样子，只是很慌张地逃到了森林里面，那里还有着爸爸过去所搭建的小木屋。

    本来他可能就这样在森林里都不出来了，可是那一天，他收到了父母被判刑的信，他难受地冲回了临海的村子，亲眼见到父母被处刑。

    难受的他想起了爸爸过去带他来海边捡贝壳的记忆，就跑向了海边。

    他想靠着这一小段捡贝壳的记忆，远离那些是非。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遇上了海洋。

    也就是这个海洋抚慰了他心中的难受，藉由着照顾海洋，让他觉得找到了新的生存之路。他不想去找父母为什麽要杀人，为什麽会被抓，那个时候的鹰还小，并没有这麽多有条理的思绪，只有一片混乱，想逃离。

    鹰觉得海洋可能是上天派给他的天使，虽然海洋很迷迷糊糊的，但很温柔，总觉得能包容下所有的善恶。

    海洋的蓝眼睛总是如水一般，鹰觉得自己都快陷了进去，不过还是很努力地拉回了自我。鹰想起爸爸有些书上写着，躺在海边的人即便不是漂流者或人鱼，也有可能是蛊惑人心的水妖。

    而海里的洋流是否也是一种水妖呢……

    他不知道，但觉得就这样一直生活着很开心。

    但这样的生活总是会到头，直到那一天的到来，鹰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怀疑

    「爸爸mama被怀疑，我也被怀疑过。」缩在角落的鹰垂着头，局促的捏着手指。「最後只有爸爸mama被抓走。」

    「只把我留下来。」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墨一般。「只因为我是小孩子，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小孩子能懂什麽。」

    「是啊，我是不懂，我至今还是不懂爸爸为什麽在捡贝壳的时候对我说：洋流，会带来灾难。要我注意着海边的情况。」鹰拿起桌上水晶贝壳制成的项链，「那一天，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遇上了他，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鹰将那串水晶贝壳戴上了脖子，这是海洋在离去前，送给他的东西。

    他不说这是个礼物，而是东西。

    是因为这样想，他就会觉得海洋并没有在他生日的这一天离开。

    为什麽要离开呢？是因为他已经15岁了吗？

    海洋在与他相处间，曾经透漏过：等你满15岁成年後，我就要离开了，你想要什麽礼物吗？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起两人相遇在那个海边，而随意说了：给个贝壳之类的东西就好了吧。

    他以为对方只是开玩笑，毕竟那时候他说这种话时就跟平常一样，所以他没有想过这话竟然成真了。

    怪他太年轻太幼稚了，所以他居然不把那个人的话当真。

    还真以为可以继续地生活下去。

    结果，他15岁生日的这一天，海洋离开了，只留下这串贝壳项链。

    没有留下任何的纸条字句，当他清醒想找海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而他渐渐地长大，开始走出森林，而村里人也是健忘的，也不再把鹰当作罪犯之子。他开始过上普通的日子，歧视减少，那段过往与海洋的相遇像是一场梦幻际遇；但脖子上的贝壳项链又时时刻刻提醒他这是真的。

    而一段时间後，外地开始传来小孩被拐走的风声，而且一律都是15岁以下的孩童，而被拐走後的孩子都再也找不回来。

    本来这风声只有外地传来，大家都当是人贩子猖獗，但鹰听到这风声後，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想起了过去爸爸的嘱咐，一有空就去海边看看。

    他只想跟常人一样认为拐走那些孩子的是人贩子，而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海洋，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现在在哪呢？」

    坐在海边的鹰，摸着脖子上的项链。

    「那个时候你不告而别，让我想起了爸爸mama，还觉得你可能是爸爸曾经说过的灾难……」

    他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细碎脚步声。

    「但应该只是我想多了吧，海洋这麽温柔的人，怎麽可能会做犯法的事情呢。」

    那些风声不过就只是风声，又没有人真的亲眼见过，又怎麽能去确认。

    怀疑又能怎样样，没有证实过，就可以不当作真相了啊。

    鹰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持续地在海边等候。

    那些脚步声更近了些，逐渐地──

    也许哪一天海洋就回来了，但他并没有等到这一天。

    道歉

    「我欠你一个道歉。」

    当海洋再次出现在村子岸边的时候，他抱着鹰的屍体，从海里走了出来。

    海洋至今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对村民施展的咒语会失灵了。

    有人破除了他的咒，将他的鹰给……海洋露出了狠戾的表情。

    而再次对上鹰的脸庞时候，又变回了温柔的神情。

    「我的阿鹰，可怜的阿鹰，你等了我这麽久。」

    海洋摸着已经成冰冷状态的鹰，虽然才离开个几年，但鹰已经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了。明明是一个未来会前途无量的青年，却要因为父母的事情，而遭到村民冷眼相待，还要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盯着。

    所以他才施展了让村民健忘的咒语，并且离开了鹰，就是为了让鹰回归平凡的日子；但谁想得到呢，际遇是这样子的无情。

    海洋初到岸边，正好经历了一场洋流家族的风暴席卷，所以他才会被卷到这个村子的海岸边。鹰救了他的那个当下，他就决定报恩了。

    15岁是海洋认定的成年人的界线，所以他才在鹰15岁这年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他自认为的礼物。

    在他的洋流家族中有一个成年洋流的试验，需要陪伴15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成长，直到得到丰盛的果实，才能证明已经成年了。

    所以他离开鹰也是不得以的局面，假如他继续待在鹰的身边，就算放弃了试验，也会遭到洋流家族通缉，到时候不光只是他，连鹰都不会好过。

    而且他想着给鹰一个自由的发展。

    鹰，这个字，感觉就是他父母希望他像鹰一样去翱翔一样。

    海洋也希望他的鹰，也能成为这样子的鹰。

    「我会让那些不遵守规定的洋流们付出代价的。」

    海洋抱着鹰到他以前住的森林小木屋中，对着鹰施展了一个保存法术，让鹰的屍体不至於腐败，像是睡着了一样。

    轻轻地盖上了被子，海洋如同过去陪伴的每个夜晚，对着鹰的额头亲吻。

    ＊

    村子忽然出现了一个很美丽的人儿，自称海洋。

    拥有特别的法术，独居在离村子偏远一点的森林小木屋中。

    如果有什麽难解的事情，无论是什麽，都可以去小木屋寻找海洋解决。

    渐渐地，海洋在村子中，成为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就在此时，有个小男孩因为奶奶病重，所以来到海洋的小木屋寻求帮助。

    来应门的海洋，看到的是一个很水灵的小男孩，一头柔软的黑发，以及那双如墨的眼睛，虽然外在怯怯地，却跟鹰非常地相似。

    只见他怯怯地问：「那个，海洋大人，能否治疗我病重的奶奶呢？」

    海洋自然是答应了，但小男孩没想到的是，要给予的报酬是被关押在小木屋中，若是早知如此，恐怕他也不会来了。

    那是小男孩的一个噩梦，海洋的一个美梦。

    宛如过去的日日夜夜，海洋觉得回到了从前。

    而小男孩则留下了一个很难抹灭的暗伤。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