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乱宫闱
林铉这次出宫之前,也见了金统领。 金统领斜倚在一旁的廊柱上,嘴里没正行的叼着一根草,喊了一声:“林大人。” 林铉冲着他拱了拱手,笑道:“金统领。” 金统领见他脸上和气,心里本来不顺的那股气不由的散了散,也挤出一个笑容:“好说,还没有谢过林大人的救命之恩。” 林铉道:“往事不必再提,总归日后都是为了圣人。” 听听人家说得这几句话,金统领觉得卫国公真该换人来当。 圣人身边换了新宠,是个叫月儿的宫婢,这件事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宫廷。 许多人开始躁动起来。 有的觉得既然月儿有机会,那自己也不差。 有的则觉得肯定是先前的玉琴玉棋惹恼了圣人,说不定她们俩知道圣人一下不为外人所知的事,就想是不是从这俩人身上入手去寻一寻。 不过连晚并没有将玉琴玉棋都驱逐了,仍旧还如往常一样用,而且身边的太监也有玉睢。 所以她这身边之人反而没多少躁动,依旧按部就班。 也正因为有了月儿在,感觉其他人都沉稳了不少。 连晚每天都问月儿,谁给她送花送东西了。 月儿回答某处的宫女、某处的太监,众人都以为圣人这是打算用月儿来钓鱼。 谁知圣人听了都觉得没意思。 后来有一次月儿就说了一个侍卫托人给她带了家乡的东西。 其实她离家的时候还在襁褓,对家乡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过是后头人人需要出身需要个家乡,她这才随大流的也把自己思念家乡的人设给立住了。 连晚一听来劲了。 整天问她:“那侍卫又找你了吗?” 月儿当初说这个,还怕圣人发怒呢,眼下看圣人的样子,那双眼亮晶晶的,也不像是发怒,就扭捏着道:“奴婢没去见他,倒是又给了两回东西。” 说起来人设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一种束缚。 她心里无论多么的不想要,但都得表演出那种“我不能要、可是这是我的家乡的某物啊”的纠结来,最后,还是在“那是家乡故土的东西啊”这种神情中,把东西给收下。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玉琴也已经重新出来侍奉,听见月儿这么说,不由的问道:“那样不累吗?” 月儿道:“练习的次数多了,就觉得不累了。” 连晚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她说:“你是个天生的演员,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你可以大放异彩的舞台。” “你去见见那个人吧,万一人家长得很好看呢?”连晚冲月儿眨了眨眼。 若不是实在不大合适,连晚甚至都想去偷看一回。 这也算是难得的娱乐。 果然等月儿回来,她忍不住又叫了她来问。 如是几次,众人也都明白了,圣人的目的明晃晃的,就是为了吃瓜。 吃旁人的瓜怎如自己下场亲自挑瓜? 很快的,宫女跟侍卫们偷情的情况就越发的多了。 此事当然瞒不住,不说一些老臣不同意,就是一贯支持连晚的众人,也不赞同。 孔太尉特意寻了林铉去说话。 他也精明,知道这种事找林郅恐怕不成,万一林郅去跟圣人吵起来了,那可就叫外人看笑话了。 林铉也不想去。 关键是他自己并没有孔太尉这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立场。 他转念一想,给孔太尉出了个主意:“贵府公子跟圣人乃是师兄妹,又是亲戚,也就跟亲兄妹没有两样了,由他去说,或许会比我们这些人好些吧?” 孔太尉:“这……” 林铉:“不如问问孔公子的意思。” 孔太尉只好将儿子孔钟正叫了来。 林铉连忙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太尉若是有别的吩咐,再叫人来找我。” 说完就落荒而逃。 当然,他心里也不是就赞同连晚这么做,甚至一听说此事的时候,还想将人抓起来打一顿屁股,可是下一秒,他觉得想必打屁股,他更想打她别的地方,尤其是用自己身上那根伸缩自如的棍子! 这就是个妖精,妲己! 孔太尉正好也不好意思在林铉面前跟儿子说这种事,林铉要告辞,他就顺水推舟了。 等孔钟正到了,一听父亲说起这个,脸色顿时红了。 孔太尉道:“我跟你说这个,是防着你在外头听那些人说三道四说圣人任由宫婢祸乱宫闱的流言蜚语,不过此事圣人的确也管得不是太得力,叫你是进宫去跟她说说,看看能不能稍加约束……” 钟正其实早就听说了这些事,他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因为信任,所以不相信圣人真这么乱来而已。(连晚:你错了,我就是乱来。) “我不会说,要不跟大师兄一起去求见吧?” 孔太尉想着徐含章年纪大,也的确比儿子沉稳,因此只好同意了。 等宫里的连晚得知这两个人的来意…… 她:“幸亏提前把人都打发了下去,否则老脸丢尽了。” 而进来奉命“指责”她的俩人吧,看上去比她还羞愧,都垂着头。 她也坐了坐心理建设,然后客气的请两位师兄坐下,然后自己找出一张纸来,给他们看。 玉睢把纸递给孔钟正,钟正倒是很自觉,先给大师兄。 徐含章看完,再传给钟正。 连晚看看跟他们的距离,觉得这时候是拉同盟,不适合远距离沟通,于是叫玉睢:“去搬一张圆桌过来。” 玉睢忙去安排,不一会儿圆桌到了,一同还拿了三张凳子。 连晚干脆利落的先坐下,然后叫其他俩人来。 “可看出什么来了?”她先问徐含章。 徐含章道:“圣人,宫婢正值妙龄,数量又这么大,若是不善加管理,日后或许会出更大的乱子。” 连晚点头,又问钟正。 钟正:“这么多人,若是等到二十五岁之后再放出宫,想必婚姻不利,要么给人做继室,要么就只能独身了。” 连晚听钟正这么说,就知道这位小师兄乃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能看出宫女们面临的困境,提出自己的担忧,她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于是继续道:“独身过活的极少,宫里这么多人,就没听说过有几人能自己独身过得好的。” 她示意玉睢来说。 玉睢上前躬了躬身道:“西外门金龙桥附近有个宫女,她身负一技之长,会少见的描龙绣,父母双亡,生辰八字刑克六亲,如此得以独身,用手艺吃饭,只是如今年长,却没有收养到合适的子女,将来更是难说。” 连晚补充:“这还是有一技之长的,那些柔弱无力之人,大多嫁人后也过得不如意,十之七八并没有生育。” 论理在她从前掌握的两性知识里,二十五岁正是生育的最佳年龄,她起初是不明白为何到了宫廷这边就变得不一样了。而今她才算了解了一点点。 首先是当下的生存环境跟她理解的后世不同。 物质不丰富,人的平均寿命也不长,就像植物的生长周期不一样,当下的人普遍生孩子早于后世。 可以说只要这个人癸水来了,就预示着她可以成亲生子了。 然而,这种时候生子,又极为的不安全,所以世家之中多数将女儿留到及笄之后,而寻常人家则在十一二岁就开始嫁娶。 连晚得知这些情况之后,就开始想着要改变,但也同时很深刻的了解,做出改革的决定是太难太难了,再推动这些改革加快进程,更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又将从各地上报的折子中的数据提出来,作为依据给徐含章跟孔钟正看。 “如今男丁劳役,从十四岁开始。而据我所知,二十年前,那时候的劳役还是二十岁才开始服。”也就是说那时候国家给男丁留出了成亲生子的时间,而现在提前到十四岁,先不说劳役服完之后是生是死,只论六年劳役之后,男丁错过了最佳成亲年纪,成为大龄单身狗,然后还一无所有,这样的情况,想娶媳妇,难上加难。 钟正:“可是这跟宫婢……” 连晚笑:“食色性也,我向来是觉得人应该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而且宫里开销最大的就是我,我把开销降低下来,那么节省下来的钱做什么不好?她们愿意找个相好,无论成亲与否,生子与否,都是大家自由,若是成亲,我送一笔嫁妆,若是不成亲,有了子女,我可以帮忙出钱养孩子呀。” 她越说眼睛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