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勾引你

    作为圣职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端庄。席恩会这样回答。

    即便在严酷战场上，也绝不能露出狼狈一面。更何况，他被赋予了“勇者”的称呼，需要给众人带来希望与支持——领导者举止必须得体，情绪必须是克制的、正面的。

    但这些束缚已经无法阻碍勇者死而复生后被唤起的情绪。

    挥剑斩向魔王，被其魔力化形的衣袍挡下。看似柔软布料，实际附着了魔族强大力量。白蔷薇与之交接，摩擦出火花。双方都在角力。神圣之力和深渊魔力迎面相撞，空气被压缩，朝两侧迸发，形成冲击气流，卷起地面尘土。

    近距离交锋，重生后席恩终于得以再次见到魔王正脸。

    缠绕着荆棘的、象征着恶魔主宰的角冠下，一双赤瞳与他静静对视，似乎此刻并非处于激战的狂涛骇浪中心。

    黑发红眼，魔族血统最鲜明的标志。

    但与一般魔族暴躁的性格不同，瑟珀莱斯眼中几乎寻不见暴虐，更多时候是一种游离在外的疏离。正是这种拒人于外的态度，使得他容貌气质相较同类（甚至人类）更上一层——漆黑发色衬托出他白净的皮肤，微长刘海下的桃花眼本该是俏皮且讨人喜欢的，却由于红瞳和漠然眼神，呈现出一种诡谲的、雌雄莫辨的妖冶。

    “要是魔王真是个女人，我们巴不得快点去打倒她干点什么呢！”骑士团里偶尔会传出这样的狂言。发言者均被团长——也就是勇者大人——罚了一千个俯卧撑，一时间哀嚎连连。作为骑士，基础守则之一便是尊重女性。“更何况你们打不过她。”他们团长补充。

    现在，席恩可以近距离观赏魔王的美貌。这张脸和它主人的实力一样可怕，一旦被俘获，便难以忘怀。即便在前世，被迫与魔王交媾时，勇者都秉承着“要动手也不能打对方脸”的习惯。通常，在他们关系没有那么那么糟糕时，魔王会准许他坐在自己腿上。勇者一边容纳着体内非人尺寸巨物的攻城掠地，一边望着他秀美面庞失神。仇恨、厌恶、羞耻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都被快感冲散，湛蓝瞳孔中只余宿敌一人。

    这一场勇者打得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前世某些不可描述的记忆，乃至最后连魔王本人都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魔王伸出手，弹开抵在黑袍上的长剑，下一秒闪现在几步开外。

    “后会有期。”他颔首致意，随即传送离开。

    确认周围的深渊气息全部消失，席恩才归剑入鞘。

    “什么嘛……”他心里叹气，对接下来的生活感到迷茫。

    席恩重生后打算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可能很困难：别让魔王发疯。

    至于怎样做到……很不幸，他发现似乎回答是“献出自己”。只有在他们短暂和解的那段时间，瑟珀莱斯能存有理智。

    席恩死后，他病得更重，直接发狂挑起大陆战火，召唤深渊恶魔，大有拉着整个世界一起坠入深渊的趋势。

    上一世被迫与对方同床共枕的经验，至少让席恩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瑟珀莱斯本身并不嗜战。成为魔王之前，瑟珀莱斯更喜欢法术研究和……喝下午茶。

    他们第一次交战甚至称不上交战。打趴提图斯之后，魔王突然出现，轻松得像是直接从寝宫出来逛街。

    “很抱歉，是我的手下僭越了。”他诚恳道歉，然后问席恩，“我可以和你打一架吗？”

    听起来就像“我可以和你喝杯茶吗？”一样随意。

    然而，随着人类和魔族冲突的不断增加，他们一次次碰面，魔王一次比一次强大，举动也逐渐失控。

    在他们最后几次交战中，黑色火焰所指之处皆为灰烬，寸草不生，不再像从前那样仅仅用作震慑。他是最先发觉这点的人类，毕竟几乎天天对峙。魔王能力越发可怖，脸色却愈加苍白，那双赤瞳也逐渐暗沉。

    就像刚才那样，尽管在退出战场时还会礼貌致意，魔王眼神却逐渐接近他曾目睹的扭曲状态。

    留给勇者改变命运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在不远的未来，他将再次踏入上一世同样的纠葛，遭受侵害，回应给对方迟到的理解，用短暂辉光照亮深渊片刻，随即如流星般消逝，留给世界更漆黑的黑夜。

    瑟珀莱斯，你到底怎么回事？

    勇者在心中叹气，决定敌不动我动，先试探着勾引一下魔王。

    ——反正上一世床都滚过了，属于圣职者的贞洁也献上了，这一世总不会再亏了，多看看那张脸也算稳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