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乔陌岚眼里残留的笑意倏然湮没在冰冷的审视中。 他用目光仔细描摹对方狼狈也不损英俊的面容，突然很好奇这副皮囊下究竟有没有心。 同床共枕三载，他记得宋钊拥抱他时的每一分弧度力道，记得宋钊牵住他时喜欢将他牢牢握在手中，记得宋钊每次送他礼物时都要说一句“很衬你。” 记得对方只要回家得早都会亲自下厨，记得对方睡前不饮不食，却总要监督他喝一杯甜牛奶…… 乔陌岚记得那么多相处的细节与习惯，却记不起宋钊有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他。 三年不长，回忆不少，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被过去的魔咒困在这看似幸福的婚姻中，不得解脱，求助无门。 他看不穿枕边人优秀的皮相下有着怎样一颗心，就像他不知同床三年，只是异梦。 宋钊的亲吻跟从前那些亲昵没什么差别，问他话的语气也还是那样轻缓的、充满尊重的，让人误以为满含宠溺包容。 但乔陌岚觉得好陌生，连宋钊眼里的温柔都失去了过往让他心动的爱意，余下自负的算计。 算他还放不下，舍不得，离不开。 算他也奢求一个重新来过，如此他的丈夫就还是完美，他的婚姻也还是完满，他的人生依旧没有任何瑕疵。 可惜他们要的“重新来过”根本不一样。 “这座房子里有三个医疗机器人，一个家用营养舱，一个军用医疗舱。”乔陌岚平静地数，用手碰了碰宋钊留着伤痕的面庞。 “如果你要用这副模样来博我同情，我只会觉得你愚蠢。” 乔陌岚利落地坐起身来，离开与宋钊温存的范围，卧室内的窗帘没打开，灯光已自动调成了温暖的晨曦。 他穿着浅鹅黄的短绒睡衣，整个人沐浴在暖光里，显得那么柔软乖顺。 实际却竖起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备。 乔陌岚下了床，宋钊跟着坐了起来，沉默地等着乔陌岚说完未尽之语。 “重新来过？这世上从来没有重头来过这回事。” “倘若有，那么我不会跟你结婚。” 语毕乔陌岚便走出了卧室。 宋钊手肘撑在曲起的膝上摁了摁眉心，短短一瞬后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冷漠。 乔陌岚的反应比他想的更糟，要花点心思去哄了。 宋钊不太理解，乔陌岚还在介意什么？对方已经报复了他，他也表示了可以既往不咎。 那么乔陌岚不能释怀的是什么？ 同为男人，难道乔陌岚就不懂什么叫逢场作戏吗？如果对方是介意那些小玩物，宋钊哑然，乔陌岚何必自降身份跟他们比。 ＊ 乔陌岚出门后没先去领事馆工作，而是来到了帝星上的灰色区域——Gold。 如果说“Rose”是开放给上层阶级的地下黑市，那么Gold便是面向整个帝星的黑色交易市场。 “Rose”不是谁都能进的，也不是谁都出得起货物价码。 但“Gold”不同，这儿几乎聚集了帝星所有三教九流的人，在这做交易不需要考虑身份地位，只要给得起相应的价钱，自会有人为你的目的卖命。 最走投无路的人，甚至能为了一个星币烧杀抢掠。 乔陌岚要做的事不方便吩咐自己的人去做，现阶段他还不打算让太多无关者知晓他一团乱麻的家务事。 乔陌岚启动了生物伪装，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的通讯器会放出干扰磁场，致使别人眼中看到的他变成另一个样子。 乔陌岚以前只听说过“Gold”，因为没有管理者，所以这里的交易方式也很简单，弄块牌子写上价码和简单概括的委托事项，然后往路旁一站等人询问就行，犹如古地球时代的人才市场，是卖家还是买家自己写明。 或者去市场中心的悬赏告示牌上贴纸条，等有意的人联系自己。 之后的交易详情买卖双方再私下谈。 乔陌岚自然不会在“Gold”里等，于是在悬赏牌上留了联系方式，委托事项是情报收集。 他不信宋钊完全没有破绽。 接下来几日乔陌岚都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那座撞到了宋钊出轨的公寓，并让秘书把它挂上了出售中心。 宋钊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公寓出售的消息，毕竟这房子是他们共同所有，星网检测到房子持有者的讯息后会自动通知他们，还会把协议发到持有人的通讯器上。 如果宋钊不在协议上点击同意，那么这房子就无法出售。 宋钊虽然不清楚乔陌岚突然卖房子的用意，不过他也不在乎，再一想到上次带了情人去，便觉得卖了也好。 因此宋钊爽快地点了同意，勾选了放弃得到售价分成。 他把侍官叫进来，说道：“给我尽快找一套领事馆附近的房子。” 侍官答道：“好的将军，另外您上次吩咐的把星历九月五号与乔公使的通讯记录彻底删除，这件事已经完成了，军部没有留下存档。” 宋钊颔首，又想起一件事。 “把之前那人送离帝星。” 他没说名字，但侍官听懂了，因为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而将军也从来不记玩物的名字。 侍官应了后离开，可没过两分钟侍官又敲了门进来，“将军，乔公使来访。” 宋钊心中闪过一丝讶异，乔陌岚还在跟他冷战，怎么会忽然来军部找他了？ “我亲自去接。” 侍官顿了顿，“乔公使还带了一个人。是、是之前陪您的……” 夫人带着将军的情人找上门来，侍官一瞬间内都不知道该怎么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