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还是柳如是

    天蒙蒙亮的时候，柳如是的脉象稍微的强健了些，产公开始帮他娩出胎盘。柳如是疼得叫唤，把完颜烈也叫过来了，见柳如是脸色发紫，唇色发青，这肯定是不详之照。眼见着完颜烈又要发火，福公公赶紧按着完颜烈坐下，让他握住柳如是的手，又趴在柳如是的耳边，轻声安抚说：“娘娘，咱们大风大浪的都熬过来了，陛下陪着您呢，最后一下了，一定得挺住！”

    柳如是顺利的娩出了胎盘，他这次生产算是彻底的结束了。柳如是现在是出气多进气少，像是随时都能随风而去的样子。不过太医说，若是不大量出血，脉象能回稳，那柳如是就算挺过来了。完颜烈又给柳如是渡了些参汤，他本来想着先去上朝等回来再陪他，可昏沉中的柳如是听到了完颜烈在陪他，他紧紧握着完颜烈的手，就是不肯松开。这个时候完颜烈也不能甩开柳如是，于是完颜烈只能又一次罢朝了。

    太妃清晨起身后，一边梳洗打扮，一边听身边的人报告柳如是的情况。从前天得知孩子缠住了柳如是，柳如是难产，到今天生完大概会父子均安。太妃想过若是柳如是就这么死了，那后面的事情就能顺当起来了。可他还是命大，竟然活下来了！太妃也不得不承认，南朝的太医就是厉害，若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北朝，即使是在北朝的皇宫中，产妇和孩子也都是凶多吉少了。

    太妃知道从柳如是被摸出胎位不正开始，他的太医和产公就在各种准备为柳如是接生，还从珠华那听说从王家买了不少救命的药。太妃虽然不喜珠华嫁给南人，但这次柳如是死里逃生，太妃也得承认南人在很多地方都比她们强。珠华若嫁给王家，若是碰上个难产或者灾病什么的，至少好医好药不会缺，医生和产公都会是最好的。太妃知道，珠华嫁出去后，她就不能时时的护着她了，有个这么个殷实婆家，也算是安心了。

    柳如是脉象稳了下身也不再流血了，太医如释重负的禀告完颜烈，柳如是应该是挺过来了。完颜烈大大大呼了口气，人也快虚脱了。完颜烈突然发现周围湿热得很，现在的天气应该还不会这么热。太医跟完颜烈解释说，柳如是现在要避风不能着凉，最好还要在浴室里再待上两天。完颜烈觉得不妥，柳如是现在身下就铺了两层棉被，肯定不如睡在床上舒服，而且就这么个椅子，连翻身都没法翻。太医只好告诉完颜烈，柳如是曾经命悬一线，估计还要昏睡上几日，而且他身子还不能动。

    当初柳如是生瑶儿的时候，被掰开了骨头，也是说产后不能动，那时完颜烈亲耳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可柳如是没几天就缓过来了。这次，太医说柳如是曾命悬一线，完颜烈还是认为过不了几天柳如是就又能活蹦乱跳了。说到瑶儿，外面就响起了瑶儿的哭嚎声。完颜烈转身出去，只间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尖叫着要找母父给她梳头。

    瑶儿还从来没有三天都见不到母父的时候，即使完颜烈出征她被抱到太妃那里，珠华也会每天带她来看母父。完颜烈抱起哭嚎的女儿，从瑶儿哭得断断续续的话中他才知道，柳如是每天早上都要给瑶儿梳头发。虽然孩子们书读不好，柳如是会凶他们，但柳如是会陪着孩子们吃三餐，会哄他们睡觉，还会给他们讲故事。而这些完颜烈很少做，也不知道柳如是一直在做。完颜烈甚至在想，柳如是是怎么做到既陪了孩子们睡觉讲故事，又赶着跟他亲热的呢？

    完颜烈拉着瑶儿来看柳如是，柳如是还昏迷着，完颜烈告诉女儿，柳如是生小弟弟累到了现在还在休息。瑶儿小跑到柳如是的椅子前，踮起小脚把身子靠在柳如是的身上，感受到了母父的心跳和体温，小姑娘就安静下来了。而这些动作，完颜烈小的时候也做过，他也用过同样的方式，去感受母后是否还活着。完颜烈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瑶儿，是谁跟她说了些什么？小小的瑶儿满面都是恐惧和委屈，她含着泪说：“他们说母父会死！”

    “不会，你母父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会醒过来的，你别担心。”完颜烈又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呢，于是又问闺女说：“你弟弟呢？”瑶儿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鄙夷的指了指婴儿房，道：“他什么都不懂，他跟小弟弟玩呢！”

    这时候珠华也跑来了，完颜烈把她拉到一边，问她：“谁跟没事儿嚼舌根，跟瑶儿说柳如是会死？”珠华眨了眨眼睛，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胳膊，反倒是奇怪的问自家兄长道：“你为啥不让嫂子出坤宁宫？你自己不知道吗？她们除了说这些，还说了不少嫂子的坏话！瑶儿现在长大了，她能听懂了，再过一年，晓儿也能懂了！陛下准备割掉那些长舌妇的舌头吗？你绕得过太妃吗？皇兄，我现在可是绝对不会去忤逆太妃的，我还想嫁王源的！现在嫂子也没事儿了，今后要如何，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孤想好了，你还是嫁给北朝人吧！太妃拿你威胁孤废后，孤就退一步让你嫁给北人就好了！”珠华跟完颜烈耍无赖，耍无赖谁不会？

    珠华听了气得直跳脚，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完颜烈说：“好啊，亲兄妹，得明算帐了！就算我让那些人暂时闭了嘴巴，等我出嫁了，还不是一个样！你就不能找一个彻底点儿的法子吗？”

    “彻底一点儿的法子？废柳如是还是废太妃？”珠华小嘴巴巴说的挺好，但什么是彻底点儿的法子，完颜烈也压抑得有点儿久了，开始吼珠华了。

    “废不废嫂子是你的事儿，你休想动太妃！”即使珠华知道这些都是太妃的错，可那太妃终究是养大自己的人！都说儿子成亲后都向着媳妇儿，更何况自家皇兄和太妃还不是亲母子，珠华明明白白的告诉完颜烈将来即使她出嫁了，她也会一直是太妃的人。

    这两个人嚷得正起劲儿，突然感到不对，低头一看，瑶儿抬着头正看着他们。珠华拉起瑶儿的小手，道：“瑶儿，你父皇陪你母父熬了好几日了，他也得休息下，你跟姑姑走，姑姑给你梳头发！”

    “那我母父呢？”瑶儿懵懂的觉得他们在这里吵架都没人关心自己的母父了。

    “你母父已经没事儿了，都是为了生小弟弟！”完颜烈跟女儿解释说。

    瑶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小弟弟真的很不乖！他在母父肚子里的时候，母父就好辛苦的！”

    “所以你母父才好好好的休息下啊，你跟姑姑走，过两天等你父母休息好了，咱们再来看他！”

    “母父真的不会死吗？”瑶儿仰着头红着双眼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珠华蹲了下来，抱住了瑶儿，拍了拍她的小脊背，道：“不会的，不会的！”

    完颜烈看着一大一小渐行渐远，心道，柳如是还活着，却有多少人希望他早死早超生！闹归闹，他不能牺牲妹子的幸福，也不能忤逆太妃，更不愿意让孩子们在风言风语中继续长大。完颜烈的头好疼，他真的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三天过去了，柳如是还没醒过来。想当初他生瑶儿的时候，太医也说柳如是会虚弱一段时日，可柳如是没几天就精神了。这次，柳如是怎么就不行了呢？连晓儿都感到了不对，也不出去疯跑了，就盘着小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昏睡的柳如是。太医只说柳如是这几年消耗过大了，好好的底子就这么耗没了！